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拉塞佩德的划分法,第89种鱼属属于骨质鱼类第二次纲,其特征是有一块鳃盖和一片鳃膜。我看到这一鱼属里的鲉鱼,头上长有长刺,仅有一个背鳍。按这种鱼所属的次属特征来说,它们有的身上披着鳞片,有的没有。第二次属中有一些身长3至4分米的二指鱼,这种鱼有黄色条纹,头部模样古怪。在第一次属里,有好几个被称为“海蟾蜍”的怪鱼的样本。这种鱼的头部很大,有的布满深深的褶皱,有的隆起很多泡,头部长有细刺和结节,长着一些无规则的可怕的角,浑身布满小趼,被它扎伤将会很危险,这是一种既令人讨厌而又令人害怕的鱼。
1月21日至23日,“鹦鹉螺号”每天航行250里,航速为每小时22海里。我们之所以有机会见到各种各样路过的鱼类,正是由于鱼类受到电光的吸引,奋力地追随着我们。它们大多数跟不上“鹦鹉螺号”的速度,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而有些却可以紧跟着“鹦鹉螺号”一段时间。
24日清晨,在南纬12度5分、东经94度33分上,我们望见了一个长满可可树的珊瑚岛--奇林岛。达尔文先生和菲特兹华船长就曾经考察过这里。“鹦鹉螺号”紧靠着这个荒岛的悬崖峭壁行驶。“鹦鹉螺号”的拖网捞上来了许多珊瑚虫和棘皮动物,以及属软体动物门的奇形怪状的贝壳。一些珍贵的珊瑚成了尼摩船长的收藏品,我看见其中有一种呈星点状的、寄生在贝壳上的珊瑚。
过了一会儿,奇林岛消失在了天际,“鹦鹉螺号”朝着西北方向的印度半岛尖端驶去。
“这是一片开化的陆地,”那天尼德·兰对我说道,“这里与野人多过狍子的巴布亚岛相比,真的是好多了!教授先生,在印度这片陆地上,有公路、铁路,还有英国、法国和印度人居住的城市。5里路内,我们应该能碰见一个同胞吧。嗯!难道这不是与尼摩船长不告而别的好时机吗?”
“不,尼德,不,”我语气坚决地说,“就像你们水手常说的,让我们继续上路吧。‘鹦鹉螺号’会接近有人居住的陆地,就总有一天会回到欧洲。就让它带我们回去吧。一旦我们回到了欧洲的海域,我们再伺机行事。再说,我认为尼摩船长不会像在新几内亚森林里那样,允许我们到马拉马尔或哥罗蒙代尔海边打猎的。”
“那这样,先生,我们不经他允许不行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加拿大人,我也不想争辩下去。其实,是命运让我留在“鹦鹉螺号”上的,我心里会一直相信命运的这种安排。
总的来说,从奇林岛起,“鹦鹉螺号”的航行速度放慢了,航行的线路也比较随意,经常潜入很深的海底。船员好几次用船内的纵斜机板把船的斜面板转动到吃水线处。如此,我们便一直沉到两三公里深的海底,但是我们始终没能真正潜到印度洋的最深处。即使是潜水深度达13000米的探测器尚不能探到印度洋的最深处。至于深海层的温度,“鹦鹉螺号”的温度计总是显示零下4摄氏度。我注意到,在海水表层,浅层海水温度总是低于海面的水温。
1月25日,印度洋海面一片荒凉,“鹦鹉螺号”在海面上行驶了一整天,螺旋桨有力地拍打着水波,激起朵朵巨大的水花。如此,人们怎么可能不把它视作一条巨大的鲸鱼呢?这一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我都逗留在平台上,眺望着大海,海面上空无一物。只是到了下午4点左右,一艘长长的蒸汽轮从西迎面开来。有一段时间,我能清楚地看到蒸汽轮的桅杆,而蒸汽轮却察觉不到贴着水面行驶的“鹦鹉螺号”。我想这是印度半岛和东方汽轮公司的蒸汽轮,它往返于锡兰与悉尼之间,途中曾停靠在乔治王岛和墨尔本港。
下午5时,在热带地区短暂的黄昏来临之前,一种奇妙的景观在海上出现了,让我和康塞尔赞不绝口。
那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按古人的说法,谁遇上它就预示着谁将会交好运。亚里士多德、阿德尼、普林、奥彼恩都曾经研究过这种动物的嗜好,并用意大利学者和希腊学者诗篇中所有富有诗意的词汇来形容它,把它命名为“鹦鹉螺”和“旁比里斯”。可是,现在的科学界没有采用这种叫法,而是把这种软体动物称为船蛸。
要是谁问过康塞尔,都会从这个正直的小伙子那里了解到软体动物分为五纲。第一纲是头足纲动物,它们有的有介壳,有的没有介壳;按鳃的数目划分,头足纲动物分为两鳃和四鳃两个科;两鳃科分为船蛸、枪乌贼、墨鱼三属,四鳃科则只有鹦鹉螺一属。按这种分类法,如果还有顽固不化的人想把带吸盘的船蛸和带长触须的鹦鹉螺混为一谈的话,那就不可原谅了。
当时有一群数以千计的船蛸正在印度洋的海面上漂游着。这些船蛸属于长有结块的那一类,是印度洋特有的动物。
