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先荣本初一步离开了公园,因为昨天晚上答应了赵大哥帮他找工作。
回到住处,赵东宇已经在客厅中搭建起了找工作的阵地:联网的笔记本电脑、一堆报纸、两本求职指导书。
“嗨,回来了。”他一看到我,立刻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招呼我道,“快过来帮我看看简历。”
我走过去,二话不说,把他的电脑给合上了。
“干嘛?”他疑惑的问。
“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先理一理‘工作’这两个字。”
“工作就是工作,那有什么可理的?”赵东宇不解的问道。
“你忘了相当然的陷阱吗?”我提醒道,“我们做任何事,为了保证正确有效,最好从‘下定义’开始。”
“相当然的陷阱,那不是‘一劳永逸的判定’吗?和给工作下定义没什么关系吧?”
“除了‘一劳永逸判定’,相当然的陷阱还有另一种类型,叫做‘从众式的判定’。如果我们不亲自对工作下定义,那么我们对工作的理解就是来自外界,就没有加入自己的个性,这就属于‘从众式的判定’。”
“个性?为什么要加入自己的个性?”
“我们可以把个性理解为:自己深思熟虑后认同的见解。”我解释道。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赵东宇说,“我还以为你说的个性,是指少年哦儿童的那种扮酷作秀呢。”
“那么,赵大哥,加入你的个性,你觉得什么是工作?”
“工作,”赵东宇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说,“工作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赚钱的手段,是我爱情、家庭和幸福的保障。”
“那么抛开家庭和爱情,工作对你的整个一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我一生的话,”赵东宇说,“我想不同的阶段,工作应该有不同的意义。将来等我赚到了足够的钱,工作就会变成我自我实现的手段了。”
“呃,”我头大的拍了拍脑袋,因为完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只得换了个问题,“赵大哥,你觉得工作的本质是什么?”
“工作的本质,就是手段!无论是出于赚钱的目的,还是自我实现的目的,工作都是一种手段!”赵东宇信心十足的说。
“你确信这是你的见解?”
“确信。”
“好。”我说着在早准备好的纸上写下“工作的本质,是达成生活目的的手段”这句话。
“按照你定义的工作本质,”我说,“你接受某份工作,不会更多的关心工作本身,而是重点考虑那份工作能不能帮你达成某个目的,对吗?”
“对。”赵东宇点了点头。
“嗯,赵大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对工作本质的理解?”
“我洗耳恭听。”
“我认为工作的本质,是生活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就是说,我接受某份工作,不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是因为工作本身具有的乐趣、价值和意义。”
“如果这样的话,”赵东宇说,“那是不是说,一份工作只要你喜欢,觉得有意义你就会去做,而不会考虑是不是能赚到足够的钱?”
“没错。”我说。
“那不是大哥说你,”赵东宇正色道,“我认为你的想法脱离的现实,现在是市场经济,离开了钱,不要说幸福快乐,就是吃饭喝水都不会有着落。”
“赵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现在这样的社会,离开钱什么都玩不转。”我点点头,说,“也许真的是我不卡接受现实,但是我非常喜好这么一句话:‘追求卓越,成功就会向你脱裤子。’”
“追求卓越,成功就会向你脱裤子?呵呵……”赵东宇乐了。
“对,”我说,“这是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屋》中的一句台词,建议你找时间看一下,非常有意思。”
“《三傻大闹宝莱屋》是吧,晚上我就和你嫂子一起看。”
“赵大哥,你怎么理解‘追求卓越,成功就会向你脱裤子’这句话?”
“它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到卓越,成功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自动找上门,这个说法好,”我赞了一句,说,“不管是功名利禄的成功,还是爱情幸福的成功,它们都不会因为我们刻意去追求就会得到的,它们是我们全力以赴的、忘我的做事,力争把每件应该做的事都做到极至的客观结果。打个比喻来说,一个人饿了,他无需刻意的去吃饱,他只要享受眼前的美食,自然而然就会饱了。”
“刻意吃饱不同样吃饱了吗?这个享受食物有什么差别?”
“刻意吃饱和享受食物的差别,不在结果,而在于过程。我认为,对生活来说,过程才是实实在在的,过程才是生活的意义所在。”
“不对吧,我觉得结果才是生活的意义所在,只要过程没有结果,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赵东宇说。
“嗯,这样,”我想了一下说,“有两个人,一个天天起早贪黑的卖水果,花了整整十年才赚了二十万;另一个人持枪抢劫银行,一下子就拥有了二十万。这两个人,同样的结果,不同的过程,你觉得他们谁的生活更有意义?”
“这还用说,当然是卖水果的,他虽然辛苦,但是心理踏实。不过你这个例子……”显然,赵东宇还不同意我的观点。我想了一下,又解释道:
“赵大哥,我说过程是生活的意义,这并不是说结果就不重要。事实上,任何过程都是在结果的引导下进行的,失去了结果的引导,过程就会失去了方向和主旨。但是,结果只是瞬间的存在,如果我们把结果作为生活的意义所在,那么就会忽视其它占生命90%还要多的时间。
“另一方面,如果我们的注意力更多的纠结于结果的得失,很可能因为过去的失败,失去再次行动的勇气,陷入绝望,变的自暴自弃。
“换句话说,把过程作为生活的意义,是为了更好的珍惜生命,这么说你可以接受吗?”
