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现代中国文化与文学(第10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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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从奥匈帝国边缘到新文学中心(4)

18-19 Leute,die Gedichte schreiben,werden Dichter genannt,und die Bücher,die berichten,wie es zum Schreiben dieser Gedichte kam,heissen Geschichten der Gedichte.Li Yü-tsais Lieder sind keine Gedichte sondern nur Knüttelverse oder Schnellreime,und so kann man ihn nicht als Dichter bezeichnen,sondern nur als Reimschmied.Darum habe ich diesem Buch den Namen gegeben:Die Lieder des Li Yü-tsai.

(第一章)这种歌,在阎家山一带叫“圪溜嘴”,官话叫“快板”。

16 In Peking nennt man solche Lieder“Kuai pan”——Schnellreime;in Jen –tschia Schan hiessen sie einfach“Schlüpfrige Schnauze”

尽管给德国读者准确介绍了板话术语,提供了普通话(官话)词汇,甚至还给出了注音,同时也给出了当地使用的习语,但结尾部分对书名起源的说明还是注定会让那些对汉语并不熟悉的读者感到费解。这主要是缘于赵树理那番议论过程中并不恰当的对应词,它实际上合成了一个新词“板话”。作为一种活动的“作诗”/Gedichte schreiben与诗人/Dichter之间的关联仍然的明白无误的。然而,第一个重要的障碍导致了失败,因为作为一种相当广泛的文体,“诗话”肯定不仅仅是“说作诗的话”,如果用一个学术点的词来指称,或许可以称之为“诗学”。因此,“板话”就有误导性——甚至有加倍的误导作用,因为“话”甚至没有体现在德文标题中。将“快板”翻译成“Lieder”(歌曲)是另一个严重错误(德语中的“Lieder”常常用作中文“词”的对应翻译),而且尽管坚持称它们为“Knüttelverse”或“Schnellreime”(即英文“doggerel”或者用一个更通俗的汉语词来说就是“打油诗”),这种翻译方式也没有被接着采用。“板人”被译成“Reimeschmied”,但过后也放弃了。由此,板话这个合成词的讽刺意味完全丧失了——说它具有讽刺意味是因为它将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高雅文体加了后缀“话”并且与低俗的“板话”进行了颇具喜剧意味的对比,并且实际上还在相关词汇指称的基础上依据“老”和“小”进行了类似的讽刺性区分。这一切都由标题中的主角“李有才”在第一章前面那段文字中阐述出来。

在此,我想特别提出一个关于题目翻译的建议,这种译法或许更好,即“Poetologie des Knüttelreims von Li Youcai”(“Poetology of the Doggerel by Li Youcai”)。

无疑,贯穿整部中篇小说的李有才的板话构成了作品的核心。也毫不奇怪,上述开场白之后,一个对“板话”翻译的批判性评价导致了一个更为灾难性的评价——这是不同寻常的,因为卡尔玛是通过诗歌进入文学世界的,尽管并不是很有名。集中讨论作品中出现的第一个例证,同样是在第一章中出现的:

(第一章)

鬼眼,阎家祥

眼睫毛,二寸长,

大腮蛋,塌鼻梁,

说句话儿眼皮忙。

两眼一忽闪,

肚里有主张,

强占三分理,

总要沾些光。

便宜占不足,

气得脸皮黄,

眼一挤,嘴一张,

好像母猪打哼哼!

Seine Augenwimpern

Sind zwei Zoll lang,

seine Sattelnase

macht einen krank.

Die Lider klimpern

In einem fort

Zu jedem Blinzeln

gibt’s ein neues Wort.

Du bist immer schuld,

er hat immer recht,

verliert gleich die Geduld

und macht dich schlecht.

Dann schliesst er die Augen

lsst offen den Mund

und sieht wie ein Schwein aus,

das gerade grunzt.

首先,应该弄清整段快板的音节排列,将语法单位放在括号中,而同韵词的字母放在末尾:

3(1-2),3(1-2)a

3(2-1),3(2-1)a

3(1-2),3(1-2)a

7(2[1-1]-2-2-1)a

5 5(2-2-1)x[a]

5(2-1-2)a

5(2-2-1)x

5(2-1-2)a

5(2-1-2)x

10 5(2-2-1)a

3(1-2),3(1-2)a

7(2-2-1-2)a

这段快板有着非常明晰和有说服力的结构:三个三音节的对联进行陈述,然后以一个七音节的句子作结。随后的详细阐述采用五音节句式,在结尾之前又用了一个三音节的对联,最后用七音节句式结尾。在进入语义方面的讨论之前,应当说明这段快板的德文翻译采用了四节,每节四句的形式——对于任何可能的对应翻译来说,这都是个非常糟糕的开头,最后一节的音节重读模式如下所示:

