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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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四签名(42)

那位银行家做出了一个绝望的手势,大声地嚷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是怎样的?要是他真的是清白的,那么他为什么不作出解释呢?”

福尔摩斯回答道:“找出他不作解释的原因,这正是我们的工作。霍尔德先生,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我们就一起到您斯特里特哈姆的家中去。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进行详细周密的侦查。”

我的朋友让我陪着他们一起去那儿调查,而我恰恰也十分渴望一同去,原因是我的好奇心和同情心已经被这奇怪的事情完全地激发了。我的看法和这位客人一样,也认为是他的儿子所为,这是很明显的。但是,我依然对我这位朋友的判断力抱有很大的信心,他认为已被大家所接受的解释不合理,那就一定有几处可以突破的地方。

在驶往城南的路途中,他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下巴抵在胸口上,帽子压得遮住了眼睛,进入到了深思的境界。我们的那位客人,由于福尔摩斯的解说而产生了一线希望,也有了信心和精神。他甚至和我胡乱地侃起他事业上的事。坐了一会儿火车,又步行了一段路,我们就到达了这位银行家的费尔班寓所。

费尔班这所房子很大,是用白石砌成的,距离马路稍远。双车道沿着堆着雪的草坪一直延伸到两扇紧闭着的大铁门前。右手边是一小丛低矮的灌木,点缀于一条两旁有树篱的小路旁,这条小路连接着马路口和厨房的门,它成了小贩们的进出通道。左手边则是通往马厩的小道,此路并不在院内,是一条公共的马路,但很明显并不常用。福尔摩斯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而他自己则缓缓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先后经过了小贩出入的通道和通往马厩的小路。他用了很长时间走完这段路,霍尔德先生和我觉得与其在外面干等,还不如进屋。我们来到屋内,在餐厅的壁炉旁等着福尔摩斯。当我们沉默地坐着时,一位年轻的女士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中等身材,很是苗条,眼睛和头发都是黑色的,而在她分外苍白的皮肤衬托之下,它们似乎显得越发的黑了。我记不起曾几何时见到过脸色如此苍白的女人。就连她的双唇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看上去又红又肿,应该是因为哭过的关系。她默默地走了进来,在我眼里,好像她所遭受的痛苦要比银行家感受到的深得多。很明显能够看出她是一个要强而自控能力很好的女士,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在所显露出来的哀伤就显得更为引人注目。她略过我,朝着她的叔父径直走了过去,她以女人特有的那种温柔深情地抚着他的头。

她问:“爸爸,您已经请求警察释放阿瑟了,是吗?”

“没有,我的孩子,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

“可我的确相信他是清白的。您知道女人的直觉的。我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事,对他如此严厉,恐怕您日后是要后悔的。”

“那么,如果他是清白无辜的,他为什么不作任何的解释呢?”

“谁知道?也许他是因为您对他的怀疑而感到了恼怒。”

“你叫我如何不去怀疑他,当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手中拿着那顶皇冠。”

“唉,有可能他只是将它拿起来看看而已。请您相信我所说的吧!他是无罪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谁也不要再将它提起,只要一想到可怜的阿瑟被关进了监狱,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痛起来。”

“我必须要找到那三块绿玉,一定要!玛丽啊,因为你对阿瑟的深厚感情蒙蔽了你的双眼,你不能看清它所造成的后果,我是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的,我特意从伦敦请来了一位先生帮助我更为深入地调查此事。”

“就是这位先生吗?”她转过身,盯着我。

“不,这是他的朋友。他正独自一人在外面查看着,现在应该在通往马厩的那条小路上。”

“马厩的小路?”她乌黑的眉毛向上扬起,“他能从那里发现什么?哦,我想这位应该是他吧。我相信,先生,关于我堂兄阿瑟是无罪的这一点,您是一定能够证明的。”

“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并且我相信,有你一起的话,我们能够证明这一点。”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鞋垫上把鞋底的雪蹭掉,“很荣幸能和玛丽·霍尔德小姐谈话,我能否向你提一两个问题呢?”

