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特训结束了,晚饭后,疲累已极的学生们都回到了宿舍,连衣服都不脱就倒在床上,不一会儿,鼾声就此起彼伏,只有石长生还在满头大汗在厨房中涮锅洗碗作着清洁。
“行了!”索伦提着酒瓶边喝边对石长生道:“够干净了,不用搞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石长生擦擦手走到索伦身边轻声道:“大叔,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索伦大叔酒不离口。石长生头低下来:“我想请你教我识字,我不识字。”
索伦大叔差点一口酒喷到石长生脸上:“什么,你不识字,你不识字居然能考到文试第一名。”
“是这样的……”石长生不再隐瞒,将自己因为一只苍蝇而导致艾薇儿与他交换试卷的经过说了一遍,索伦听了后哈哈大笑:“小子,连一只苍蝇都帮你,你的运气未免也好得太过份了吧!”石长生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识字想在这学院混那是不可能的。跟我来吧!”索伦将酒瓶塞进口袋,带着石长生走到厨房后一个贮藏室,拉开一个地下室的铁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是个阴暗的地下室,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酒架,上面摆满了空酒瓶,桌上燃着一盏长明灯。“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了。”索伦一扬手:“敬请参观。”
石长生四面望望,除了那堆满空酒瓶的酒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好敷衍地说了几句:“很好,很干净。”索伦笑道:“你是不是说这些酒瓶喝得很干净呀!”索伦扶着石长生坐到桌旁:“等会。”
索伦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吱呀一声打开,很显然这箱子已经很久没动过了,灰尘有一指甲厚。箱子里装的全是书,索伦掏出两本:“那么从今天起,每晚这个时候你就来这同我学识字,我们就从这个学起,你认识这两个字吗?”
石长生摇摇头,索伦道:“忍经。”翻开书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索伦道:“光会识字不行,还得会写,还要写得好,所以,你每天的任务,就是练好一篇文章,看不懂没关系,但一定要认识,要记住。”
石长生点点头,于是,从这一晚开始,白天石长生随卡休与霍真老师进行特训,晚上则在索伦这儿学写字。强烈的求知欲与紧迫感令石长生丝毫不敢松懈,学习与训练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每天基本上只睡三四个小时,有时晚上肖小龙想约他到校外逛逛,都被他谢绝了,他全部精神都用在学习上,显得有点痴痴呆呆,进校一个礼拜了,全班除了肖小龙,其他人他居然一个都没说过话,有时别人找他说话他了含含糊糊应对过去,结果在班上得了个“木头”的外号,连肖小龙也不例外,不叫他阿生,改叫木头。
可石长生不以为意,他现在是赶进度的时间,不过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石长生晚上有时写字写得太晚,常常在第二天训练时没有精神,哈欠连天,力气也提不起来,不知被老师们喝骂过多少次,索伦也提醒石长生不要太过劳累,要注意休息调节,可石长生表面应承,回到宿舍,又借着月光看书,直到有一次被巡察的霍真老师看到,大骂一顿后说再让他看到他晚上不休息就取消他的工读生资格,这才让石长生按时睡觉。而每天训练后,索伦都会给石长生进行一会儿按摩,每次按摩后,石长生都感到疲劳一扫而空,精神奕奕。
一个星期眨眼过去,这时的石长生已不再是目不识丁的文盲,由于刻苦加上他天资聪颖,已经能认识一千多个字,也能像其他学生一样作课堂笔记,那些深奥的课文他也能慢慢地辨认,寻出其中的脉络,进步之快让索伦非常惊讶,拍着石长生的肩道:“你知不知道,我当年学到你这个样子,足足花了三个月呀,看来你小子不但勤奋,而且还很聪明,不像表面看起来呆呆的木头样。不过,要跟上特训班的进度,你还远远不够,加油呀!”石长生重重点点头。
