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贤章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就这样,程贤章爽快地接下了主持编辑《中国治水史诗》的重任。
杨钦欢和程贤章都是客家人。我在想,为什么他们敢下决心和有魄力去承担这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呢?这也许跟客家人与生俱来的一些文化特性有关。客家是一个具有显著特质的汉族特殊民系,也是汉族在世界上分布范围广阔、影响深远的民系之一。从西晋永嘉之乱开始,中原汉族居民先后五次大举南迁,颠沛流离、长途跋涉,抵达粤赣闽三地交界处定居,与当地民族和睦相处,交融合作,经过千年演化后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客家民系。客家人在千百年来的不断迁徙过程中,形成一种宏观的包容性,也因为对中原文化传承的坚持,使得客家地区保留着“耕读传家,崇文重教”的传统,形成了他们的坚强性格。特别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涌现出许许多多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如洪秀全、张弼士、孙中山、黄遵宪、丘逢甲、朱德、叶剑英、林风眠、李金发、谢晋元、李国豪……客家地区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作为客家知名人物的杨钦欢和程贤章,并不囿于梅州山区的局限,能够跳出地域的思维,用报告文学的载体,抒写上下五千年中国重大治水工程,如史诗般展现了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与水的关系——伤害、竞争、和谐,既从文学审美的视角揭示了治水之难,也从哲学的高度观照了人与水、社会与自然等关系,具有深刻的社会内涵和现实意义。
四
《中国治水史诗》的主编之一的程贤章先生,是我的师长,亦是我的老友,正所谓“亦师亦友”也。
从1961年起到2011年,算起来我与程贤章的交往整整半个世纪了!几十年的交往,我对其人品与文品深为敬佩。半个世纪的友谊让我们俩即使通过一个握手,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读出对方来。
记得上世纪60年代初,我在广东梅州中学读高中时,已经开始在《梅江报》、《汕头日报》、《羊城晚报》等发表文章了。当时《汕头日报》记者程贤章就是从来稿中发现了我,把我的处女作《疯狗》刊登在《汕头日报》“韩江水”副刊上的。这一次偶然的机遇,给予了我莫大的鼓舞,开始了我的作家之梦,也奠定了我们永恒的友谊。那年,我考进复旦大学中文系,从此走上了文学创作、文学批评和文学编辑的道路。此后,我也因此而被文艺界称为“三栖作家”。程贤章那次发表我的处女作,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道路。对此,我常铭记于心。
大学毕业后,我到上海文艺出版社工作。我寓居上海,他住在广州。我们几十年间一直书信往来,交往甚密。我每次到广州组稿,总会到广东作协的文德路拜访他。他见到我格外高兴,一起吃饭,聊天,谈文学和写作,真是“其乐也融融”。
2009年的一个夏夜,我突然接到程贤章的电话,说他到了上海,有要事相商。见了面后,他告诉我,杨钦欢和中国作家协会要编纂一部《中国治水史诗》,拟请各地著名作家撰写各地的重要治水史,他约我写上海苏州河的治理工程。后来由于广东梅州市召开“首届世界客商大会”,市委请我编写两部《客商丛书》,而且要在短短三个月内完成出书,任务繁重紧急,对于程贤章约稿,当时我爱莫能助,心中深感不安。无奈,他只好约请著名作家赵丽宏来写。
那次,程贤章告诉我,他准备从南到北一个一个地方考察和组稿。我顿时有些惊诧。我知道,这是一个重大而极具意义的文化工程。但是,他是一位老作家,精于创作,对编辑和组稿并非他所长。况且,他年岁已高,如此奔波,精力够吗?我劝过他不要过于劳累,可他精力充沛,信心满满。此后,他经常到外地采访时,电话告之我他的具体行程,每每听着他那“年轻”而自信的声音时,我坚信他一定能做好。我知道,程贤章是广东文学界说一不二的鼎鼎有名的“拼命三郎”,虽然年逾花甲,但大凡他下决心做的事,肯定能做成做好的。