“当然可以,先生,如果您认为对这件事有帮助的话。”

“昨天夜里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直到我叔父大声地说话,我才被惊醒而下来了。”

“你昨晚将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但是不是所有的窗户都上了闩呢?”

“都上了闩。”

“今早这些窗子还仍然是闩着的吗?”

“是的,都还闩着。”

“你的女仆有个情人是吧?我听说你昨晚将她外出的事告诉了你的叔叔?”

“是的,她就是那个忙于客厅里的女仆,叔叔谈到的关于皇冠的事,也许被她听见了。”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外出将此事告诉了她的那个情人,然后这两个人就谋划了偷取这顶皇冠的事实。”

银行家焦躁地嚷了起来:“但是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话。我已经对你讲过了,是我亲眼看见阿瑟将皇冠拿在手里。”

“请您冷静,霍尔德先生。我们不得不进行详细的调查。霍尔德小姐,我猜你是看到她从厨房门附近回来的,对吗?”

“没错,当时我正在检查门窗是否闩好,恰巧看到她偷偷地溜进来。我也发觉了那个人在暗处。”

“你认识他吗?”

“噢,是的,我认识!他叫弗朗西斯·普罗斯珀,就是给我送菜的菜贩。”

福尔摩斯说:“他站在门的左侧,也可以说,离进入这门还有一定的距离?”

“是的,就是这样。”

“这个人应该装着木头假腿吧?”

这位年轻小姐的眼里蓦地显露出恐惧。她说:“什么?您就像是魔术师一样。您是如何知道的?”她面带着微笑,而福尔摩斯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

“我很想马上上楼去看看。”福尔摩斯说,“看来我最好还是到房子外面再走一圈,也许在上楼之前,最好再看看楼下的窗户。”

他快速地在窗前走过,唯有在那扇可从客厅望向马厩小路的窗前停下了脚步。他伸手开了窗,用随身带着的放大镜认真地检查着窗台。到了最后,他说:“我们现在上楼吧。”

那位银行家的卧室布置得很简单,地面上铺着灰色的地毯,屋内摆放着一个大柜子和一面长镜。福尔摩斯走到柜子前,盯着上面的锁认真地看着。

“这锁是用哪把钥匙打开的?”他问道。

“就是我儿子曾说过的,那把厨房食物柜的钥匙。”

“它在您那儿吗?”

“就放在了化妆台上。”

福尔摩斯拿起了钥匙将柜门打开。“这是一把消音的锁,”他说道,“您没被吵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我想这只盒子就是用来装那皇冠的吧。我要看一下。”他将盒子打开,取出皇冠将其放在桌子上。这是一件璀璨夺目的珠宝艺术品,那三十六块绿玉石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皇冠的边上有一道裂痕,一个角上的三块绿玉不见了踪影。

福尔摩斯说:“现在,霍尔德先生,这边角和丢失绿玉的那一边是对称的。请您试一试,看是否能够将它掰开。”

那银行家吓得倒退了数步。他说:“我实在是没勇气这么做。”

“那就让我来试试看吧!”福尔摩斯猛地用力去掰它,但是皇冠纹丝不动。他说:“我的手是很有力道的,虽然刚刚我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要掰开它还真是不太容易。一个普通人就更不可能将它掰开了。霍尔德先生,如果刚才我真的做到了,那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呢?发出的声音应该像枪响一样。您能确定这一切就发生在离您如此之近的地方,而您却没有任何的察觉吗?”

“我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不过事情会渐渐清晰起来的。霍尔德小姐,请问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我和我的叔叔一样,一头雾水。”

“您看到您儿子的时候,他没有穿鞋是吧?”

