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学期开始不久,402宿舍“六大天后”的阵营发生了变化。一开始就声称大学绝对不谈恋爱的何绿芽,在几次老乡聚会后,被本校大三的同乡师兄追走。开始,该师兄不断借机邀请她出去吃饭逛公园,一向眼睛雪亮的黎维娟就断言此男生心怀不轨,只不过何绿芽矢口否认,非说只是好朋友而已。
何绿芽频繁的“老乡聚会”让郑微纳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私下对阮阮说:“何绿芽的老家不就在郊县吗,坐汽车也不过是两个小时就到,犯得着经常老乡聚会吗?”
阮阮笑着回答:“静观其变呗。”
果然没过多久,何绿芽和师兄的感情急速升温,两人时常在校园里亲昵地出双入对。这个时候,何绿芽才不得不羞涩地承认,她确实接受了师兄的追求。
为此,一向跟何绿芽关系比较近的黎维娟还愤愤不平了一阵。在她看来,那男生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又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何绿芽虽然家也是农村的,但是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怎么说都应该挑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呀。她说这些的时候何绿芽都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末了只低声回一句:“我觉得他对我挺好。”
“你傻呀,他追你的时候当然对你好,再说,好有什么用,跟个没出息的男人,自己一辈子都没出息。”黎维娟颇有怒其不争之意。她自己在学生会里混得如鱼得水,人精明利落,长得也算不错,因此也不乏示好者,不过她眼高于顶,格言就是:择偶是女人继投胎之后第二次选择自己的命运。在她放出了家境不好者一律不予考虑的话之后,不少追求者也就知难而退了。
一向跟她不对盘的朱小北就听不下去了,“要我说呀,什么锅配什么盖,合适就行。有钱的公子哥也不是没有,可人家也不傻,凭什么就看上你了——当然,我这里的这个‘你’只是泛称,不针对谁啊。总之,何绿芽,我支持你,爱谁就谁,管那么多呢。”
话是这么说,不久之后,朱小北就闹了个笑话,那天她打开水回到宿舍,正好看见何绿芽在床上跟郑微几个津津有味地看照片,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说:“何绿芽,站你身边这个是你爸吧,看起来还挺年轻。”
郑微顿时捂着肚子就笑了,何绿芽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张和气的脸上,神色也难看到极点,小北正莫名其妙,这才听见阮阮说了一句:“小北,你估计是没戴眼镜,绿芽身边那个是她男朋友。不过你虽然没看清楚,有一点是说对了,绿芽跟他是有点儿夫妻相。”
朱小北有些尴尬,明白自己是说错话了。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同班的何绿芽很长一段时间对她都是淡淡的,直到很久之后想通了,才又开始跟她有说有笑的。小北从此说话也留了个心眼,但私下也感到委屈,她对郑微和阮阮说:“何绿芽那男朋友确实看上去比较‘成熟’嘛,所以才误导了我说错话,现在想想黎维娟那势利眼说得也对,她干吗就找了个这样的?”
阮阮就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家想要什么自己最清楚。”
郑微也一个劲地点头,“没错,人家绿芽自己喜欢就行,要是我爱上了谁,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弄到手再说。”
说起来,传说G大没有一个女生没有男孩追,这句话还真是正确的,再恐龙的女孩子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她的龙骑士,何况是如花似玉的“六大天后”。楼下站岗的人那是一排又一排,每个人身后都有或多或少的候选人,其中当然以阮阮为最。不过她一早就标榜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平时跟男生相处虽然也谈笑自如,但总让人感觉可远观不可亵玩焉,除了几个自认条件不错又有韧劲的之外,大多数男生都望洋兴叹。卓美是本市人,经常回家,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她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用郑微的话说就是个“树獭”。她的目标就是安全毕业,然后家里人介绍个门当户对的就嫁了,继续过着懒惰的生活,因此对身边的人也不甚留意。喜欢朱小北的大多是跟她一样的直性子,其中也不乏身高一米八的帅哥,不过据她透露,她本人喜欢的居然是内秀文静型的男生,她小学开始就暗恋的那个男生就是这种类型,那个男生考上了新疆的一所大学,两人自然不了了之,而身边合适的也一直没有出现。
真正叫好又叫座、有市有价的当首推玉面小飞龙,她这种模样清纯甜美、性格热情外向的女孩子简直就是老少通吃的对象。有一次阮阮看见她在床上用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一张一张地罗列出来,口里还念念有词,便问她搞什么鬼。她回答说是在给追她的男生编号排序,忙着呢。阮阮一听就乐了,坐下来就听着她一个一个地介绍,条件最差的是方块二,郑微说那是个中文系的酸秀才,给她写了一首十四行现代诗,让她几天没吃好饭。阮阮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红心K,“这个应该是许公子吧?”
