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毒妾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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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毒誓

上弦月弯弯如弓,静静的挂在蓝灰色的天空,远远的,缀着几颗星星,衬得本就万籁俱寂的夜越发的静。

沈凉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远远看着,似是睡熟了一般,但只要走得稍微近些,便会发现,她其实一直大睁着双眼,一直都是醒着的。

因为连日来睡得太多,更因为她心里那锥心蚀骨,一想到便会让她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的强烈恨意!

她下意识抱紧了双臂,似乎还能感觉到火焰燃烧在身上那炙热的犹如万箭穿身的痛感。她的怨,她的恨,都在那一把火点燃她本已痛得蜷缩成一团的身躯时,爆发到了极致,她血红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所有害她的人的身影。

真的是好恨,恨得只恨不能将那些人的肉一口一口都咬下来,让他们全部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沈凉不自觉咬紧了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漆黑的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渗人。

不知道多了多久,屋里总算恢复了宁静,渐渐连那随着恨意而散发的森冷气息也都消散了一般。

沈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天既然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那她就定然不会辜负了上天这一番安排,定然要让那些害她的人全部血债血偿!

她无声的冷笑,沈添财、杜氏、沈冰,还有崔之放,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还活着罢?你们就等着接招罢,当日我受的痛苦,我一定会百倍千倍还给你们的!

还有宁夫人、周太夫人、齐少游,你们也等着罢,你们加诸于周珺琬身上的痛苦,我也一定会百倍千倍为她讨回来的。

只因从今日起,从此刻起,她便是周珺琬,肩负着两份血海深仇的周珺琬了!

一直到五更天都过了,周珺琬才架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了。

屋里显然已打扫清洁过一遍,帘子全都打了起来,一扇小窗开着透气,床前案头上的汝窑花瓶里插了新鲜的花朵儿,虽是仲春,墙角还燃着一盆银丝碳。

将此情此境看在眼里,周珺琬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她原本还害怕自己一觉醒来,便会发现之前的事不过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她其实是真已死了,因此到后半夜时,饶是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都不敢合上眼睛。

万幸她是真的还活着,真好!

周珺琬庆幸了一回,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后下地去走上一走。

躺了这么些时日,她连骨头都躺疼了,最重要的是,她迫切希望能再重温一下双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知道,能再脚踏实地,是何等珍贵的事,之前她迷迷糊糊行动不能自如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醒了,当然急切的想要感受一回。

周珺琬刚掀开被子,锦秀便走了进来,见她想下床,忙几步走上前,含笑问道:“二奶奶可是躺得闷了,想起来走动走动?”

“是有些闷了。”周珺琬点点头。

话音刚落,锦秀已朝外面叫了一声:“半夏,二奶奶醒了,快进来服侍!”然后动手掀开被子,拿过一件蓝底绣缠枝白碎花,做工精细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应声进来的半夏则蹲下身,动作轻柔的为她的脚套上了床边同样做工精细的绣鞋。

周珺琬不由有些不适应,崔家之后是发了家,也买进了十数个下人在各处伺候,但不知是不是天生命贱,她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事事处处都有人服侍的生活,因此很多事仍是亲力亲为,倒是崔之放一开始便适应得很好……她忙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都甩出脑海,就着锦秀半夏的手,下了床,开始缓缓在铺了地衣的地上走动起来。

她在屋里缓缓走了几圈,明明已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舍不得停下,更舍不得回到床上去,因提出要去外间坐坐,她还从没去过外间呢!

锦秀和半夏见她累得脸都白了,都有些紧张,锦秀因劝道:“二奶奶身子还没彻底复原呢,要不今儿个就别走了,且先回床上歇着,待明儿身体更好些了,再到外间去?”

周珺琬待喘息稍稍平定了,才笑道:“不过就几步路而已,哪里就至于那般矜贵了?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时日,骨头都躺疼了,正想多活动活动呢。你们也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会有事的,且快扶着我出去罢,至多我一觉得有任何不适,便即刻告诉你们便是。”大家大户的小姐姑娘们她知道,都养得矜贵,也正是因为此,大多身子不好,如今既然她是周珺琬了,首先要保证的,便是能有一副健康的身子骨。

见她坚持,锦秀和半夏不好再劝,只得小心翼翼的扶了她,往与卧室其实只得一扇插屏之隔的起居室行去。

起居室当中便是一副泥金对联,上面是龙凤飞舞墨汁淋漓的草书,周珺琬认得那是张旭的字。桌椅杌凳俱都是紫檀花梨木所制,铺了已然半旧的苏绣细工制的椅褡桌围等物,桌上还摆着一只青玉釉斜肩瓶,瓶中供着几支长长的孔雀翎毛,风一吹进来,翎毛便微微颤动,煞是好看。

周珺琬就禁不住想起了一件旧事。

那是崔之放方中了举人之后的事,她因想着他今非昔比了,若是有个同窗学友来家做客,瞧着家里一派寒酸之气,总归不像,于是抽空亲自去采买了一大批价格不菲的摆设回来。不想崔之放见了之后,却说她‘只有那等乍富人家,才会桩桩件件恨不得金装玉裹起来,只怕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笑她是‘暴发户’,之后又不知去哪里弄了一批半旧的摆设回来,说这才是积年书香富家应有的气派。

那时候她满眼满心都是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一定是正确无比的,都无条件服从,只除了他让她不要再出门亲自去谈生意,让她把这些事都交由管事去做,说这才是举人娘子当家主母应有的派头。她是真的喜欢种花卖花,亦不放心将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交到别人手里去,于是他们之间虽仍每夜躺在一张床上,心却渐渐越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