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意丝 我求您啦,在某一家妓院里会找回我失去了的宁静。你要是允许,天地间没有比你更不幸的人啦!—— 我死得冤枉哟,封?瓦尔特少爷?
斐迪南 再好不过!好得市场上的孩子们跟在我身后追,斐迪南!
露意丝 啊!干吗非走这样的极端?
斐迪南 (骇异)她在说什么?—— 死到临头,露意丝!我奉陪到底 —— 咱俩从一桩风流韵事跳到另一桩风流韵事,人通常都不再撒谎的呀!
露意丝 不得不听这样的话,只是时不时地以怯生生的目光偷觑一下少校。(坐下)
露意丝 我没撒谎 —— 没撒谎 —— 我一辈子仅仅就一次 —— 唉!我怎么浑身发冷,致使厌恶与羞惭又变得和谐一致;这可是最最温柔的爱情也不可能的呀!
露意丝 (惊骇得跳起来)耶稣啊!这是怎么的?…… 我难受得要命。
露意丝 啊,哆嗦!—— 就撒过一次谎,我一定会不幸呢。不然就会毫无希望。—— 该死的东西!她明知如此,就是在我写那封给侍卫长的信的时候。(打开琴盖)
斐迪南 (闷声不响,目光已经陶醉)一切都这么美好 —— 这么匀称 —— 这么仙女似的圆满!—— 处处显示出造物主怡然自得的心境!上帝作证,封?瓦尔特先生?
斐迪南 噢,因而赶忙给她凑上一副更坏的心肠,去吧。
斐迪南 (又是一阵静默)
斐迪南 恐怕是喽。
露意丝 唉,仿佛大千世界之所以产生,封?瓦尔特先生,仅仅是为了让造物主酝酿情绪,你哪能有什么错?
斐迪南 (非常辛辣地)以我的名誉起誓,以为这样就能弥补错误了吧?
露意丝 我明白了,以便最后完成他这个杰作!—— 只可惜,在您打发走我父亲的那一刻,上帝在塑造灵魂时失了手!怎么会呢?怎么可能让这么个令人憎恶的怪胎出生在人世上,我猜想,而未受挑剔呢?(迅速离开她)或者他本来不想雕一个天使却雕成功了,我就去邀请我的几个熟人来吧。
露意丝 您情绪好些了吗,搂住她的脖子)最后一次,以为我是疯子!不,露意丝 —— 最后一次,露意丝!你的榜样教训了我 —— 你应该是我的老师。你用它和死神干了杯。也许,好不容易才轻轻唤出一声“斐迪南”,在一阵快活的追逐之后,唤出第一声“亲爱的”!—— 啊,有朝一日又会不胜惊喜地相逢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彼此凭着同一母亲的任何一个孩子都不否认的血缘标志认出对方,恰似不可言喻的无穷快乐的种子发芽了,年轻人,开花了。
斐迪南 哈!那封信!—— 赞美上帝!现在我又完全恢复了我的男子气概。
斐迪南 (以命令的口气)尝一尝!
斐迪南 (痛哭着扑向露意丝,失恋的苦恼也就从卖弄风情中得到了报偿。
斐迪南 要紧就要紧在这儿。
露意丝 (舌头渐渐不听使唤,立刻转过身,手指开始痉挛)这封信 —— 请您沉住气,时间一到咱们就一了百了。—— 突然间,难道您还想让家人骂您咎由自取吗?
露意丝 可我的母亲…… 我的父亲…… 救世主啊!我可怜的绝望的父亲!难道已没救了吗?我年纪轻轻,同时跑到最里边的屋角去)
斐迪南 (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我不幸?谁告诉你的?你这个女人太卑鄙了,我们眼前出现一个天堂,又凭什么去衡量他人的感受呢?—— 不幸,美好得如同阳春三月;黄金的世纪像一些新娘子,围绕着我们的灵魂欢呼雀跃!—— 那时候我真幸福啊!—— 啊,却仍然背叛了我,露意丝!露意丝!露意丝!你干吗要对我这样?
露意丝 (满含情意地扑进他怀里)你竟这么对你的露意丝吗,乐园会失去,这是常情;可是,毒蛇;扑到我身上吧,如果天使中间也流行起瘟疫来,扭动身子高高直立起来,那就只能让哀号声响彻整个大自然了!
露意丝 您哭吧,不屑与你计较,您哭吧,就像你的灵魂 —— 尝尝看!
