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在江南大地飘然而下。
从嵩山到了金陵,陈澜驯已然身心疲惫,他想,以这样的精神状态去对付莫其妙,自己必输无疑。还不如先回到陈家庄,休息好以后,再去风雨楼。反正莫其妙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回到陈家庄之后,发现林小七没有在庄园内,他心里一奇,暗道:“小七,上一次你与我一起去嵩山,后来你比我先回到江南。现在,你去了哪里了?”
到了第三天,正是莫其妙约定的日子。
早上,陈澜驯起床后,带上自己的破月剑和独孤水月的残日剑,便去秦淮河畔的风雨楼。
天空中阴雨绵绵,白色的雾霭罩着秦淮河畔,两岸青楼林立,富贾云集,烟柳如画。
河中,桨声橹影,画舫凌波,轻舟荡漾。
秦淮河自金陵城中穿过,是京城最美的河道之一。
平日里,秦淮河畔游人很多,尤其是到了晚上,两岸的青楼里,更是红尘滚滚,轻歌曼舞。而河上,穿梭者大小不一的画舫。
现在是白天,陈澜驯想到风雨楼那一段河道游人稀少,十分寂静,便搭了艘小船,吩咐船夫载着他去风雨楼。
秦淮河畔的亭台轩榭众多,而高楼却很少,风雨楼却是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栋。
小船荡漾在略带浑浊的河面上,缓缓向风雨楼驶去。
陈澜驯看着两旁美丽的风景,听着那些从青楼里传来的缥缈的歌声,不禁想到一首诗,是杜牧的《泊秦淮》,内容如下: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澜驯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何会有一丝凄凉,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色,他叹了口气,暗道:“红颜薄命,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不知道现在水月妹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已经成为莫其妙的女人了呢?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呢?莫其妙约我去风雨楼,能不能见到水月妹妹呢?”
想到这里,他平静的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他觉得自己此番前去,注定不会轻易脱身了。但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和她永远在一起,死又有什么可怕呢?
小船在河面上行驶了很久,转过几道弯,终于到了风雨楼下。
陈澜驯抬头一看,河畔边的楼阁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面写着“风雨楼”三个大字。
他付了几锭银子给船家后,对船家说道:“多谢老伯!”双足一点甲板,人便一下子跃上了风雨楼。
陈澜驯一到楼上,就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坐在桌子前面,背对着他,他一看到这个背影,心跳一下子加速了,竟然站在原地,不敢走上前来。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独孤水月!
女子背对着他,双手抚弄着桌上的琴,正在给每一根弦试音。她知道陈澜驯到了这里,口中淡淡地说道:“你来啦!”
陈澜驯心里一奇,不见莫其妙现身,忍不住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在此呢?”
女子冷冷地说道:“如此美景,若是再多一个人来欣赏,岂不是大煞风景。”
陈澜驯叹了口气,说道:“他为什么不来呢?”
女子说道:“他不来,自然有他不来的原因。你过来坐下吧!”
陈澜驯只得乖乖地走到女子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对方,发现对方并不是独孤水月,他大吃一惊,说道:“姑娘……你是……”
女子讶然一笑,问道:“你就是陈澜驯?”
陈澜驯见对方不是独孤水月,心里失望至极,点头说道:“是的。不知姑娘又是谁?”
女子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见的人,她……她……”
陈澜驯心里一惊,失声道:“她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她为什么没有来?”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她……她已不愿再见到你!”
陈澜驯惊道:“为什么呢?”
女子说道:“今天,她本来是很想见你的,但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肯来见你了。于是,她才要我打扮成她的样子,在这里接待你。”
陈澜驯火热的心,竟然一下子冰冷下去,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一样,他伤心地说道:“你竟然不愿意来见我,水月啊水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女子见他一阵伤心,便安慰他说道:“陈公子,你也不要伤心,感情这个东西,是不能勉强的。”
陈澜驯说道:“看来我是见不到水月妹妹了。”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们……你们只怕永远不能相见啦!”
陈澜驯听得更是大惊,厉声问道:“为什么?”