一个礼拜后,体能训练的项目已经讲完,开始进入循例模式,每天三个小时训练后,进入第二阶段——剑术训练。与普通班不同,特训班的剑术训练一开始就从进入三级剑士训练模式,对于其他学员来讲,这一个月是最轻松的一段训练,因为他们大部份都经由了初级和二级训练,像肖小龙这样的老学员本身已经是二级剑士了,特别是韩冰和艾薇儿,时常听到艾薇儿抱怨这些东西早就会了,学习的进度太慢,韩冰虽面无表情,可眼神也透出不屑的神色。最吃力的还是石长生,他压根没拿过剑,好在有肖小龙经常从旁指点初级与二级的剑术基本常识,加上辅导老师索菲雅非常热心地帮助石长生进行课后辅导,才使得石长生不至于在训练时出现脱节的现象。不过在一个月中期的剑术考试评分中,石长生依旧落了个倒数第一,让石长生难过了好几天。
令得卡休老师与霍真老师非常惊讶的是,他们一致认为会在剑术对练习中夺冠的韩冰,居然是倒数第二。卡休老师对霍真老师道:“这韩冰在考试时根本没尽全力,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不想在学校中显得太突出,这小子不简单,他来这里恐怕不只学习这么简单,弄不好有更大的目的。”
考试完后的晚上,石长生第一次无心读书,晚上在索伦的房间看书时总看不进,以指代剑,一招一招比划着今天考试时老师要求的动作,可比来比去总觉自己动作不流畅。
“傻小子,剑,不是这样使的。”一边喝酒喝得满脸通红的索伦看着石长生的动作忍不住笑出来。
“我也知道,可为什么人家可以作得到,我就有那么多动作作不到呢?”石长生沮丧地问道。索伦哈哈大笑:“你连走都没学会,就想学跑呀,你知道什么叫剑走偏锋,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些最初浅的运剑道理吗?”
石长生道:“这些在老师发给我的剑术教材上都有,可是,那里面的注解好多字我都还不认识,所以……”石长生垂下了头。
索伦道:“也是,三级剑术的训练教材本来就深奥难懂,加上你又没有什么文化底子,字都识得不多,要你一下学好那是太难为你了。”索伦说着低下身来在箱子翻箱捣柜一阵,翻出一本破书递到石长生眼下:“看看这个。”
石长生一翻开,见这是没有字的书,每一页全是画的箭头,前面的箭头全是单一红色的,到了后面,就变成红蓝两色交杂,再到后面又多了一种黄色,而且越往后翻箭头的线条越是杂乱,到得后面,几乎密如珠网,乱成一团。
“这是什么书?”石长生看不懂。索伦道:“这是本无字天书,我年青的时候,也学过剑术,只不过一生都学无所成,这本书是我师父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同你一样,也不识字,不过他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凭着自己的悟性和实战经验自创了一套神奇的‘流云双手剑’,他老了以后,想把这套剑术流传下来,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始终没有收到一个好弟子,只好自己写了这本剑谱,由于不识字,他就用线条和箭头表示了剑尖行走的方向和运剑时脚下所踩的步法。如果让一般人看了,可能会摸不着头脑,可是让真正懂剑术的人看了,却能从这些符号和箭头当中领悟到一套高深的剑法。”
“哦?原来不识字也能成为用剑高手?”石长生不禁大受鼓舞,当下细看起那些符号箭头,越看越是高兴。俗话说,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本剑谱如果让一个识字的人看了只怕会晕头转向,因为没有注解,没有说明,你只能全凭这些箭头去凭空想象你运剑时的动作,习惯了看字解惑的人一定会觉得大大不便。可是对于石长生这种不识字的人来说,却是正中下怀,没有了从文字中求解的欲望,他便能更加专注在对运剑时的三维想象当中,石长生一时忘了今晚还要看书的任务,就在这小房间里拿起一根棍子,照着箭头开始运剑。
那里面前几页全是红色箭头,到了第五页就开始在下半截出现蓝色箭头,代表是脚下的步法,石长生领悟很快,加上前几页招式简单,一下便学会了,当进入步法身形章节时,石长生开始在这小房间挪动身形,手中棍子大开大盍,响起了忽忽的风声。
“喂喂喂……”索伦几次差点被棍子扫到,急忙喝止石长生:“你疯了,在房间里练剑,要练去树林里练去。”
“是!”石长生抱起宝贝剑谱,回到宿舍取到教练剑,来到学校后山的树林里,借着明朗的月光,开始练习,一连三天,居然忘了再回索伦那儿学识字了,时间全花在练剑上,而这本无字天书是如此地对他胃口,对于别人来说是十分复杂的线条,对他来说却能从这些箭头中仿佛看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剑士在引导他一招一式地练习,他越练越起劲,越练越纯熟,练到得意之处,不禁哈哈哈连笑几声,照着第十页的箭头,临空一剑飞流直下,在月光下泛起一片银光。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赞:“好剑法!”石长生一惊回头,看到一个人影在树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一眼认出这个人:“韩冰,居然是你!”
