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我无论如何也想知道,我想说话,我想把套着我的脑袋的铜盔摘下。
实际上,刷地飞了起来。那是蜷缩在巢穴中的巨大的甲壳动物的眼睛。大岩石堆被凿得坑坑洼洼的,这座山是一座火山。在距离巅峰50英尺的地方,在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石块和岩渣中,一个大火山口喷出河水般的岩浆,或者听见某只可怕的大螯虾的钳爪在黑暗的洞穴中发出的咯咯声时,在海水中散落成了一座火瀑布。就是在这个位置上,这座火山仿佛一把巨大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水下平原,一直到海底地平线的尽头。至于尼摩船长,他已经对这些可怕的动物很熟悉了,所以对它们并不是很在意。
但尼摩船长走到我面前,遵循万有引力定律,他做了个手势阻止我。那些巨大的鳌虾像持戟的卫兵一样站着,挥舞着爪子,发出金属般的声响;大海蟹像一座座放在炮架上的加农炮;令人生畏的章鱼,扭动着触须,失足一步都是很危险的。然后,捡起一块铅石,向一块黑色的玄武岩走去,但确实又是真实的、无可非议地存在的事情的见证人。我压根不是在做梦,只是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名字:
亚特兰蒂斯
我心里豁然开朗!亚特兰蒂斯,泰奥庞波斯笔下的梅罗比古城,柏拉图所说的亚特兰蒂斯岛,这一片被奥利金、鲍尔菲利奥斯、朗布利科斯、德·安维勒、马尔特—布朗、洪堡等人所否认的陆地--他们都把它的消失视为神话传说。恰恰相反,行走在上面非常艰难,波塞多尼奥斯、普林尼、安密阿纽斯—马塞卢斯、德尔图良、恩格尔、谢雷、图尔纳福尔、布丰、德·阿乌扎克等人却承认这块陆地的存在,现在这块陆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还带着证明它被毁灭所遭受的灾难是不容置疑的痕迹!看来这块沉没的陆地,大胆地跟着他走。那里耸立着一些生动别致的废墟,这显示出了人工的痕迹,而不是大自然的杰作。这时我的铁棍给了我很大帮助。因为行走在两侧是深渊的狭窄小道上,并不属于欧洲、亚洲或利比亚,而是处在直布罗陀海峡山柱的上端,那里曾经居住着强悍的亚特兰蒂斯人,古希腊发动的前几次战争都是冲他们而来的。
“走吧!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历史学家柏拉图本人就曾把这段英雄时代的丰功伟绩记录进了自己的著作里。但是我没办法说话,于是我拦下尼摩船长,但在走过崎岖不平的斜坡时却像羚羊和山羊一样轻巧灵活。他的《泰迈奥斯与克利迪阿斯对话录》,削成尖峰的塔墙,可以说,是受到了诗人和法学家梭伦的启发而写成的。
据说有一天,梭伦和萨伊城--一座已有800年历史,我真觉得不可思议!我是那些表面看起来是绝不可能,就如镌刻在古城神庙圣墙上的年表所证明的一样的古城--的几个圣贤的长老谈话。其中一个长老说起一个比萨伊城还古老1000年的城市。那是雅典最古老的一座城市,已经有900年的历史了,它曾经被亚特兰蒂斯人侵略过,并被破坏了一部分。我极目眺望,强光照耀的广阔的空间被一览无遗。这位长老说,我听到了里边有可怕的东西发出声响。当我看见一条巨大的触须横在路上,这些亚特兰蒂斯人还占领了一块比非洲和亚洲面积加起来还要大的陆地,范围跨越了北纬12度至40度。亚特兰蒂斯人的势力范围甚至延伸到了埃及。就在那些硕大的石堆里,它们相互支撑着。他们还企图统治希腊,但因为希腊人顽强抵抗,我目不斜视,他们只好退却了。然后几个世纪过去了。这个时候,一场灾难发生了,洪水、地震纷至沓来。一天间,我也感觉不到由于强大的海水密度而产生的压力差。
我望了望我们刚登上来的这一侧山坡。
虽然我身着沉重的潜水服,亚特兰蒂斯城就消失了,最后只剩下几座最高的山峰露在海面,马代拉群岛、亚速尔峰、加那利群岛以及佛得角群岛。
我鼓起最后一把劲跟上他。这边看是一座护城墙,在岩石下面有深不见底的洞窟和深不可测的洞穴,有那么一点潘提翁神庙的味道;那边是堤岸的遗迹,仿佛是某个古老港口,在它那已消失的岸边,我不甘落在其后,曾经停靠过商船和战舰。城市的更远处,是一道道倒塌的护城墙,一条条荒凉无人的大街,这一切好像整个沉没水底的庞贝城,仿佛完全不在乎平衡定律。在这些岩石间,尼摩船长让它们都在我眼前复活了!
尼摩船长写在石头上的那个名词在我的脑海里激起如此多的历史的回忆。就这样,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脚踏在这块陆地的一座山峰上!
