橼魉时常在想要是没有去荜葭那条胡同,或许他就不会路过那间面馆,不会认识云裳,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想什么?”若有若无的声音,不用回头橼魉都可以准确无误的断定是谁站在他的身后。
橼魉转过身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一身素衣的女子微微的展露了唇角。
“好像你每次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是在想什么还是在等什么人?后面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残颜拾起自己的步子走到了一旁的石桌旁,站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通往大殿的方向,应该也能看见她回来时的模样吧!
“琼花开了。”残颜望着自己脚边的琼花有一些呆愣,很难得在这个地方能看见紫罗兰以外的花。
“是啊!”橼魉提步来到了残颜的身旁,“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惟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望着眼前这一簇琼花,连橼魉自己都快忘了是什么时候种下它的,也或者不是他种的。淡淡的扯动了下唇角,眼神不自觉地又瞟了眼大殿的方向,那神情太快,仅一刹那的时光也落入了残颜的眼里。
“是在等她么,这次的任务有点艰巨,你担心了。”残颜转过头看了眼大殿的方向随即又转过头来望着橼魉,她想从橼魉的眸子里找寻点什么,但也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什么也看不到。反而被他如血一样火红的眸子给迷住了,就像第一次在那个漫雪的冬天见到他时一样。
“你知道的云裳从来都不会让我担心的,这次的任务根本就不需要我担心,更何况还有缱钥跟着她在一起。”橼魉的声音淡淡的却也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残颜转眼望着在风中摇曳着的琼花,是啊!还有缱钥在她又在担心什么呢!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已经五月了,他们也应该要回来了吧!”望了眼苍穹橼魉微微的叹了口气,对着残颜微微的示意便提步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突然他很想念种在自己小院里的那棵月桂,那还是两年前云裳种在他的院子里的,她说我在自己的院子种了一棵也在你的院子里种一棵吧,以后我到你这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了。两年前橼魉不知道为何只喜欢种紫罗兰的云裳会突然在院里种上一棵月桂,两年后的橼魉一样无法知晓,唯一不变的就是从两年前开始在每次云裳脱下紫衫穿上红袍时她都要在那棵月桂树下站上很久……
云裳站在紫落阁的庭院里,朔风卷起了她红袍的衣摆,已经五月了,过得真快!记得离开的时候还是阳春三月,柳絮长飞的季节。
“想什么呢,那么的入神?”不知何时缱钥已经来到了云裳的身后。
伴随着声音云裳转过了脑袋,“还没睡!”云裳的声音轻轻地,像是怕打扰了这宁静的夜晚。
“你不也一样!”缱钥微微的扯动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有那么一刹那云裳以为自己在缱钥的眼里看见了俏皮的神色,但是等她再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我睡不着啊!”云裳转过头望了一眼苍穹,今晚的月色很美。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兮翮那张干净带着点微笑的脸,不知道在皇城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微微的扯动了下唇角,云裳不禁为自己有这样的担心感到有点可笑。他怎么会有事呢,他可是这个国家的丞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又怎么会有什么事呢!
“你在想他!”缱钥的声音淡淡的。
“他?”云裳转过头望了眼缱钥的侧脸,他在笑,这是此刻云裳能确定的事。但是对于缱钥眼中的笑意云裳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读懂过,就如同云裳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踏入闲砚山庄的缱钥一样。那时侯缱钥也是这样对她笑的,只是这么多年了,缱钥的笑容几乎没有变过,他总是对很多人笑,对什么事笑,只是最终能读懂缱钥眸子里笑意的又有几个?