韩冰走到石长生的身边,从地上拾起摊开的箭谱:“原来是流云双手剑谱,难怪招式这么奇诡。”石长生看到韩冰眼中放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韩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在班上的话算是少的了,可韩冰比他还要少,如果说他是块木头,那韩冰就是块坚冰,叫人不明白的是,对人冷漠而又英俊不凡的韩冰天生有一股很吸引人的气质,特别是女生,连艾薇儿这么高傲的女孩子也经常有意无意地找他拉话,可韩冰说话从来不超过三个字:“好、不好、对不起、你很烦。”
可是他越是这样冷酷那些女生对他越是有兴趣,不光是特训班的女生,连许多普通班的女生也知道了特训班有个使赤焰寒冰剑的韩冰,时不时有些女生在窗口对他指指点点:“他就是韩冰?好酷好帅哦!”艾薇儿像下了什么决心一定要征服他似的,不管韩冰说她烦也好,不理睬也好,有事没事总找他问些无聊的问题,弄得韩冰不胜其烦。
“原来你是流云剑客的弟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呀!”韩冰语气虽冷,却带着几分惊讶。石长生嘴一张,正不知说什么好,韩冰已经轻身跃起,在树下折下一条树枝:“我想领教一下。”
石长生本想拒绝,但这几天练剑练得得心应手,令他对自己信心大增,何况在剑术考试时韩冰位居倒数第二,他以为同他差距不会太远,他并不知道韩冰隐藏实力,本想作个倒数第一的,可石长生的剑术实在是太烂了,不管他怎么藏巧露拙,分数始终比石长生高出那么一点,令得韩冰也是哭笑不得。现在看到石长生在演练流云双手剑,韩冰以为石长生同他一样也是深藏不露,所以激起他一较高下的斗志,对于韩冰这种人,想得到他的认可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你比他更强。
石长生也不答话,两个人一个绰号是木头,一个绰号是坚冰,都是话语不多的人。只不过一个是出于藏拙和忙碌,一个是出于高傲和目中无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看剑!”石长手中长剑一挥,这一招还不是流云剑法,而是三级剑士教材所授的基本剑术,正面刺杀。韩冰冷笑,手中树枝一抖,啪地一声,石长生只觉手中长剑一震,险些脱手飞出。
韩冰道:“你还是用流云剑法吧,我两年前就超过三级剑士的水平了。”石长生一愣:“那你为什么考得那么差……”但这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韩冰在考试时根本没尽全力。
想明白这一点石长生不敢进攻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与人较量,胆怯和紧张在所难免,而且韩冰本身就不是等闲之辈,他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冷冷的杀气扑面而来,手中的树枝平平握在胸口,连颤动都没有一下,稳如泰山,更加让人感觉高深莫测。
石长生回想了一下流云双后剑中第一页的箭头,里同是三个弦形向下的箭头,两长一短,他鼓鼓勇气,大步跨上,一连三剑向韩冰斫去,韩冰轻挥树枝,啪啪啪三声,树枝避过三剑剑锋,扫在剑身侧背,石长生倒退一步,震得虎口发麻。
“笨蛋,第一招就用错了。”韩冰低头看看剑谱上的三个箭头道:“这三个箭头表示的意思你根本没明白,第一个箭头长,表示出剑要重,第二个短,就表示出剑要轻,然后第三个又长,表示这时再全力进攻,这一招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目的是扰乱对手的防御,让他以为你会连砍三记重剑,其实你是用第二记轻剑引对方松劲,再一鼓作气劈下来,让对手防不胜防,你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石长生恍然大悟:“难怪我老觉得有点不对头。你真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奥秘。”
韩冰一挥树枝:“继续!”石长生再想想第二页的箭头,那是五个向外发散的箭头,三长两短,这时他吸引教训,剑走偏锋,向韩冰身侧刺去,然后剑身一侧,向韩冰胳膊削去。