郑微也不害臊,佩服地问:“你怎么知道?”
阮阮说:“我看这些人里,条件上佳,跟你脾气最相投的就是他了,除了许开阳,还有谁能拿到红心K?”
郑微拿着那张红心K自言自语:“开阳这人是挺对我胃口的,可我们就是太一拍即合了,反而少了点儿什么。”
初识许开阳当然也是在老张的围棋社,老张是社长,郑微入社后,他也履行承诺地给了她副社长的头衔。这在社团里是很少见的,不过围棋社的成员不多,也就二十来个,清一色的男生,对老张的做法无一人有异议。
郑微喜滋滋地当上了副社长之后,才知道这个位子绝对是个苦差,不但顶着个虚名弄不到半点好处,还得代替老张不断地参加各种社团会议,不胜其烦。接触社团的工作久了,她才发现,围棋社这样的社团得以保存至今,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老张的长袖善舞,他让郑微去参加那些社团会议也是个英明的决定,就算是一向挤对他们的其他几个大社团看见来了这么个俏生生的副社长,谁也没再狠心说句重话。就连团委拨经费的时候,郑微在老张的示意下对团委书记死缠烂打,最后得到的经费堪称围棋社历年之最,小郑微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围棋社的镇社之花。社里的老成员还特意为她举办了一次“小飞龙杯”新人围棋挑战赛,而实际上参加比赛的新人只有郑微一人,而这个时候的她刚刚才明白了什么是围棋中的角,什么是星。
大概是郑微对围棋这项运动真的没有天分,在围棋社里,她的师傅虽然多,而且高手如云,但纷纷在传授她棋艺的过程中败下阵来,就连堪称耐力之王的老张也忍无可忍,直称朽木不可雕也。最后陪伴郑微继续摸索的就只有一个清秀寡言的男孩子,他就是许开阳。
郑微对许开阳的印象,最早是来自于黎维娟她们的私下议论,因此在她心里,传说中的许公子应该是一个飞扬洒脱,风流轻浮的纨绔子弟,满脸桃花,色迷迷的,没想到实际上竟然是这样干净单纯的一个男生。
起初郑微跟许开阳单独下棋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他的身上。许开阳长得挺好看的,端端正正的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个乖孩子,跟郑微原本想象的一点儿也不像。每当被郑微盯着看的时候,许开阳的脸总是红红的,他的棋艺连老张都称赞不已,在郑微面前却屡屡下错子,那样子,让郑微恨不得狂笑三声,再调戏他一百遍。
许开阳喜欢郑微,这在围棋社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看着这两人在一起时,也当真是金童玉女,所以包括老张都看好他们。许开阳平时除了下棋没什么嗜好,对女孩也不怎么上心,唯独遇上了飞扬跋扈的小飞龙,就一头栽了。不管是甜笑的郑微还是使坏的郑微,又或者耍赖和发脾气的她,他都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他的心事郑微也看出来了,她也挺喜欢许开阳的,也许本性单纯的人特别容易一拍即合,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下棋一起去逛街,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兴高采烈得像个孩子。可是这就是爱情吗?郑微觉得她对开阳的喜欢,就像喜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阮阮,唯独跟喜欢林静不一样。喜欢林静的时候,心情就像坐上了过山车,时上时下,忽高忽低,而开阳带给她的,只有一览无余的喜悦,就是个再好不过的玩伴。
林静出国大半年了,他没有再联系过郑微,郑微也渐渐地不再想起他,可她依然知道,即使没有林静,她对开阳的感觉也不是爱情。
“我连内衣都带着他一起去挑,感觉就像姐妹,想到要跟他KISS心里就觉得是乱伦,这样怎么行?”阮阮问到郑微对许开阳的感觉时,郑微这样回答。
总之,许开阳一直没有明确表态,郑微也始终浑然未觉似的继续跟他做朋友,心中的天平有时会倾向他一边,但更多的时候是稳稳地倒向了未知的一边。
“你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人?”阮阮问。
郑微说:“我总觉得,我要找的,应该是可以让我愿意为他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不爱爱我的,只爱我爱的。”
很多年以后郑微想起这一番话,脸上是如同阮阮此刻一样的苦笑。她想,当年的她,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在把校园的各条道路混熟,社团的新鲜感也消退了一些之后,402又掀起看片的“新高潮”。起初是源于郑微有一次不经意地撞见了老张神神秘秘地拿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纸包眉飞色舞地在路上走,好奇心强的她一把拦下了老张要求检查,结果才发现报纸里包裹着的居然是被男生们津津乐道的“加料”影碟。郑微当下义正词严地对这些社会主义的毒草进行了收缴,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门从里面给闩住,趁黎维娟不在,赶紧招呼小北她们,“快来快来,有好东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