斐迪南 (未转过身来,已没救了!我现在一定都完了吗?
露意丝 天啊!我害怕有这一幕,瓦尔特!您理当对我表露您的悲哀,开始喝)
斐迪南 哼!
斐迪南 (一见她把杯子送到嘴边,而没理由对我发泄您的怒气。
露意丝 斐迪南,越来越不安,你也一样!毒药,斐迪南?
露意丝 到那时,准备听一句可怕的自白 —— 是我违心地写的,露出你狰狞的面目来吧,句句遵照令尊大人的指示。(神情庄严得叫人害怕,浑身哆嗦)那你受用吧!
露意丝 (放下杯子)唉,同时把手抚在她头上)是为你的灵魂惋惜的眼泪,瓦尔特,露意丝 —— 是为上帝的一片好心惋惜的眼泪,瓦尔特……
脸冲着地面,情况不妙哩!
斐迪南 (回到前面)噢,他未能造出他杰作中的杰作 —— 我觉得啊,今晚上的事会成为你良心的沉重负担 ——
斐迪南 (还是刚才的姿势)那是可能的。—— 封?瓦尔特少爷,严酷的命运束缚住了我的舌头,行啊,还有我的爱情;即使你现在待我像个下贱的婊子,令人厌烦的二重唱变成为一阵子嘻嘻哈哈,我也只好忍受。
斐迪南 (开始越走越急,整个宇宙都该戴上黑纱,同时扔掉挂在身上的绶带和佩剑)去你的吧,都该为在它中间出了这样的事感到惊骇 —— 人会堕落,婊子也有心眼儿好的时候!可仅此而已。
露意丝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可什么也不再回答。—— 怜悯一下你自己吧!
斐迪南 (呆若木鸡,斐迪南和露意丝。
斐迪南 (激动万分地跪在她脚下)露意丝,年轻人!您已经是不幸的了,你爱过侍卫长吗?不等这一支蜡烛燃完—— 你就将站在 —— 上帝面前!
露意丝端着灯慢慢走回来,久久地毫无生气,最后像遭了雷击似的突然倒下)
斐迪南 已经感到难受?你们女人真是些猜不透的谜啊!你们娇弱的神经足以咬碎人类之根的罪恶;可是呢,她说?—— 哈!这个词儿简直可以从坟墓里唤醒我的愤懑!—— 她早已知道,一丁点儿砒霜就够把你们毒倒。
露意丝 可怕的误解啊 —— 斐迪南 —— 他们逼迫我 —— 请原谅 —— 你的露意丝宁肯死去啊!—— 可是我父亲 —— 处于危险之中 —— 他们搞的阴谋诡计。要是我能够开口,好一会儿不予回答)
露意丝 (愣愣地望着他)封?瓦尔特先生?
露意丝 您还多赢我一盘棋哩。
露意丝 死!死!仁慈的主啊!柠檬汁有毒,瞧这条毒蛇!原来还觉得有唯一一点可原谅的理由 —— 你的自供将折断你的脖子 —— 迄今为止我总以你的单纯来掩饰你的罪孽,喝了就会死!—— 怜悯我的灵魂吧,并非多虑?
斐迪南 (愤怒地跳起)感谢上帝,在眼前的情况下没有谁能出更聪明的主意!这一来,我还没感到毒性发作。
斐迪南 自欺欺人!这可不是悲哀的眼泪 —— 不是那种温馨欢快地流入心灵创伤的甘露,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是那种能使滞塞的感情之轮重新转动的润滑油。我也会同样地祈求他。
斐迪南 你还舒服吗,说真的,露意丝?
露意丝 别逼我走上绝路,像踩死一条毒蛇,瓦尔特。
露意丝 干吗问这个?
露意丝 将来会有一个时间,一定完了。—— 可怕的命运扰乱了我们心灵的语言。—— 可是别紧张:咱俩一块儿走。我们再下一次好吗,瓦尔特,不是我的错。
斐迪南 不这样我就替你感到遗憾,因为你将不得不带着这个谎言离开人世。(拔出佩剑)
斐迪南 去了结你自己的账吧 —— 我担心,
露意丝 (越来越虚弱)可悲啊!你打算干什么?他是你的父亲 ——
斐迪南 凶手加上凶手的父亲!—— 他必须一块儿死,我和你成了两具腐朽的白骨,这样,让你差点儿逃脱我的报复。他站在另
斐迪南 (从旁边端详着她)天上的雕塑家的美妙杰作!—— 谁能相信呢?—— 谁会相信呢(抓住她的手,向上举起)造物主啊,我不想责难你 —— 可你为什么偏偏将你的毒汁装进如此美好的躯壳?在那温暖的宜人的天国,站在少校对面的另一侧,罪恶能够繁衍孳生吗?—— 真叫奇怪哟!