︶—︶︶—︶

︶—︶︶—

︶—︶︶—︶

—︶—︶—

最后一行的第一个音节(与其他诗节不对称),已经暗示出毛病所在。

第一节对村长儿子的介绍完全被略掉了:“鬼脥眼,阎家祥。”同样被略掉的还有“大腮蛋”,但是主角的鼻子反而成了“让人生病”。第一部分结尾处七个音节的那个句子则完整地分布在第二诗节当中。详细阐述部分的五音节句子(汉语的第5-10行)被极大地缩减,色彩也黯淡了许多,也就不足为怪了,不仅如此,译者还被迫采用一些抽象资源,比如“你总是错的/他总是对的”(似乎是翻译的第5-9行)。

从这极少数的提示中已经能够非常明显地看出,卡尔玛未能成功且令人信服地翻译出赵树理小说中的基本要素。最可能的原因是约瑟夫?卡尔玛一直生活在城市环境中,因而没有培养出对《李有才板话》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质朴甚至有些粗俗的风格的良好的感觉。考虑到他第一次翻译中文作品是在1946年,因此很难归结为这是他语言技巧的演变。至于他为什么选择去翻译赵树理,这可能同样是出于出版社的要求——在冷战刚开始时,民主德国的中央出版社(相当于莫斯科的Goslitizdat)愿意出版任何来自红色中国的东西。

不管怎样,翻译一个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和通俗因素的诗意文本必然会有许多困难,甚至可能会比翻译鲁迅的那样复杂的叙事散文更加困难。如果翻译赵树理时约瑟夫?卡尔玛不得不依靠助手的帮助和支持的话——可能为他提供翻译草稿(目前为止未被确认),那么这一工作未能完成也就不奇怪了。在这一翻译实践中,译者倾向于并且实践了用诗歌的形式去翻译,但并不成功。

多语性与中介:一些结论

卡尔玛后来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位翻译家,肯定不止与他的家乡加利西亚的多语言环境有关。在普热梅西尔(位于现今波兰境内)小学,他不仅接受了波兰语和俄语教育,同时也接受了德语教育。而毫无疑问这种环境也契合了他的特殊兴趣,这在他于Czernowitz学院读书期间表现得特别明显:他不仅学习了必修的古典语言如拉丁语、希腊语和希伯来语,而且也学习了亚美尼亚语、英语、法语、波兰语和卢塞尼亚语。虽然目前能获得的文献并不是证明他汉语水平的最理想证据,但他曾经提及自己是汉学研究的专家:

我最感兴趣的是那些诗[Rudolf Felmayer(1897-1970)的stliche Seele im Tode“Eastern Soul Dying”(1945)]。因为,你知道,我是一个专业的汉学家,并且被看作是一个“远东犹太人”,即一个研究远东政治和文学的专家。

根据他自己的陈述,一战之后,他在布拉格以教西班牙语为生——当然学生是说捷克语的。总而言之,包括他未出版的翻译作品在内,他一共翻译了大概不少于49种不同语言的作品(在他自己的专门术语列表中,“美式英语”、“加泰罗尼亚语”都是独立的语言)——不管他对这些语言精通的程度的差异,以及在何种程度上助手介入了他的翻译。此外,在卡尔玛的一生中有两次因为战事和欧洲大陆猖獗的反犹主义而被迫改变生活环境:在战争中流亡到维也纳,以及在**统治时期逃离英国。

他的政治活动——先是作为战后建立的士兵委员会的代表,在那里他遇到了著名记者艾根?厄文基施(Egon Erwin Kisch, 1885-1948),后来又作为奥地利社会民主工人党的终身党员,与他20世纪30年代以来作为记者的职业活动一起使他形成了自己的理想:不仅要做一个媒体人,而且要做一个语言的传播者。这使他最终翻译了范围惊人的作品,其中也包括重要的中国文学作品。

卡尔玛的汉语技巧以及他与中国作家和机构的关系网络仍然有待更详细的研究。同时必须说明的是,如上所述,他的翻译显示了旺盛的生命力:直到今天,在德国读者接受中国现代文学尤其是鲁迅的领域仍然占有一席之地。

(作者单位:斯洛伐克布拉迪斯拉法考门斯基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