“学得挺快吗!”韩冰轻巧一退,躲过剑锋:“可惜太慢了。”石长生更不答话,剑锋一收,手腕还是半曲时又递出,韩冰再避,但石长生趁他倒退时,大步向前一跨,剑身平平刺去,韩冰不再躲闪,手中树枝一架,再扫石长生的剑锋。“三长两短!”石长生大喝一声,三剑连连刺出,但收剑时剑到半途时就横扫而去。但剑势虽快,总与韩冰差着那么一星半点,每次在他身边几寸远的地方掠过,连他衣角也碰不到。待石长生一招使全时,韩冰忽然树枝一伸一搭,当的一声,石长生长剑被击落,韩冰不待长剑落地,树枝一伸一挑,左手接了过来,当真是又快又准。
“看来你明白了一点。”待这一招使完,韩冰停下身形道:“不过你还是用错了,你忘了这剑法的名称吗,是流云双手剑,三长两短不是一柄剑可以使的,你看着。”韩冰左手长剑右手树枝,同时刺出,再大喝一声,剑身回转,在手掌打个飘旋,反掌握剑,倒从肋下刺去。
石长生听到剑身挥动时刺刺有声,韩冰动作干净利落,不由惊得张大了嘴,心想如果我刚才在韩冰长剑刺去时躲闪,又趁他回转剑身时进攻,那么他身边一转,剑从肋下刺去,我就上当中招了,这一招当真是又巧妙又毒辣。韩冰的力气和速度也是非同小可,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他快比他灵活,他要是全力与我放对,我就这一招都走不过。
韩冰道:“长箭头不一定代表的是虚招,这五个箭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时可以虚转实,实转虚,你不能照着书本死练,要知道流云剑法是从实战中来的,没有什么理论基础,运用时每一剑都要考虑到它的用途,举一反三地想想它是不是只能这么用,这样,你才能领悟到流云双手剑的精髓。”
“谢谢指点。”石长生微微有些吃惊,心想这个为人冷冰冰的韩冰,怎么这么热情地指点我的剑法呢?但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为韩头接着就道:“看来你还没找对练习的方法,你的这本无字剑谱借我三天,三天我就还你,如何?“
石长生诧异道:“你的剑术已经那么好了,还用得着我的剑谱吗?”韩冰道:“学无止境,我对流云剑法其实不过是略懂皮毛,后面很多上层的剑招我还需要参详一下,我回去录个副本怎么样?”
照理说,像这样的武功秘籍,如果不是过命的交情,换成是谁,也断然不会出借,偏偏石长生胸襟豁达,一点没有什么秘技自珍的想法,反而出于韩冰剑法的配服,认为他更有资格学这套高明的剑法,流云双手剑在他手上可以发挥更大的威力。他虽然自幼受老板压迫,但他天性善良,而且与他打交道的精灵和农民都是纯朴敦厚,根本就没有什么防人之心,所以他坦然道:“好呀,三天后记得还我呀。”
韩冰微微吃惊,想不到石长生连犹都不犹豫一下就一口答应,他同石长生不一样,自幼就随师父冰山老人住在环境险恶的暗堡那个“强盗天堂”,惯走江湖,对于人心险恶有深刻的认识,他原本以为石长生至少要向他提个什么条件或者与他理论一番才能借到手,没想到石长生欣然同意,实在出人意表。
“这么爽直的人倒是少见。”韩冰心中暗想,也不多说,向石长生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将长剑递还给石长生,转身离去了。石长生握着长剑,回想自己这三天的练习,才知道许多地方自己领悟错了,虽然与韩冰只是交了几下手,他却想明白了许多东西,知道了这套剑法里实在还有无穷巧妙,不由提剑当胸,重新在月光下演练起来,由于想通了其中关窍,现在演练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而石长生也明白自己不能急于求成,单单是第一页入门扎基的刺杀功夫,都足自己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这三天就算没有剑谱,也不妨碍他练剑。
风清月明,心情爽朗的石长生越练越起劲,全身包在一团银光之中,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时间飞逝,如转眼之间,东方已泛出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