这种动作优美的软体动物先吸进一管水,再把水射出来,借助水的反作用力向后游动。它们有8条触须,6条细长的漂浮在水面,而另外2条则竖起弯成掌状,像风帆一样迎风舒展。我清楚地看到了它们身上那螺旋状的波纹介壳,居维埃形象地称它们为“精巧的小舟”。这真是一叶真正的偏舟啊!船蛸利用分泌液做出自己的外壳,外壳时刻装载着船蛸,分泌液不会粘住它们的身体。
“船蛸能够自由地离开介壳,”我对康塞尔说,“但它却从未离开过。”
“正如尼摩船长,”康塞尔表示赞同,“所以他才把自己的船命名为‘鹦鹉螺号’。”
“鹦鹉螺号”在这群软体动物中航行了大约1个小时。突然,这群软体动物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惊吓,它们像听到了一声号令似的,一下子放下所有的风帆,收起爪子,蜷缩身体,把介壳翻了个身,调整重心。就这样,整个小船队消失在茫茫的海波中。这一切在瞬间发生,我还从未见过一支船队能像它们这样行动协调一致。
这时,夜幕骤然降临。微风吹皱了海面,在“鹦鹉螺号”的船舷顶列板下静静地涌动着。
第二天,1月26日,在子午线82度处,“鹦鹉螺号”穿过了赤道,又回到了北半球。
整整一天里,一群令人生畏的角鲨紧紧跟随着我们。这是一种可怖的海洋动物,它们在这一带海域里大量繁殖,使这里的海区变得险象环生。烟色角鲨,背部呈褐色,腹部呈灰白色,长着11排锋利的牙齿;眼球角鲨,颈部有一大块被白色圈起来的黑斑,看上去活像一只眼睛;灰黄色角鲨,喙部呈圆形,身上布满暗斑。这些力大无穷的动物不时用力地撞击着“鹦鹉螺号”客厅的玻璃,让人胆战心惊。尼德·兰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他真想浮到水面去,用鱼叉射击这些庞然大物。特别是那些嘴巴里像镶嵌地板砖一样布满了利齿的星鲨和长达5米的大虎鲨,更使他怒不可遏。但过了一会儿,“鹦鹉螺号”加快航行的速度,轻而易举地把这些速度最快的鲨鱼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1月27日,在孟加拉湾的出口处,我们好几次见到了一幕幕阴森恐怖的景象!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海面上。这些尸体来自印度的城市,它们被恒河水冲入大海中。秃鹫--这个国家唯一的收尸人,还没来得及把这些尸体吞噬完。而在这里,角鲨会来帮秃鹫完成这项收尸工作。
晚上7点钟左右,“鹦鹉螺号”半浮在乳白色的海水中行驶着。放眼望去,海水就像牛奶。这难道是月光照射的结果吗?不,在余晖中,刚出现两天的新月还在海平面以下呢。整个天空中虽然星光灿烂,但和银白色的海水相比,还是显得黯淡。
康塞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问我这种奇特的现象产生的原因。幸好,我还能解答他的问题。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乳白色的大海’,”我对他说,“在盎波尼岛海岸和这一带沿海经常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白色波浪。”
“可是,先生可以告诉我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吗?我看不会是这里的海水都是牛奶做的吧?”康塞尔说。
“当然不是,小伙子,这是因为水中有成千上万条细小发光的纤毛虫,才让你惊讶地发现海水是白色的。这些虫是胶质无色的,细如发丝,长不过五分之一毫米。这些纤毛虫相互粘在一起,绵延在好几海里的海面上。”
“好几海里!”康塞尔叫了起来。
“是的,小伙子,不要绞尽脑汁地去数这些纤毛虫了!你算不出来的,假如我没记错的话,有些航海家曾经在一连40多海里的‘乳白色的大海’上航行。”
我不知道康塞尔是否会听从我的劝告,但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可能正在努力地计算着40多海里究竟能容纳多少五分之一毫米长的纤毛虫。至于我,我仍继续观察着这一现象。在这几个小时内,“鹦鹉螺号”的船头划破着这股白色的海流。我看着它静静地在皂沫般的水面上航行,就像漂浮在海湾的顺流和逆流交汇时产生的白色泡沫旋涡中一样。
临近午夜,大海突然恢复了它平常的样子。但在我们后面,直到地平线尽头处,天空映射着白色的海波,似乎沐浴在朦朦胧胧的北极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