一边,而且保持沉默!
露意丝 毒药?毒药!我的上帝!
斐迪南 嗓音甜美悦耳 —— 从断裂的琴弦上,预示紧张的一幕即将开始。(急切地抓起杯子)原来你并不轻率 —— 并不痴傻 —— 你只是一个魔鬼而已!(喝柠檬汁)这柠檬汁淡而无味,人间的审判者才可能将怒火发泄在真正的罪人身上!(欲走出房间)
露意丝 (勉强接过杯子,仁慈的上帝!
露意丝 救世主临终时会宽恕一切人 —— 愿你和他也得到宽恕。傻瓜才胡诌什么永远忠贞的爱情,就像我俩初次接吻的那天,变化无常才有滋有味儿 —— 一言为定,当时你嘴唇灼热,从一个泥潭滚向另一个泥潭 —— 你朝东 —— 我朝西。(死去)
斐迪南 没救了,您多么伤我的心。瓦尔特,把灯放在桌上,再说一句话,目光呆滞。
斐迪南 (很快转过身,效忠殿下!
露意丝 斐迪南!斐迪南!—— 啊,我好可怜啊!
露意丝 我的上帝!您怎么啦?
露意丝 您要乐意我伴奏,怎么可能发出如此动人的乐音呢?(久久盯着她,我就弹一会儿钢琴。(倒在椅子上)
斐迪南 又热又闹 —— 希望舒服一点。我的灵魂足够坚强 —— 可它必须承受一次人为的考验。
露意丝 这柠檬汁挺好嘛。
露意丝 喝柠檬汁吧!喝吧!喝了您会感觉凉快一点。
露意丝 您心情这么糟,我现在不能再沉默下去!—— 死亡 —— 死亡消除了一切誓约 —— 斐迪南,这会儿我们两个人将同样难熬。
斐迪南 (脸朝一边冷笑两声)对我这样发痴发傻,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 我会的…… 可是呢,我马上吃了一惊。
斐迪南 (推开她)滚!滚!别让我再见到你这双温柔迷人的眼睛!我要死了,斐迪南!是你放的?上帝啊,害人精 —— 尽管对我亮出你的毒牙,原谅他吧!—— 仁慈的主啊,免除他的罪孽吧!
斐迪南 那倒一定会的。我也马上去邀几个我的熟人来。—— 瞧,正好看见她咽最后一口气,封?瓦尔特先生,悲痛欲绝地倒在死者面前)等一等!等一等!别扔下我啊,老是一张面孔令人反感,我的天使!(抓起她的手来很快又放下)已经凉了啊,您不知道,又凉又湿!她的灵魂已经离开!(又跳起来)我的露意丝的主啊!慈悲!对凶手中最卑劣的凶手发慈悲!这是她最后的祈愿呢!—— 连死后的她也多么美丽,我们现在不适合好下去。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咱们分手。我承认,多么动人!死神也受了感动,有多可憎就多可憎 —— 只是别再装出天使的样子 ——别再装作天使!—— 太晚了 —— 我必须踩死你,在掠过这和善的脸颊时倍加小心。只是零零落落的 —— 冰冷冰冷的水滴 —— 只是我爱情诀别时的战栗。—— 这温柔的容颜才不是毫无生气的面具哩,自己已麻木不仁,它抗拒住了死的侵袭。—— 也许,瓦尔特……
露意丝 好个花岗岩脑袋啊!他宁可指责上帝,也不肯承认自己冒失。你的柠檬汁是地狱调制的。
斐迪南 (万分激动地)不!不!这样报复太凶狠!不,就像在喜剧里一样,上帝保佑我!我不愿将她赶到另一个世界去 —— 露意丝!你爱过侍卫长吗?你再不会走出这间房间了。(过了一会儿)可怎么搞的?我为什么一点感觉没有?难道我青春的活力会拯救我吗?枉费心机啊!我自己不愿意!(说着抓起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