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生对玲珑的泪水心头泛出点异样的感觉,心中轻声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人陪我,我也不值得人任何人为我花时间,我是个已死的人,只不过在这世上随波逐流而已。”但是,玲珑听不到他的心声,她看到石长生低头,以为石长生心生愧疚。而一边的燕南飞望着玲珑的泪水,也有点看不过去的感觉,有点恼恨地盯了低头的石长生一眼:“原来你是个怕死的胆小鬼而已。”
砰!寒冰结界终于被捅出一个破口,一支长矛从破口处直捅进来,王修抄起葫芦一挡,将长矛挡出破口,接着葫芦电射出破口,砰然击中那个魔军的头,立时脑血飞溅,那魔军尸横当场,但立刻又有一名魔军补位,他居然踏在同伴的尸体上,向那破口猛攻,根本没有半点战友之情。
“魔神果然不同于人类。”燕南飞喃喃一句,这时,他和石长生都看到,玲珑没有再盯着石长生,而她握着金晶石母与霹雳钢的手也放开了,闭上眼睛,静静地站在寒冰结界中,而王修还在与破口处的魔军激战,不时将葫芦突出破口,打碎一个又一个魔军的头颅,同时不停用魔法修补破洞,他此时已经累得汗湿衣裳,气喘如牛。
“你这个混蛋!”当又一个破口处被魔军从另一侧打破时,王修望着无动于衷的石长生怒不可竭,这个洞口正对着石长生的身影,他手一抬,欲将葫芦向石长生打去:“自己的妹妹也不管,你禽兽不如!”
“不要!”王修的手忽然被玲珑从背后抓住,玲珑向他摇摇头,神情凄凉。王修看到玲珑的表情,心头一热,他突然发现玲珑根本不会是石长生的妹妹,他本是学医的,从两人身形体态上,一下就能判断出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当初他心系玲珑,所以对石长生的谎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巴不得是这样。但现在,玲珑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她与石长生之间,根本不是兄妹那么简单。
王修心头冒起了怒火,尤其当他看到玲珑望向石长生那深情款款的一眼,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上人早已对别人萌动了初开情窦。一种被别人欺骗,更是被自己欺骗的怒火涌上王修的心头,他咬着牙,盯着远处的石长生,恨得眼中出血。
砰砰砰……王修怒气一起,斗气放松,四面的寒冰结界立时被摧枯拉朽地击破,几个可容人身通过的大洞出现,魔军哇哇怪叫着扑向二人。
“来吧!”王修将满腔的怒火倾泄到魔军的身上,手中的葫芦如风车一样地抡开,四面的魔军的头颅像西瓜一样被击得脑血四溅,将王修身上浅得一身通红,他形同疯兽一般,击杀着四面的魔军,保护着静静立在他身边的玲珑。
“他们不是你朋友吗?”燕南飞再次问石长生。他看出这三个人之间,即使在这生死搏杀的战场上,也露出一股奇特的气氛,令人分外难受。石长生道:“只是同路而已。”但燕南飞打心底不信石长生,因为他看得出玲珑对石长生的表情是那般情苗深种。
“你不关心他们的死活。”燕南飞心里都惶急起来,他本也是个冷漠的人,可是看到比他更冷漠的石长生,不由惊呆了,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的朋友,即使同石长生所说,不过是同路人,遇到这样的危险,自己也绝不能像石长生一样地无动于衷。他本以为自己与玲珑和王修非亲非故,不上前帮忙也是理所当然,何况这成千上万的魔军涌来,自己也根本没有胜算。可现在他有点忍不住了,他的手紧紧攥住腰间的长剑,骨胳咔咔作响。
“难道你真的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而不作点什么吗?”当燕南飞看到王修被身后一个魔军划破一道伤口,又转身击毙这魔军,燕南飞向石长生大吼起来:“你……你到底是人还是石头?”
