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工作,白天找房子,这样折腾了三天,一点收获也没有。这倒不是我要求太高,而是房租实在高的离谱,我那五千多的存款,用不了两个月准花个精光。
第四天早上,筋疲力尽的我多睡了两个小时,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开始新的租房子历程。当我打开随身的小包,一张陌生的卡片掉了出来。我拿起一看,是一张老年证。在BJ市,退休的老人可以凭借老年证免费做公交车。
老年证属于一个叫陈暮的老人,上面有他的照片和联系方式。我毫不犹豫的拔通了他的电话。我觉得自己和那个老人聊的蛮投机的,便自告奋勇的提出把老年证给他送过去,老人本来就怕出门,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到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仍然想不通那张老年卡是怎么跑到我的包中的。若是没有它,说不定我再也无缘结识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导师了。
赶到陈暮家的时候,刚过12点,他和老伴早准备好了饭菜——他们请我吃饭,是在电话中说好的,所以我也没客气。
陈暮和他两伴都是非常和善的人,我们随口问起他们的儿女,他们脸上立刻现出兴奋、自豪的光芒。然后他们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了自己两儿一女的光辉历史,我也津津有味的吃着听着。
陈暮的两儿一女,可以说都是成功的人了,现在都已经迁居国外。他们给两位老人留下了三套好房子,陈暮老两口平日没什么事,就把三套房子都租了出去。至于房租他们一分不留,该是谁的还给谁,因为他们的退休金足够两人生活了。
我没有开口要租他们的房子,这倒不是因为我怕被人说成做好事为求报的小人,而是因为我知道,陈暮儿女的房子的租金,一定高的离谱,即便给我打个五折,我恐怕也租不起。
大约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我准备告辞了。刚要起身,他们家又来了一个客人,一位七十多岁的房客,那天是特意去交房租的。
那个老人,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有精神的人了——不仅仅是老人中,包括少年、青年、壮年和中年人。他交过房租,忽然转头向我友好的笑了一下,问道: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啊?好啊,反正我也要走了。”我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同意了。
和陈暮老两口又寒暄了几句,我就很那个老人一起离开了。
“咱们相互认识一下,”老人说,“我叫荣本初,你叫我老荣就行。”老人坦诚的笑着,向我伸出了手。我握上他的手,回之一笑,说:
“你好,我叫荆一山。”
“你是来租房子的吗?”荣本初问我。
“不是,虽然我正在找住的地方,但今天来是给陈暮送老年证的,它不知怎么跑到我的包里面去了……”
我和荣本初边走边聊,我顺口就把陈暮儿女的情况说了一下。
“你对迁居国外,有什么看法?”荣本初冷不丁的丢给我一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什么什么看法?”我反问。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当是朋友聊天,随便说说自己的观点吗。”
“哦,”我想了一下,认真的说,“人们对环境各有各的期望,而期望与现实往往是背道而驰的。面对背离了期望的现实,我们无非有三种选择,一种是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一种是离开,去寻找一个自己认同的环境;再一种就是把现实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陈暮的儿女们,选择的是第二种选择,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那么,你呢?”荣本初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问道。
“我?我恐怕不会出国……”
“不,不是出不出国的问题,我是问你,你会用哪个选择——就你刚刚说的那三个选择。”
“我,我只能用第三个选择:部现实变成我梦想中的样子,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我想要的那种生活环境。”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不移的说。
“很好,有志气,有见地!”荣本初向我竖起大拇指,大声夸赞道。
“呃,谢谢。”我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荆一山,是吧?”荣本初说,“不知道你这么有志气的小伙子,愿不愿意和我这个糟老头子作个伴儿?”
“嗯?什么意思?”我纳闷的问道。
“很简单,就是搬来和我一起住啊。”荣本初再自然不过的说,“我那间屋再放一张床,完全没有问题。”
“这,我……”
“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看了你再做决定。”荣本初不容分说的拉着我就走,四十多分钟后,我们来到了荣本初住的房子。
那是一套大三居,荣本初租了最小的那间,大约二十来平米,两个人住显然是够了。荣本初的东西不多。靠窗一张单人床,被子叠的异常整齐,只有我在电视中见过的军营中,才有那么整齐的床铺;床头是一张书桌,上面虽然摆了许多纸和各色的笔,但是并不杂乱;书桌边上靠墙是一个大白板;床尾是一个衣柜和一个长沙发;床的对面,靠墙摆着一个书架,大约有百多本书。
“看看,还算整齐吧?”老人指画着说,“我想过了,咱们不用添床,只要再买张书桌就好;至于睡觉,我睡沙发你睡床……”
“那怎么好意思,还是你睡床,我睡沙发好了!”我忙说。
“哦,那么说,你同意搬来和我一起住了?真是太好了!”荣本初兴奋了起来,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竟然那么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那个,我……”我摸着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哈哈……”荣本初无视我想要反悔的表情,用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这个有点古怪的、叫做荣本初的老人,就是我人生的导师。每次回想起和他的这次相遇,我心中总时充满了浓浓的感恩之情。
辞别荣本初,回到中关村电子产品市场,我立刻找队长辞职,队长说我和公司签了一年的合同,现在才刚刚半年多,他没有权力给我批辞职。我软磨硬泡了十多分钟,队长一直打着哈哈不肯在我的辞职书上签字。
我无奈的摇摇头,回到宿舍。当天晚上,我照常上了班,第二天一下班我就收拾好东西走人了。队长追出了宿舍,他问我:
“你不要一个月又二十多天的工资了吗?”
那里的保安是每月25号发上一个月的工资,相当于压25天的工资。而我走的那天,是7月22号。
“当一个人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压工资并不能阻止他的脚步。”我笑着对他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到那里了,那些逃避的日子是我一生的败笔。在我接下来的人生路上,充满了比之前更大的挑战,而我再也不会逃避。
我想,人生的真谛,并不是每次都如愿以偿的获得自己想要东西,而是我们义无反顾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我已经窝在那里浪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我不能再因为两千多块钱,继续耗费自己一分一秒的生命!
走出地下室,炽热的阳光一下子把我包裹了气来,我知道这是太阳在用最大的热情,欢迎我心灵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