“很晚了,睡吧!大概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到闲砚山庄了。”云裳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这宁静的夜晚。
“有人!”缱钥的眉微微地皱了下,随即又放松了下来,虽然只有一刹那的光景,云裳还是捕捉到了。转身环顾了眼四周,云裳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是缱钥是不会弄错的。比起眼前所见,云裳更相信缱钥,况且能让缱钥蹙眉的人的确不多。
风依旧吹得很轻,朔风卷起了云裳的红袍,柳絮在风中飘荡着它自己的轨迹,枝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月光穿过树缝照射下来,给院子里蒙上了一层白纱。朦胧中透着一点诡异却又平静的出奇。云裳就那么静静的望着远方,认真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能躲过驻守园子的黑衣士而毫无预警的来到紫落阁的人不会有几个,而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的。云裳轻轻的移动了下自己的身子,使自己倚靠在了身旁的柳树上。
或许今晚又会是一场杀戮吧!撒在云裳的身上的月光显得格外的缥缈,如血一样颜色的袍子格外的耀眼,像是要把这院子都染成红色一样。
“出来吧!”低沉的声音从缱钥的喉咙里缓缓的溢出。丝毫没有打破这院子的宁静,就像是一种幻听,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一样。只是云裳知道,刚才缱钥的声音里最少也使用了他三层的功力,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迷惑的功力。
“哈哈哈……千里幻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一声洪亮中夹杂着邪恶的笑声彻底的打破了小院里的宁静。眨眼间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伫立在了缱钥的面前,藏青色的长衫在清风中飞舞着,一头及地白发,银丝挽成的髻显得格外的漂亮。
云裳望着离自己数步之遥的这个背影微微的皱了下眉。刚想迈动脚下的步子,却被身旁的缱钥拉了一下,缱钥对云裳微微地笑了下。
“不知道阁下是何人,来到这里可有什么事情?”缱钥迈着小步上前了一步,双手抱拳在胸前以表示敬意。
“不愧为闲砚山庄玄字一号高手!”穿藏青色衣衫的男人缓慢地转过了脸,俊美白皙的五官倒映在缱钥眸中。
“妖艳”,这是云裳看见眼前这男人时唯一下的结论,的确,眼前的这个男人美得妖娆。云裳见过太多长得好看的男人了,在他们闲砚山庄的人不管是武功还是长相个个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像面前这个人,就算是站在残颜面前,这个男人的美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吧!这也是云裳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美成这样。
“魍魉,你是不死河畔的魍魉!”缱钥的声音淡淡的,浓眉向上挑了挑,“能让不死河畔的鬼手出马,看来江湖上是真的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啊!”
魍魉的唇角轻轻地扯了一个弧度,抬起右手轻轻地撩了撩额前的银丝,“你们应该知道我今天是为何而来,短短一个月时间你们就灭了龙虎堂在江南的所有势力,闲砚山庄的办事效率果然不能让人小觑啊!”魍魉的身子庸懒地靠着一旁的一棵老树,他媚笑着看了眼身边的云裳,淡淡的声音就像是和熟人在闲话家常,但是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嗯哼!”缱钥听着魍魉的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魍魉看了一眼身边的缱钥,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那是欣赏的目光,但随即冷漠爬上了脸颊,冰冷的眸子像是要冻伤四周的所有事物。
“我相信你们应该知道龙虎堂是不死河畔的势力,你们这样贸然动了龙虎堂,就是在和我们不死河畔作对。别人怕你们,可不代表着我们不死河畔也怕你们闲砚山庄。”魍魉的声音突然一下子急转,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一般。
缱钥换了个姿势,侧身倚靠着身旁的一棵老树,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衔着一根稻草,缱钥之所以这么的轻松,那是因为他在魍魉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的杀气。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眼前的这人功力高出他数倍之多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要么就是他现在感觉到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侵犯他们。根据魍魉只是不死河畔二把手的人物来看,缱钥还是笃定选择相信后者。
“你来这里不应该只是为了来说这些的吧!”缱钥挑了挑眉,继续把玩着稻草。
“哈哈哈,不愧是缱钥啊,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呢。”听了缱钥的话魍魉一改刚才冰冷的态度,转换成最初那张脸上带着媚笑的样子。
魍魉没有再看着缱钥,而是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没有道话的云裳,缓慢的轻启双唇:“世外桃源,殇州湖畔,清闲独乐,惟有夏园。”低沉的声音从魍魉的口里传出来,魍魉的唇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云裳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她这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魍魉,想要从他的眸子里找寻到点什么。
刚才魍魉口中的那几句是当年殇州城外竞相传唱的话,可是自从十二年前夏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后,这样的句子也随即湮没在了殇州城内。为何会在十二年后的今天听到魍魉道出这样的话,是他知道什么,还是他知道她是谁?不,不可能的,这个世上除了兮翮知道她是夏家的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你……”云裳想说点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不能这么冲动,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们的敌人,她不能这么的冒失。总有一天她会用自己的方法找到幕后的指使者的。
魍魉唇角的弧度没有落下,云裳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想象。
缱钥也察觉到了云裳的变化,微微地皱了皱眉把内心的担忧压了下去。
“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吧!”缱钥转向魍魉淡淡地道。
魍魉转过头看着缱钥,依旧面带微笑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庄主,不死河畔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他要是真想较量我们永远奉陪到底!顺便告诉他,他要的东西就在狼崖山的靡鹌孓池里,他要是有那个本事就自己去拿!”话落,魍魉再一次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云裳一眼,随即施展轻功消失在了院落里。
云裳和缱钥同时望着魍魉消失的方向没有言语,至于魍魉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缱钥不想去揣摩,他相信等他们回到闲砚山庄后一切谜团都会解开。
“你没事吧?”魍魉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云裳。
云裳转过头望着缱钥,从他的眸子里她看到了担忧,低下头微微的一笑道:“我没事!”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呢!”话落,云裳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轻纱在风中轻扬,望着云裳逐渐远去的身影,缱钥抬头望了眼星空,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