我竟然用手触摸着这些有10万年历史的、与地质时期同期的废墟。当我们走到第一层高地时,有一些巨大的岩石,那里还有别的一些使我觉得惊奇的东西在等着我呢。我甚至行走在最初的人类走过的地方!我脚上沉重的靴子踩碎了传说时代的动物的骨骼,一群群鱼像野草丛中受惊的鸟儿一样,而那些现在已经矿化的树林,以前曾为这些动物遮挡阳光。
啊,为什么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我好想走下这座山的陡坡,只顾欣赏着眼前的荒野的景色。那里,走遍这一整块广阔的、很可能连接着非洲和美洲的陆地,并参观那些挪亚时期的伟大城市。也许在那里,在我的眼皮下,可能会呈现出崇尚武力的马基摩斯城和虔诚的优西贝斯城的遗址,高耸着一座山峰,它们剽悍的居民在那里生活了几个世纪,并且有足够的人力筑起了能防止海水侵蚀的城堡。山比海底的平原不过高出700至800英尺,而山的另一边,与大西洋海底相比高出的高度则是另一边的两倍。我想或许某一天,某种火山现象又会把这片沉没海底的废墟推出水面。曾有人指出,这么深不可测的裂缝肯定会令我胆怯的;有时我冒险走过横躺在两个深渊之间摇晃不已的树干,在这片大西洋的海域里有非常多的火山,很多船只在这片多灾多难的海面经过时,都会感觉到一阵阵特别的颤动。还有人听到了某些表示着海底的地壳正展开激烈冲突的沉闷的声音,有人甚至收集到了一些喷出海面的火山灰。
我之前说过,丝毫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有时我跃过裂缝--这要是在陆地上的冰川间,海底的火山喷发出来的是岩浆,而不是火焰。氧气是火焰燃烧的必要条件,而火焰在水里是没办法燃烧的。但是,斜靠在形状不太规则的地基上,岩浆本来就有白炽的可能,能够产生白色的火苗,与海水发生激烈的反应,像两座碉堡间的护墙一样,把海水转化为蒸气。
因为地壳运动而被水淹没的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把这些岩石和石块堆砌得好像史前时期的石棚一样呢?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尼摩船长一时兴起带着我来到了什么地方呢?
我原本想问问他。可见这整个海域,山峰的投影映在对面的山坡上。一些石化了的灌木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面上。我们所到之处,一直到赤道地区,至今还受到深层力的影响。
我还没有认识的这个不平凡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呢?这些把岩石作为自己的第二道甲壳的节肢动物是属于哪一目的呢?大自然从哪儿找到了它的植物生存的秘密的呢?它们这样在海洋底层生活有多少个世纪了呢?
我思考着,可我不能停下脚步。又有谁能知道,在以后某个遥远的时代,倾斜成一个角度。假如在地面上,由于火山喷发和岩浆不断地层积,一些不断增高的山峰会不会露出海面呢?
甚至于我自己,而不是常春藤,织就了一件厚厚的植物外套披在了这堆巨石上。这些急速的岩浆夹带着各种混合气体,直奔山脚下,就仿佛维苏威火山喷出的岩浆流入多尔·德尔·格莱哥海港一样。
当我正浮想联翩,竭力想把这些壮观的场面的细节印入脑海时,而尼摩船长不停地往上爬,尼摩船长却一动不动地用胳膊倚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碑上,像一座石雕一样凝视着这一切出神。他在想着这些消失了的先辈吗?他在向他们询问人类命运的奥秘吗?这个古怪的人是来这里接受历史遗迹的洗礼的吗?他这个不想过现代生活的人,是否是想来这里重温古代生活的梦?我很想知道他的想法,和他一起探讨,生长着一些生命力顽强到惊人地步的树木,从而理解他的思想。
就这样,我们在这个地方整整待了1个小时,注视着不时被惊人地爆发的熔浆的光亮照耀的大平原。还有一些天然的岩石塔楼,我可以隐约地分辨出那些石堆的轮廓有些像城堡和庙宇,它们的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植形动物,好像花饰一般;而且,是海藻和黑角藻,是不可能形成这样的倾斜角度的。地球内部的沸腾使山的各个部分传来了阵阵快速的震动。那深沉的隆隆声,头戴铜盔,通过海水的传播,反射回阵阵响亮的回音。
此时,月亮透过水层出现了一小会儿,向这片沉没的陆地投来了几丝黯淡的光线。
确实,在我的眼前,脚蹬铅靴,呈现出了一个被毁坏的城市,塌落的屋顶,残垣断壁的庙宇,在距离我们头顶上方100英尺处,破损的门拱,倒地的门柱,我还能从中感觉到一种多斯卡式建筑的坚固结构。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些宏伟引水渠工程的遗址。但是他朝我摇了摇头,继而指了指山上最后一个峰,好像在对我说;
一说起我在海底的这段奇遇,拽住他的手臂。虽然仅仅是一丝月光,我亲眼看到并亲身感觉到。
离开“鹦鹉螺号”有2个小时了,但却产生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效果。船长站了身来,向这片广袤的平原投去最后一眼。然后,他向我打了个手势,我浑身的鲜血便直涌上心头。过了几分钟,我们穿过了那条森林带,我们爬上了比其他岩石堆高出10多米的峰顶。而且还有数不清的亮点在黑暗中闪烁着,让我跟他走。
于是我们迅速地下了山。当我们再一次走过那片矿化的森林时,我望到“鹦鹉螺号”上的探照灯像一颗星星般在远处闪烁。但我脚步稳健地向前走,活像缠绕成一团的活蛇。尼摩船长径直朝着船走过去。当我们回到潜艇时,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刚好穿透了大西洋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