见没人回答,白易枫的面色一沉,低吼的声音喊道:“张太医!”
“臣,臣在。”这是,一个年迈的身穿御医官袍的人从一群太医院的同僚中跪着出来,顿了顿,低头壮胆回答道:“今夜,有水上烟的宫人匆匆跑到太医院来窍门,对值班的御医说皇后娘娘突发恶疾,昏厥不行,让我们赶紧多派几个人看看。值班的两位御医见她们神色惨白紧张,只怕不好,便吩咐人把我们也叫来,他们则先赶来救治。”那老御医显然是当职数十年了,是里面医术最高也是最年长的,见过的场面也多,自然是比其他人有经验得多,倒是难得能够沉着地完整说话。
“朕不是问你起因,朕是问你皇后的病情如何。”
“哦哦。”张太医连连应声,顿了顿,伸出双手一拱一磕头说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两个多月身孕,如今母子平安。”
白易枫一怔,看着林语静昏睡的面容,目光往下,落在了她的腹部。蓦然地,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温温的、暖暖的,又带着几分狂喜的冲动,像是有什么要冲破束缚释放出来,感觉整颗心满满的,涨涨的。
伸出手,白易枫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在林语静的腹部,很轻、很温柔的。就在听到那句“母子平安”时,他起初的不悦情绪一下子全不见了,而是松了口气般,心中生出了好几分感激和知足。这是在得知雨妃怀孕时也不曾有过的感受。很奇特。
轻轻地碰触着林语静腹中的柔软,白易枫微微努力,张了张口:“也就是说,孩子保住了?”
“是的,皇上。保住了。”张太医肯定地回答:“幸亏抢救及时,不仅保住了娘娘,也保住了胎儿。接下来,只要娘娘保持好心情,按时吃要,静心调养就好。”
白易枫听到了这个肯定的回答,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一抹笑,是那么幸福而知足的弧度。幸亏这满室的人几乎都被吓得低下了头,没人敢抬头,故也就没人看见。否则,看到平日里从来没有这样笑过的皇帝露出这样的笑容,真不知会吓成比目前更严重的什么程度呢。
只听白易枫吩咐道:“太医院的众人此次救治皇后及龙种有功,人人有赏。”
原本紧张得窒息的太医们听到了这样的话,眼见着自己的命就要赴黄泉了,却硬是戏剧性地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回来了,真真是受宠若惊至极。不约而同地呆楞了好久,在见到张太医磕头谢恩时,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跟着那个张太医的样子齐齐磕头,口中连连谢恩:“谢主隆恩!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白易枫一摆手,便让太医院的人全部下去了。
待太医院的人都走了,整个亲点里就只剩下了小扣子和水上烟的人。阿离走上前来,跪下:“皇上,其实娘娘前段时间就开始有头晕、嗜睡、干呕的症状,奴婢虽心中疑惑却并未对此多加重视,没有坚持请太医来,才会导致今天这个情况,是奴婢失职,险些害了皇后娘娘和胎儿,奴婢领罚。”
“你不是大意疏忽的人。想来是皇后坚持不愿让你去请吧。”白易枫说着看向阿离:“可是你的确差点酿成大错。堂堂皇后有了身孕却无人察觉,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朕这次决不能轻饶了你,包括整个水上烟的人。小扣子……”
正在白易枫要下吩咐的时候,一只细弱无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林语静微睁开眼睛,看着他:“他们是我的人,该由我来作主。与你无关。”
将一个枕头垫在林语静背后,又将被褥往上提了提,白易枫才又坐在床边,伸手,理了理林语静额前的发,开口:“好了,你这回该高兴了吧?我已经饶了他们了。”
林语静抬起手,似是漫不经心地拨开了他的手,淡淡开口:“他们本就无罪。”
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推开,白易枫有些错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语静很久很久,之后,一脸神色认真地问她:“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什么要隐瞒?”
“不为什么。”林语静并不看他。
白易枫的眸光沉了下去,他就那样继续看着她,却不再说话,而林语静也是报以同样的安静。于是,时间便在这一片双方的沉默中悄然小时,显得既短暂,又漫长。
整个寝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室内的烛火随这蜡泪将尽而变得微弱。
林语静早已重新躺下,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枕上,像是黑得发亮的绸缎般光滑润泽。此刻,紧闭着双目,一张苍白的小脸很是疲倦,隐在乌黑的发中,睡得很沉的模样。
白易枫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林语静的睡容,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他的眸中夹杂这许多道不明的情绪,有幸福眷恋,又有矛盾痛苦,纵使是极力隐忍着,那份难以自制的内心争斗还是浮现在了脸上,在昏黄的烛火光线中很是明灭难定。
“静儿,”他温柔地唤着林语静,就像口中含了一块珍宝似的,唤得那么轻、那么柔、那么的依恋。白皙修长的手有如“近乡情切”的归家者一样慢慢地探去,轻柔地摸了摸林语静苍白如白纸的面颊,口中一声声深情地小心翼翼地唤着:“静儿,静儿……”
想来是他的动作多少有些打扰到睡榻上的人儿,林语静微动了动,一个转头,便躲过了白易枫的手,转过身,换个姿势,便面朝里不动了。一声又一声轻而匀的呼吸声传来,似是有意在告诉他自己睡得正熟正香。
白易枫的手因林语静的举动而僵硬在了半空中。不久,他又笑了,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转而将手伸想她浓黑的秀发,握起其中的一缕在手中揉着,口中一副无所谓却又让人听来觉得有些落寞的语气说道:“你真是个让人生气的女子。明明整个人都是我的了,现在又有了我的骨肉,为什么让我碰一下还要表现得这么反感?难道,偶尔忘了表达一下你对我并无爱意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其实,刚才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怀孕的事是多余的,因为我想我是知道答案的。可是,我偏不信,我一定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但你没说出来。这让我松了口气,至少证明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哪怕只是影子而已。“我只为我爱的男人生儿育女。”这是多么让人动容的话语,而我,并不是你爱的人吧?至少到现在为止,还不是。
这样想着,白易枫的眼中一抹自嘲神色。他继续喃喃般地说道:“如果想让你为我所用,无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爱上我。要在以往,我轻易就会这样去做。可是,现在面对你,我却迟疑了。我赌不起。”
“这样吧,就这样吧。”白易枫的声音疲惫而低哑起来,他微俯下身,轻轻地亲吻了下林语静的发,嗅着她的发香,继续补充道:“你不必爱我,而我也不会爱你。我们就这样吧,继续如此下去。但是,”顿了顿,他的口气突然变得认真而郑重,有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我的骨肉,你必须留着,无论日后如何,你林语静都只能是我白易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