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翻身坐起,就地跪在床上,用帕子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整好露出后颈间一段雪白的肌肤,在灯影下看来,端的是弱不胜衣,我见犹怜。
冯姨娘跟了齐亨十八年,知道他最爱的便是自己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要她摆出这副样子,但凡她有所求,他就没有不应的,是以面上虽一副哀哀的模样,心里却是知道此番之事已是十拿九稳了的。
果然齐亨没叫她失望,拉了她靠在自己胸前,便保证道:“灏儿也是我的儿子,我又岂有不心疼的?我原想着等秋试后他中了举,再说亲亦不迟,如今听你这么说来,倒是可以从现下起便开始相看了,省得将来耽误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他寻一门好亲事,好叫他早些成了家,才好立业的!”
成了家,才好立业?一席话,说得冯姨娘是心花怒放,又巴巴的服侍了齐亨一回,才累极吹了灯。
次日一早,送罢齐亨早朝后,流岚流霞端着热水进来服侍冯姨娘梳洗。
瞧得凌乱的床铺,二婢禁不住都红了脸。流霞终究老成些,最重要的是,存了某件心事,因此十分关心齐少灏的亲事,服侍冯姨娘净面之时,便试探着问道:“侯爷可答应姨娘所求了?”
冯姨娘媚眼一挑,满脸的春情几乎要溢出来,自得道:“你多早晚见我开了口,侯爷有不允之事?”
流霞闻言,心里一喜,忙赔笑奉承道:“奴婢就知道有姨娘出马,事情再无不成的!”
流岚不甘示弱,忙也赔笑奉承道:“谁不知道咱们姨娘是侯爷心尖尖儿上的人?自然是姨娘说什么,便是什么,连宜兰院那位尚且要靠后……”
“你作死呢,这些话也是你随便说得的?”话没说完,已被冯姨娘没好气打断,“不小心传到那一位耳朵里,连我都保你不住!我知道你记恨她昨儿当众给你没脸,你可别忘了,连我尚且没好果子吃,更何况你一个奴才丫头?你最好把嘴巴给我管紧了,若是因此坏了我的好事,休怪我不念多年的主仆情分!”
虽说齐亨答应了要为齐少灏的婚事做主,冯姨娘却知道到时候必定少不了宁夫人的事,远的不说,只说去相看姑娘家,就得由宁夫人这个正室夫人出面,万一到时候她阳奉阴违,瞒天过海,让齐少游娶个外强中空,名不副实的媳妇进门,他们母子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毕竟事关自己命根子的终身和前程,冯姨娘就算平日里再要强再恨宁夫人,这会儿也不敢鲁莽行事,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以免惹恼了宁夫人,误了齐少灏的一生,因此才会对流岚这般疾言厉色。
再说流岚自跟了冯姨娘以来,因嘴甜会来事儿,颇得她倚重,向来都是在府里横着走的,却没想到这两日竟接二连三的吃瘪,当下也不敢自辩,忙跪下给冯姨娘认了错儿,“姨娘恕罪,奴婢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不敢了!”待服侍冯姨娘用毕早饭,见她没有带自己出门的意思,反带了流霞出门去给宁夫人请安,只得自回房委屈去了不提。
因夜间与真正的周珺琬对话失了寐,次日周珺琬一直睡到辰时天都大亮了方醒来,当下便急了,抱怨锦秀道:“怎么也不说早点叫醒我呢?误了去给夫人请安,可怎生是好?”昨个儿她好容易才踏出了第一步,可不想让宁夫人觉得她三日打鱼两日晒网,以致坏了大事。
锦秀被抱怨,不敢多说什么,忙与半夏一道,麻溜儿的服侍她更衣梳洗停妥,又草草吃了早饭,便匆匆忙忙往宜兰院赶去。
行至院门,周珺琬忽然想起锦云今日要搬回来之事,忙又折回屋里吩咐文妈妈,“待会儿锦云要搬回来,妈妈领着人帮她收拾收拾,切忌不能给她脸子瞧,毕竟以后大家又是一个院子的人了,闹得太僵,二爷那里只怕也会不高兴!”
说完也顾不得理会文妈妈是何反应,扶了锦秀再次急匆匆的往外走去,浑然没注意到身后文妈妈看向她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周珺琬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在宜兰院大门口赶上了请安的大部队——齐涵芝、齐涵芳与齐涵萍姊妹三个,只不见齐涵芊,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还不算太晚!
“三位妹妹早安!”周珺琬忙笑着给三人打招呼。
许是因为昨日的百合糕合了姊妹三个的口味,许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今儿个见了周珺琬,齐涵芝姊妹三人脸上的表情都还称得上和气。
大家一同进得屋里,就见宁夫人正坐在镜台前,由祝姨娘和温姨娘陪着挑簪子戴,瞧得一众小辈进来,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微微发青的眼睑,却泄露了她昨晚上没睡好这一事实。
想想也是,她昨儿个白日里才给了冯姨娘母女没脸,齐亨夜里便宿在了冯姨娘屋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啻于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没脸,就更不要说二人素日里那些过节了,这才真真是旧恨未消,又添新仇,她能睡得着,才真是怪了!
大宅门里从来都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宁夫人是因何没有睡好,在场的众人自然都知道,甚至连周珺琬都有所耳闻,是以请安见礼毕后,众人都很识趣的没有提及齐亨或是冯姨娘半句,只有意捡些好听的话来奉承齐夫人,总算说得宁夫人的面色渐渐好了起来,屋里的气氛也因此渐渐松快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松快气氛中,有小丫鬟进来战战兢兢的禀道:“回夫人,冯姨娘请安来了……”
宁夫人才好转了几分的脸色便立时又沉了下去,冷哼一声,道:“说与你冯姨娘,就说她昨儿个夜里伺候侯爷辛苦了,我这里就不劳她伺候了,让她回去歇着罢!”
这话一听就是负气之语,小丫鬟是既不敢应声,怕事后追究起来做了主子的替罪羊,又不敢出去如实说与冯姨娘,怕被冯姨娘迁怒吃排头,只得白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盼望宁夫人能收回成命,好叫她免于做那被失火城门殃及的池鱼,瞧着端的是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