石长生微笑一下:“我是个死人。”
呛啷,燕南飞拔剑在手架在石长生脖子上:“那我就送你去死!”石长生依旧在微笑,道:“请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你……”燕南飞被石长生这种对生死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暴跳出雷,恨不得就这么一剑刺去。这时他忽听身后玲珑尖叫一声,原来王修激战良久,已经气力消耗甚巨,身前已倒下十多具魔神的尸体,而他一时疏忽,玲珑被一把斜里刺来的长刀刺中肩头,玲珑痛叫一声,王修急忙回身,一下架开那长刀,推着玲珑后退几步,牢牢地靠着玲珑,玲珑道:“你走吧,你不用保护我,没有我,你一定可以杀出去。”
“不!”王修大吼道:“我们要死一起死,我不像有些人,那么冷血,那么无情。”玲珑望向石长生,忽然露出个微笑,因为她发现石长生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石长生的内心在呐喊:“走吧!用金晶石母和霹雳钢走吧!快走吧!穿越时空回家去吧!不要再磨蹭了。”他看到玲珑受伤,心里也抖动起来,虽然没有宣诸于口,但他心里急切地一声声催促玲珑快走,面色也变得紧张起来,但在外人看来,依旧冷若冰霜,只有玲珑能查觉他细微的变化。
沙沙沙……数十把长刀齐齐向王修和玲珑刺来。王修大吼一声,用葫芦一架,将刀剑挡住,但他一人之力又怎么挡得住数十个魔神的力道呢?立时扑通一声倒地,而身后的玲珑被他用背部也压在地上,他拼力挡住前方的刀剑,护着身后的玲珑。
“他们快死了!”看着刀剑一寸一寸将葫芦压下去,燕南飞额头见汗,他见惯生死平常事,可不知怎的,却会如此紧张玲珑与王修的生死,也许,是因为看到两人有石长生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朋友,激化了他压抑心底多年的同情,他突然发现,当人与人之间缺少关爱时,这个世界竟是变得那么丑陋。
石长生依旧无动于衷,但他心里还在催促:“走吧……走吧……走吧……”但玲珑依旧没有把手伸向怀中金晶石母与霹雳钢的意思,还在刀剑下苦苦挣扎。
喀喀喀……王修被压得手臂弯曲,巨大的力道一寸寸压向他的身躯,他青筋暴突,大汗淋漓,尖刀长矛已离他的眼睛只有数寸,他艰难地叫了一声:“我……不行了!”
“撑住!我来了!”燕南飞嗖地一声拔出长剑,作了平生第一件侠义举动,沙沙沙……锈剑如电,那几十个压住王修的魔神,头颅同时飞上天空,一阵血雨四面洒下。
“好快的剑!”石长生赞了一声,露出个微笑,心底长吁了一口气,他并不是很紧张,虽然为玲珑担忧,但他依旧是个心如死灰的人。
“看剑!”燕南飞手中的锈剑化作青芒,在如林刀枪中游走,不时听到魔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愧是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快剑,仿佛连手腕也没抖动,就看到一具具尸体扑地,他的武功比王修就高得多了,不消片刻,怀绕在王修与玲珑身周的黑压压的魔军立时空出一大块地方,尸积如山。
周围的魔军愣了一下,他们看到王修被自己人压得不能动弹,以为胜负已定,都没再涌上前,但形式突生变化,燕南飞虽然杀了一大群魔军,但周围还有成千上万的魔神卫士在虎视眈眈,只听一声齐声怒吼,黑压压的魔军又一拥而上,无数刀剑向燕南飞刺去。
燕南飞的剑以快著称,魔军力气虽大,但身形还是笨拙,往往一到燕南飞身前,长矛未及刺出,喉头或胸口就当了个血洞。燕南飞脸上杀气纵横:“杀了你们这群苍蝇,叫你们魔神皇帝出来见我!”
嗤嗤嗤……如一道银色旋风,又一大群魔军伏尸地上,剑气四射,连没上前的魔军手中兵刃也被剑气冲断。石长生见状微微颔首:“很有我当年千军万马上冲杀的风范吗?”
可惜的是,燕南飞剑快,却没有石长生当年那样强劲无比的斗气与内劲,更没有爆裂金刚带给石长生永不疲倦的体魄。当百多名魔军倒在他脚下后,他开始气喘,开始冒汗,开始手抖脚颤,但身边的魔军依旧是黑压压源源不断地涌上,仿佛永远杀不尽一般。
玲珑再次望向石长生,当石长生与她双眼对视时,石长生忽然抖了一下,他看到一种熟悉的眼神,如幽如泣,如同当年艾薇儿死在他怀中的幽怨,充满着绝望与悲哀。
“薇儿……”石长生的双手战抖起来,但他又低下头:“不……她不是薇儿,薇儿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而且,就算她活着,我又怎么给她幸福……”他回想自己在人狼国度时,当他向B027许愿,说的不是让艾薇儿复活,而是改变过去,他就已经知道,在这世上,他亏欠的人实在太多,救活一个艾薇儿,他依然不会开心,而艾薇儿也会永远随他生活在阴影中,所以他作出了这个叫自己也弄不懂的选择,而现在,他知道这个选择其实不可能实现时,他彻底明白,艾薇儿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他再次抬头,这时,玲珑已经将头低了下去,石长生心中一个声音在呐喊:“为什么薇儿的眼神会出现在她的眼中,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她在提醒我什么呢……”石长生陷入沉思,在这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他陷入沉思,气氛诡异莫名。