在广东文学界,程贤章是一位高产而具有浓厚客家地域特色的作家。他不仅曾主编引领当时时代风骚、引起重大社会影响的《风流人物报》,还在担任广东省文学院院长期间,不拘一格降人才,勇于挑战创新,使广东省的文学创作获得很好成绩。同样,他用创作实绩向世人展示他的实力。在“文革”结束后,他率先在《人民文学》杂志发表短篇小说《桃花渡》,后来又在《作品》、《花城》、《小说界》、《百花洲》、《电视·电影·文学》等杂志发表许多中、长篇小说,还出版了《彩色的大地》(与廖红球合作)、《神仙·老虎·狗》、《围龙》、《长舌巷》等中、长篇小说,并且获得包括“鲁迅文学奖”在内的许多大奖,他还是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迄今为止,他创作了中、短篇小说四十余篇,报告文学两部,长篇小说十部。我对他了解和熟悉的程度,不只局限于他的人品,更包括他的作品。出于乡情、亲情和友情,也出于对当代文学发展的关注,作为文艺评论家,我对程贤章的创作是十分关注的。只要有程贤章的新作问世,我总是先读为快。我对他的所有作品几乎都写过评论,其中《<神仙·老虎·狗>:人生况味的品尝》和《程贤章:客家人与<围龙>》等在学术刊物上发表后,引起了强烈反响,在国家级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等刊物上转载。我在最近由文汇出版社出版的《丘峰文艺论文选(一)》中,收录了评论程贤章作品文章共7篇。程贤章是当代著名的客家文学开拓者,这是毫无疑义的。他所写的大都离不开客家人的生活情状,反映客家人生活习俗与变迁,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明丽的地方色彩,我对他是甚为钦佩的。
当然,使我更为敬佩的是,在创作上,程贤章永远显得年轻,永远充满朝气。
五
《中国治水史诗》在杨钦欢与何建明、程贤章的组织和真诚的感召下,几经努力,终于组成了强大的编纂队伍:总顾问是叶帅之子、原全国政协副主席叶选平,并且由叶选平题写书名;总策划是广东梅雁水电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杨钦欢;主编是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何建明和著名作家程贤章。著名作家王蒙特地为之题写“上善若水”,鼓励全体人员编写好这部有特殊意义的书。
伴随着编辑和作家团队的不懈努力,《中国治水史诗》的作者队伍就这样一天天壮大起来,以至于最终形成了罕见的著名作家大集合:张炜、刘兆林、雪漠、焦祖尧、王宗仁、赵丽宏、荆歌、陈世旭、张笑天、缪俊杰、谭谈、彭见明、李钟声、沈仁康、何申、李存葆、蒋子龙、徐坤、叶延滨、关仁山、程树榛、南翔、王炳根、谢鲁渤、叶兆言、邓刚、韩作荣,等等,汇集了近百位实力派作家。这些作家中,既有文坛老将,也有文坛新秀;既有全国获奖者,也有青年实力派,由此组成了强大的作者阵容,使《中国治水史诗》有了坚实的创作基础。
如此阵容庞大的著名作家的创作集体,在当今文坛中并不多见。如今,文学的个性化越来越浓,私人的历史和话语更为大众所熟知,但由于个人视野和能力的先天性束缚,近年来,大题材、大事件和大历史的集体创作就愈加稀缺,故而《中国治水史诗》的独特意义和价值便更加凸显出来了。
使我极为感动的是,程贤章年近八旬,还毅然挑起《中国治水史诗》主编的重任。根据杨钦欢先生的建议,程贤章身体力行,不远万里、风尘仆仆,跑遍大江南北,去考察、组稿,他对事业的真诚和执著,不得不令人敬佩。
“5·12”四川汶川大地震灾后一周年,程贤章千里迢迢带着年轻的助手程勇芳等人奔赴成都,考察了映秀镇和都江堰。面对废墟中独自屹立的都江堰,程贤章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也倒了,那也毁了,而雄伟的2000多岁老人——都江堰,除‘鱼嘴’震裂一条条缝外,都江堰依然英雄般地屹立在浪花飞卷的岷江中,依然滋润灌溉肥美的成都平原。都江堰是世界水利奇迹,全世界有良知的人都关注都江堰。你好,英雄的都江堰。虽然‘5·12’汶川地震时你也处于严重震区,但你仍安然无恙地屹立在滚滚的江水中!”他不由得赞叹李冰治水的伟大!