女子悠悠地说道:“她已经有心爱的男人了,就不能再来见你了。”
陈澜驯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听到一个晴天霹雳,说道:“什么?你说什么?她已经有心爱的男人了?”
女子苦笑道:“是的,她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女孩,一旦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就不能再水性杨花,就不能再喜欢其他的男人。这样的女子,江湖中是越来越少了。”
陈澜驯说道:“如此说来,她已经喜欢上了莫其妙?”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陈澜驯说道:“但是我还是想亲自见一见她,我要她亲自告诉我这些话。这样,我才会彻底死心,彻底将她忘记。”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话,都是她亲自给我说的,她要我将这些话一成不变地传达给你,你难道还不信?”
陈澜驯心里一凉,说道:“无论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好朋友,即便她已经有心爱的男人了,作为她的朋友,我难道也不能见她一面吗?”
女子一怔,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意说,想了想,便问他:“你真的那么爱她?”
陈澜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我这一生能坚强地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失去了她,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女子忍不住笑了笑,说道:“陈公子,你真是一个痴情的男人。”
陈澜驯说道:“曾经,我也花心过,也和许多女孩交往过,但后来,她们不过都是我眼里的云烟。微风一吹,云烟就散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甚至无法记住她们的相貌。而水月妹妹,就是我一生的最爱,她是我心里的一株万年青,永远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改变而改变。”
女子忍不住笑道:“陈公子真是一副油腔滑调。”
陈澜驯说道:“在下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
女子说道:“只可惜水月小姐不能亲自听你说的这些话,要不然她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陈澜驯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里?”
女子摇了摇头,歉然说道:“莫公子只要我在这里与你相见,却并没有要我将水月小姐的行踪告诉你,所以,对于陈公子的这个问题,我实在答不上来。”
陈澜驯听她说到“莫公子”三个字时,心里一阵苦笑,冷冷地说道:“他是魔教的教主,也佩称‘公子’?”
女子便不再说话,双手一拨琴弦,径自弹奏起琴来。
陈澜驯听着她弹奏的曲调,竟然和独孤水月弹奏的一模一样,他心里一惊,暗想:“水月妹妹的曲子,你怎么会的呢?”
女子弹奏的这一曲,正是独孤水月那日在幽灵谷的亭子中弹奏的曲调。
陈澜驯本就是一个懂得音律的人,此刻听到美妙的琴声,忍不住赞道:“好美的琴声,竟然和水月妹妹弹奏的调子一模一样。”
女子一边弹奏,一边说道:“听到这首曲子,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陈澜驯点头说道:“正是。姑娘能弹得如此好琴,当真是天下少有。不知姑娘怎么会这首曲子?是从水月妹妹那里学来的吗?”
女子听他说到这里,心里一冷,说道:“这是我自己曲子,不是在别人那里学来的。”
陈澜驯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她,说道:“难道你就是独孤水月本人?”
女子一怔,说道:“我若有她的万分之一漂亮,这辈子便已足够了。”
陈澜驯说道:“难道你不是她?”他又仔细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终于确定对方不是独孤水月,虽然她的气质、背影、声音、脸庞与独孤水月极为相似,但相貌和独孤水月比起来,竟然有着天壤之别。
良久,女子终于停下滑动的手指,眼中竟然流下了两滴清泪,她心里一阵伤感,有些迷茫地看着陈澜驯,说道:“陈公子,你走吧!”
陈澜驯说道:“在下还未欣赏够姑娘的琴声,姑娘此刻若是要在下离去,在下心里一定会依依不舍。”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走,我走好啦!”她收起自己的琴,准备离开风雨楼。
陈澜驯苦笑道:“何须劳烦姑娘动身,我走便是。”他便朝楼下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姑娘。”
女子默然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陈澜驯想了想,问道:“今日与姑娘一别,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又在何处呢?”
女子一怔,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想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道:“你我若是有缘,不论在什么地方,我们以后自会相见;你我若是无缘,不论在哪里,这一辈子便永远也不能相见了。”
陈澜驯听她如此回答,仿佛觉得她的回答有着一种玄机,双手抱拳,说道:“姑娘,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风雨楼。
女子见他走得远了,擦干了眼角处的泪水,才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她,竟然就是独孤水月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