“快逃吧!”燕南飞挡开两支刺来的长剑,向玲珑和王修大吼,王修扶起玲珑,艰难地用葫芦挡开兵刃,向外冲去。这时,又听一声惨叫,燕南飞被两支长矛刺破皮肉,他险险地闪开要害,还了两剑,但力气几乎用尽的他手脚都在颤抖,已经无法再准确地命中敌人的要害,只是在敌阵中拼命挡架,越来越被动,越来越险象环生,身边的如林刀剑已将他团团困住。
“快走!”王修拉着玲珑还要向外冲,玲珑却一下松开王修,将王修向外一推:“我不值得你们为我送命,你们快走!”说完反而奔回燕南飞身边,这时燕南飞用最后一分力气刺死当先冲来的一名魔军,收剑不及,被旁里伸来的一支长矛击中剑身,当的一声,天下第一剑客的锈剑居然被一把普通的长矛打落在地,燕南飞已到了强弩之末。两支长矛又向他闪电般刺来。
“你快走!”玲珑一下推开燕南飞,两支长矛叮一声钉在地上,当燕南飞抬头起,他看到七八名魔军已舞起钢刀,向地上的玲珑砍去,玲珑姣小的身躯转眼要被碎尸万段。但刀光闪闪下的她,却露出一声古怪的笑容,她的手搀在地上,依旧没有去掏金晶石母与霹雳钢。
“不要呀!”王修与燕南飞同时惊叫一声,眼看玲珑就要香消玉殒。突然轰隆一声,玲珑身前的魔军同时惨叫着飞上空中,一杆火红的霸王枪出现在三人面前,接着又一声巨响,又是几十名魔军飞上空中,身形落下时,乓乓乒乒将周围的屋顶砸穿砸碎,一些魔军的身体被横扫着冲出去,冲穿了墙壁,里面可以看到,在这惊天动地的大战中,那些魔神百姓,居然还在酣睡,当真是天塌下来也不管。
“人……人狼……”王修与燕南飞望向面前这个扫走了魔军的巨怪,狼头人身,金甲闪闪,仰天狂啸中风云色变,这就是石长生化身的人狼。
石长生轻轻走到玲珑身边,将玲珑提起坐上自己的肩头,魔神原本是身高两米的巨物了,可在身高一丈人狼面前,他们却显得那么渺小,像一堆枯枝败叶一般被一轮轮扫上空中,从不知畏惧的魔军第一次感到恐惧,因为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个比他们更加怪异的猛兽。
石长生一边漫不经心地清扫着地上的魔军,任由他们在自己的双腿和身躯上乱砍乱刺,一边小声地问坐在肩头的玲珑:“你为何不走?”
玲珑眼中笑意盎然,幸福得像个找到如意郎君的未婚妻,她轻轻搂住石长生那看似狰狞的狼头,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石长生心中抖动一下:“万一你想错了了呢?”
玲珑轻轻抚摸着石长生脑后的长毛,道:“现在……已经没有万一啦!”
轰隆……再一批魔军被石长生扫到半空,几十具在半空中已经肢离破碎的躯体噼哩啪啦砸向王修与燕南飞,王修与燕南飞一面左躲右闪,一面万分吃惊地盯着坐在人狼肩头的玲珑:“人狼……人狼出界啦?”
石长生道:“我们还是逃吧,我们不可能杀尽这几十万魔军的。你的想法我们再从长计议。”玲珑顺从地点点头:“我听你的。”
石长生一个大步跨到王修与燕南飞前方,在王修与燕南飞前面开道,将魔军扫得七零八落,兵刃肢体横飞,王修与燕南飞都在传闻中听说过人狼的厉害,燕南飞还打算挑战大魔神成功的话,下一个目标就是人狼,可现在看到人狼的威势,心头冰冷:“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抵挡的力量。”
石长生知道这时自己最后一次化身人狼,以后再不可能了,而且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而他这么一路在魔军中劈扫冲杀,自然脚步不快,但人狼威力势不可挡,终于在十来分钟后,石长生看到了远处的魔域国境,四人逃生有望了。石长生开始狂奔,但这时离变成普通人的时间也只有两分钟了不到了。
忽然,只听一声呜呜鸣叫,原本挡在石长生前方的魔军忽然分开一条道来,不再阻挡,石长生诧异了一下,但此时时间不多,来不及多想,正要迈步奔出,忽听空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大魔神皇帝,有请人狼战士移驾魔神堡。”
石长生听了,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望魔神堡的门口,门口的卫兵已经退到两侧,露出黑漆漆的大门,在那剑齿交互下,那大门如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
“你怕吗?去还是不去?”石长生问玲珑,他不怕死,他想见见大魔神这个传说中的皇帝,但他不知道玲珑在经历这生死之战后是否还有继续探索的勇气。
“只要有你在,去哪我都不怕?”玲珑抚着石长生身上的战甲,脸上依旧是那幸福的笑容,仿佛不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在鸟语花香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