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随即便又听文妈妈道:“你是不是在想,指不定这些字据根本不是崔大太太所写,乃是二奶奶捏造出来,为逼你就范的?你也不想想,二奶奶镇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些账目又时日长久,也是二奶奶想捏造,便能捏造得出来的?二奶奶既然敢跟你把话挑明了说,自然是有十成的把握,再者说了,就算没有这些字据,你家存在福兴票号的银票,买在西郊祥符县的几百亩地,也是能捏造出来的?”
不但弄到了崔大太太遗留下的字据,连自己家在福兴票号存有银子在祥符县有几百亩地都知道……陆炳家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冲破,一张脸霎时变得比方才更要惨白不说,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抖得有如筛糠一般,心更是随时有从胸腔里跳出来的趋势,再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巨大的恐惧也是接踵而来,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可都在夫人手里,夫人又向来最恨那等忘恩背主之人,一旦二奶奶将此事捅到夫人跟前儿,到时候他们家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念头闪过,陆炳家的抖得越发厉害了,泣涕交错,句不成句,调不成调的哀求起周珺琬来:“二奶奶,奴婢知道错、错了,求您千万不要将事情回与夫人,奴婢上有老下有小的,求您就饶过这一次罢,奴婢回去后,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让一家老小都一日三次的给您磕头,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您就饶过这一次罢,呜呜呜……”
周珺琬任由陆炳家的哭,任由她哀求,却半天不说一句话,不吐一个字,只接过文妈妈奉上的茶,慢慢的吃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就好像正置身于某个风景迷人的地方一般。
陆炳家的哭求了一回,许是见周珺琬无甚反应,许是哭累了,声音渐次小了下来。
文妈妈看在眼里,便说道:“其实要我们二奶奶饶过陆嫂子你们一家人,也不是没有通融的余地,只是,就要看陆嫂子你能否做到我们二奶奶交代的事了!”
“什么事?”陆炳家的闻言,心里油然生出几分希望来,想也不想便哑声问道,只是问完以后,才想起万一周珺琬是让自己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呢?因忙又补充道:“只是奴婢一家能力有限,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到二奶奶吩咐的事,还请二奶奶恕罪!”
这个陆炳家的,倒是个谨慎人……周珺琬与文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方由文妈妈继续道:“自然是你能力范围内所能及之事,我们二奶奶最是善心之人,再不会强人所难的,你只放心罢!”
陆炳家的闻言,高高提起的心方稍稍放了一些回去,但一想到如今自家的把柄还在周珺琬手上,又觉得一颗心乱糟糟的,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只不知二奶奶要吩咐奴婢做什么事?”
“很简单,”周珺琬这次没有再让文妈妈代替她说话,而是淡笑着亲自说道:“我要你把我这个二奶奶的存在,还有前不久我才落胎之事,再就是二爷与我自小的情分,还有我过门后和我的恩爱,都设法透到韩大人韩夫人的耳朵里去!”
饶是陆炳家的已做好了周珺琬要自己做之事不会太容易的心理准备,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煞费苦心的去抓自家的把柄,依然被周珺琬提的这个要求唬了一大跳。
阖府谁人不知夫人对未来的二少夫人中意得紧,当初为了能让太夫人和侯爷同意这门亲事,几乎不曾与太夫人闹得水火不相容?若是让夫人知道她竟胆大包天的试图坏她的好事,他们一家只会死得更难看!
却又不敢直言跟周珺琬说她不愿意且也做不到此事,惟恐惹恼了周珺琬,只能将头深深埋下,以期周珺琬能瞧在她这般可怜的份儿上,放过她这一次。
周珺琬如何没想过陆炳家的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毕竟背着主子中饱私囊和蓄意破坏主子大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换作是她,只怕也会如陆炳家的现下这样消极反抗,不肯就范的,中饱私囊还能有条活路,坏了主子的大事,触了主子的眉头,可就真惟有死路一条了!
因此也不着急,只是淡笑着轻声问道:“据陆嫂子看来,太夫人待我如何?二爷待我如何?夫人现下待我又如何?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我又有没有可能成为二少夫人的那一日?”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陆炳家的虽仍低埋着头,却忍不住若有所思起来。
太夫人待二奶奶自然是好的,既是娘家侄孙女儿,如今又是孙媳妇,虽只是二房,却比自己几个亲孙女儿看得还要重;至于二爷,就更不用说了,既有过去几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又在一个被窝里滚过了,便是二少夫人真进门了,也不见得就能灭过了她的次序去;亦连夫人如今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笑脸相对又是赏东西的,据说如今倚松院二奶奶的屋子都比先热闹了许多……如此看来,果真二爷与韩家的亲事不成了,没准儿二奶奶还真能扶正做了二少夫人亦未可知,到那时,他们一家可就都是二奶奶的功臣了,以后待二奶奶掌了家,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问题是任何事都是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的,万一韩家得知了二奶奶的存在,依然要与二爷结亲,——毕竟退婚素来都对女方伤害更大一些,而她做的事却被夫人发现了,二奶奶再不好也是主子,又有太夫人和二爷护着,到头来被牺牲被打杀的还不是只有他们一家?虽说俗语有云“富贵险中求”,那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陆炳家的权衡了一番,正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拿话来求转了周珺琬,看是不是能换点别的什么事儿让自己去做,便又听得她道:“陆嫂子是否在想万一事发了,夫人不会轻饶了你一家人去?此事只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文妈妈知,再就是陆管事知,通共不过咱们四个人,你怕什么?难道你还怕我会告知夫人去不成?等夫人知道时,指不定我早已扶了正掌了家了,夫人便是要兴师问罪,也已经奈何不了咱们了!还是你怕韩家不会退婚?据我所知,韩夫人膝下只得韩小姐一个亲生骨肉,陆嫂子也是做母亲的,难道会明知前面有火坑,还将惟一的亲骨肉往里面推?只要你们肯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定然能成事,你就只管放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