“能接受。”赵东宇点了点头说。
“其实观念并没有对错之分,我们没必要纠结谁说的对谁说的错。”我说,“是不是要接受一个观念,我的方法是问一问自己:根据这个观念行动,对我有益还是有害?有益的我就接受,有害的我就抛弃。”
“啊,高明!”赵东宇赞道。
“工作也是一样,如果你为了某个目的,比如赚钱而工作,那么你就会找工资高的、自己做的来的工作;如果你把工作当成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你就会找自己喜欢的、认同的工作。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们很容易忘我的投入其中,从而取得卓越的成果,这样成功就会向我们脱裤子。
“退一步说,即便没有取得骄人的成绩,单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本身,我想足以让我们心满意足了。”
说着,我又在纸上添了一句“工作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的话没错,”赵东宇说,“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比起做那些自己不喜欢但高回报的工作,过程要有趣的多。但是当我们身无分文时,你还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工作吗?”
“我并不是说除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其它工作一律不能接受,”我说,“相反,为了生计、迫于生活的压力,或者看到好机会,我们完全应该从事一些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是,绝不能因此被束缚了手脚,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基于当下,做自己能做的、应该做的事,为将来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打下基础,这也是很重要的。”
“哦,明白了,你是想我先确定了自己喜欢的工作,然后再开始找工作,是吗?”
“这是其一,其二,我希望你改变一下工作的姿态。”
“工作的姿态?”
“一份工作涉及到三方:企业、工作者和顾客,你觉得你找工作的工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哪一方?”
“这还用说,当然是企业了,工作的所有权可是属于他们的,你有再大的能耐,人家就是不聘用你,你也没办法。”
“如果你以‘求’的姿态去寻找工作,确实如你所说,企业起关键作用;但是,如果你以‘猎’的姿态去找工作,你想一想,会怎样?”我笑了一下问他。
“猎?什么意思?”
“想象一下,你是一个猎人,工作是你志在必得的猎物,那时你会怎样寻找工作?”
“我是猎人,工作是我想要的猎物……”赵东宇闭上眼睛,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眼睛突然睁开,闪着兴奋的光芒,他说:
“以猎的姿态寻找工作,起决定作用的就会是我自己!我看到自己想要的猎物,一枪打不中,可以打十枪;十枪不中,可以打百枪千枪……再者说了,我打不中猎物的眼睛,可以打头、打身体……只要我持续开枪,打不中这只,还可能打中其它的,总之主动权在我,决定权在我!”
“是啊,”我说,“现在公司多如牛毛,总有一家会倒在你的枪口下,前提是你主动去狩猎工作!”
“不,”赵东宇站起来,踱着步,激动的说道,“不只是这样,如果我相中了某个公司,以猎的姿态,那么我就不会因为面试者的一次拒绝而放弃。我还可以从其它人入手,这就好比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完全可以从她的朋友、父母等侧面入手那样,猎取工作,同样可能从公司的其它人入手,比如公司的董事、总裁,异或是普通员工……这么多个着力点,我就不信每个点上我放一千枪,会一枪都打不中!”
“什么一千枪?谁和你有那么大仇?你竟然要把人家打成筛子?”唐天昊这时睡意朦胧的开门走了出来,坐到沙发上。
“呵呵,”赵笑道,“你放心好了,就是再多开一千枪也不会伤到对方分毫,因为我们用的是糖衣子弹,呵呵……”
“糖衣子弹?你们在搞什么阴谋,快快如实找来?”
“阴谋?当找工作也变成阴谋,那一定很有意思。”我说着笑了起来——猎职,确实是死缠烂打类的阴谋。
“啊,”唐天昊终于明白了,他向赵东宇道,“你正在找工作吧?”
“是啊,”赵东宇开心的说,“我终于理清了思路,我决定找一家公司,那种正在做我觉得很有意义的事的公司,然后就展开疯狂猎职——从公司的董事长、总裁,到保安清洁工,在公司聘用我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是我枪口的目标!”
“呃,”我大大的汗了一把,我说,“赵大哥,你也要学会区别对待啊,你的枪口要集中关注那些说话有份量的人,尤其是公司的高层!”
“这个我当然明白。”
“这样的话,赵大哥,你好像不再在乎工资了?”
“怎么能不在乎?工资当然是越高越好,我还要买房子呢!”
“不要那么在乎钱,”唐天昊突然开口,语调和神色难得的认真,他说,“相信我,钱多了也会变成很大的麻烦!”
“也许吧,”赵东宇想了一下,说,“但是现在,没钱是我最大的麻烦。”
“好了,赵大哥,”我说,“抱怨是没用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确定自己的职业猎物,然后展开疯狂的追猎。”
“对,我立刻就开始!”赵东宇说着,抱起电脑、报纸跑回自己的屋中去了。
“我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起?”我站起来问唐天昊。
“我怕光,你不去了。”唐天昊黯然的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那好。”我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问其中的原因,因为唐天昊已经打开电视,认真的看了起来。我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听到唐天昊自言自语了一句:
“唉,我一来他们就走了,难道我真是天煞孤星?”
显然,唐天昊也是被什么困扰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