“除了裤子和衬衫以外,别无他物。”

“非常地感谢您。从此次的询问中,我们的确是收获良多。非常幸运,假如我们还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弄清的话,那绝对就是我们的过失了。霍尔德先生,我希望再到外面去调查一下。”

他提出要一个人出去,他的理由是,人多了会增加一些无用的脚印,这会给他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才回来,脚上满是积雪,可面部的表情却仍让人猜不透。

福尔摩斯说:“该看的地方我都已经看过了,霍尔德先生。我想我现在最好能够回到我的住处去。”

“可是那些绿玉呢,福尔摩斯先生,它们到底在哪里啊?”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我将永远地失去它们了!”银行家攥着手大声地喊道,“我的儿子,你不是给了我希望吗?”

福尔摩斯说:“我的观点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我的天啊,那么,昨夜在我卧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如果您能于明早九点到十点之间来我的住处的话,我将很荣幸地把我所掌握的情况更清楚地讲给您听。我能否这样理解,只要能寻回那些失踪的绿玉,您将不会限制我所需用的钱数。”

“我愿以我的全部财产为代价,只希望能将它们找回来。”

“好的,我会在明早之前尽快查清此事。再见,也许我在傍晚前还会再来一次。”

对于我的朋友,我已经非常明了了,他对这个案子是绝对有把握了。可关于他究竟是有了怎样的结论,我却理不出任何的头绪。在回去的途中,我有好几次想从他的口中探出些什么,可他总是避而不谈,我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没到三点,我们就回到了家里。他匆忙地返回了他的房间,过了一会儿,便以一个流浪汉的形象走下楼来。他把领子竖了起来,穿着磨得发亮的破大衣,打着一条红色的领带,穿着一双极其破旧的皮靴,他按照典型的流浪汉的模样打扮了自己。

“我这样还可以吧。”他边说边对着镜子照了照,“本来我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去的,华生。也许我找到了线索,也有可能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弄清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我几个小时后就会回来。”他把放在餐柜上的牛肉割下了一块,将其夹在了面包里,揣进口袋,就上了路。

刚喝过茶,我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有松紧带的旧靴子,兴奋地回来了。他将那靴子扔在了墙边,然后就去倒茶喝了。

“我只是经过,”他说,“马上还得走。”

“去哪里?”

“噢,西区那边。用的时间可能会比较久。如果我回来得太晚,你就不用等我了。”

“查得怎么样了?”

“噢,还行吧。刚刚我去过斯特里特哈姆,但没进屋。有一个奇怪而有趣的疑点,这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我不能再坐在这里闲聊了,得马上把这套流浪汉的衣服脱下来,穿上我自己体面的衣服。”

从他的举动中,我可以看出,他的收获不小。他的眼睛放着光,甚至在他菜色的面颊上还泛起了红晕。他上了楼,几分钟后我听到门砰的一响,我知道他又一次出发,去进行他天生热衷的追捕行动了。

直到半夜,他仍没有回来,我就回房间去休息了。他以前也经常忙于调查案子而彻夜不归,所以今天的事并不让我奇怪。

清早下楼吃早餐时,我看到他已经坐在桌旁了,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报纸,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而且也十分的整洁,可至于他到底是几时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对不起,华生,我先吃了。”他说,“你没忘记我们和那个委托人上午还有个约会的事吧。”

“啊,已经九点多了。”我回答道,“应该是他来了,我听到了门铃声。”

果然,来者正是我们的那位银行家。使我感到震惊的是,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宽阔而饱满的脸庞,已经瘦得干瘪了,头发也越加灰白。他十分疲惫,看上去比昨天他激动时更为可怜。他坐在了我推给他的椅子上。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而遭此报应。”他开口说道,“两天前我还是一个幸福和富有的人,没什么烦恼。现在我却落到了这步田地,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玛丽也离我而去了。”

福尔摩斯说:“她走了?”

“是的,今早我在大厅里,看到了她放在桌子上留给我的信,到她的卧室后我发现,她已经不在了,她的床也没有人睡过的迹象。回想起来,昨晚我对她说过,如果她和我的儿子结婚,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许我的话说得太重了。

“她的信里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