2009年7月24日,吐鲁番,酷热。在当年“7·5”新疆事件尚未平息之际,程贤章不顾个人安危,又带着助手程勇芳等人飞往乌鲁木齐。7月25日,乌鲁木齐,炎热。这是“大暑”的第二天,程贤章就穿越戈壁滩,闯过火焰山,考察了水利工程坎儿井,感受到了维吾尔族同胞的热情。面对坎儿井,他感叹:“坎儿井长流的雪水使荒芜的大沙漠出现了绿洲,出现了盛产瓜果的沙漠江南。所有朝廷任命和流放到新疆的官吏,例如林则徐、左宗棠都对修建坎儿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整整一个夏天,程贤章冒着酷暑,像年轻人一样走南闯北,这是何等感人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
2009年冬,刚参加完梅州举办的“首届世界客商大会”的第二天,程贤章就从气温32℃的深圳,飞到零下3℃的长春,可以说一下子从“烤箱”钻进了“冰窟”里,他近八十高龄了,还是那么执著,那么勇往直前,他就是凭着心里涌起的那一股激情而无所畏惧。
程贤章带领考察小分队,按着缜密的计划,走访了济宁段古运河、黄河入海口、钱塘江、京杭大运河、黄浦江、鸭绿江、松花江、渭河等多处治水工程,记录下其所见所闻、所想所思,并以实际行动感染许多著名作家加入写作队伍。
作家们自觉为这项巨大的文化工程添砖加瓦,终于在2009年12月31日之前,作家们都如期陆续寄来稿子,登陆梅州客都大酒店的《中国治水史诗》编辑部。
面对近百位名作家的稿子,杨钦欢和程贤章激动不已。杨钦欢凭着多年读书积累的知识,每篇稿子都认真阅读,他对作家们的辛勤劳动获得的成果感到欣慰。有的稿件因种种原因未能录用,杨钦欢和程贤章都会具体地提出不录用的原因和理由。后来,杨钦欢回忆说:“我在企业里本有许多事要做,很难挤出空闲时间,但觉得这部治水史也是自己策划注资的,我也想从那些著名的治水名君名贤中学点什么,于是每送一篇,我每看一篇,不觉之间已阅读完百余万字。我虽不懂什么文章作法,但我却从那些著名作家的名篇中一睹作家的风采,每位作家都把某项治水工程写得逼真、生动,通俗易懂。把枯燥的历史化成自己的血液和文字,展示了历代名君名臣在各种艰难环境下,如何依靠群众、集中群众智慧把当地的水害化成水利。例如建于秦昭襄王时期由李冰父子设计的都江堰,‘5·12’地震连二王庙都震垮了,而都江堰仍屹立于滚滚的岷江水中,依然灌溉和哺育着川中百姓。它有许多玄机未被今人破释,称为世界奇迹。又如秦始皇建的灵渠,以及在每年只有十毫米雨量干旱沙漠中修建的坎儿井,都表现了中华民族寻找水这一生命之源的大智慧。新中国成立60年来,我国进入了治水事业的巅峰,久已淤塞,不断改道的我国江河,给新中国百废待兴建设事业带来重重困难。那时,从北京,从中南海,从毛主席那里发出一道道命令‘一定要把淮河治好’,‘一定要治理黄河’,具有诗人浪漫气质的共和国伟大缔造者毛泽东还命令长江三峡‘高峡出平湖’。于是就有了何建明的‘五代人治理长江’,叶延滨的‘南水北调’,‘红旗渠’,刘兆林的‘打井英雄李国安’,李林樱的‘堰塞湖’以及冯艺的‘雁鸣柳江’等锦绣华章和高扬主旋律的作品出现。我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也沉浸于这两百多万字的稿件堆里。从而,我也知道程老、何建明、陈世旭、杨克等作家的勤奋和感召,我激动不已,万分铭感,只有按程老意见,尽可能为他(她)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
从2009年5月程贤章飞赴四川都江堰地震灾区考察、约稿算起,原本计划3年完成的工程,结果只用了1年时间,到2010年5月,200万字宏大工程的《中国治水史诗》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正如程贤章所说的:这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