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电话,想打给最高司令官,宫田这样做,等于是欺骗,是对大日本帝国军队不负责,他要控告他。一颗炮弹落下来,正好砸在他的指挥部正中,临时支起的帐篷房瞬间起了火,两个卫兵扑进来,拉起他就往外冲。岗本边跑边骂:“骗子,都是骗子!”
密集的炮弹过后,新5师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呼啸着出击了。
新5师不愧是屠兰龙的嫡系,从出发到投入战斗,仅仅用了二十六分钟。黄花冈前沿阵地,12师的弟兄们还在对刚才的炮火评头论足,新5师的枪声已经打响。化天明冲在最前面。被炮火炸得晕头转向的鬼子还没收回魂来,就又被狂舞着的火蛇包围。
黄花冈打得火热的时候,屠兰龙在曾七和袁洁同的陪同下,来到云水间,池少田关在这里。老团长顾善义亲自打开云水间16号门,屋子里简单摆着一张床、一张小桌。池少田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张旧报纸。池少田只识得几个字,他捧着报纸不是在看,而是在数字儿,数到一百再从头数,就这样打发时间。听见门响,池少田用眼角余光扫了扫,看清是屠兰龙,池少田把报纸一扔,猫一样灵活地跳回床上,扯起了呼噜。
屠兰龙在门口怔了几秒钟,满脸羞惭地走进去,颤着声音叫了一声老师长。
池少田不为所动。
屠兰龙又叫了一声,池少田翻个身又打呼噜去了。袁洁同跟曾七相视一笑,池少田还有一个外号,叫老顽童,这不,他的顽性又上来了。
曾七刚想上前劝劝他,屠兰龙扑通一声,竟跪在了床前。这个动作吓坏了曾七跟袁洁同,也吓坏了门口站着的顾善义。顾善义一声断喝:“姓池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少司令给你跪下了,你还想咋?!”
一听“跪”字,池少田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叫了一声:“使不得呀,少司令!”顾善义紧忙跑进去,扶起屠兰龙。
屠兰龙满是歉疚地说:“老师长,兰龙负荆请罪来了。”
“请嘛个罪么,哪有罪么,你看你,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池少田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脸色涨得通红。
曾七走上前道:“老师长,少司令已经下令,向小鬼子开火了。”
“开火,真的开火了?”池少田兴奋地问。
曾七重重点头。
“那还磨蹭什么,快走啊!”说完,也不等屠兰龙说什么,慌不择路就跑了出来。
半小时后,池少田带着第6师余下的三个旅出发了,他们绕过黄花冈,径直朝宫田大本营开去。
一场歼灭战就在眼前。
宫田慌了,当他确信黄花冈上密集的炮弹是屠兰龙的炮兵旅射出的后,仰天长叹一声:“天灭我也!”几分钟后,他抓起电话,打给最高司令官,“飞机,我要飞机增援!”
鬼子的飞机是下午三点飞过来的,宫田丧心病狂,要求轰炸机对米粮城进行轰炸。“我要让屠兰龙乱了方寸,我要把米粮城夷为平地!”宫田咬牙切齿。可他哪里能料到,十二架飞机刚出现在米粮城上空,就遭到有力的对空反击。早已布在米粮城北青龙山下的高射炮就等着鬼子的飞机出现,飞机刚进入视线,山下的高射炮便射出密集的炮弹,仓皇中,两架飞机丢下几颗炸弹逃跑了,炸弹落在了青龙山顶,两架飞机被击中,屁股后面冒起一股黑烟。其他飞机见势不妙,炸弹都未来得及抛,就仓皇逃走了。
宫田看到这一幕,颓然倒地。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接下来,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新5师势如破竹,几乎没给岗本13师团喘息的机会,一小时后,太平湖西边山包上的鬼子便被消灭,鬼子的尸体码成了堆,后边的鬼子一看形势不妙,纷纷逃向太平湖两侧。先头部队已经追了过去,化天明又命令部队收缩回来。刚才鬼子是被重炮炸得晕了头,新5师进攻当然顺利,这阵鬼子已缓过劲来,贸然扑过去,容易吃亏。
化天明一边让弟兄们抢修工事,一边叫来158旅旅长钟北山,他要把情况吃透,然后再作部署。
钟北山说,佐佐木特遣队被沈猛子他们消灭在乱石岗子后,岗本采取了收线策略,将分散出去的几股力量全都收了回来,集中在太平湖东侧。
“眼下太平湖东侧约有五千多鬼子,重炮十二门,各类轻型炮六十多门,鬼子有三个机枪中队,一个炮兵中队。”钟北山说。
“坦克呢,怎么不见坦克?”化天明问。
“让我们干掉了。”钟北山抹了把汗道。
“不错嘛,能把鬼子的坦克干掉,证明你们战斗力很强啊。”化天明由衷道。
“哪里,若不是72团和娘娘山刘米儿他们,鬼子怕早就越过了黄花冈。”钟北山谦虚道。
“他们现在在什么方位?”化天明又问。
钟北山指了指黄花冈南侧一座山峰,道:“中田25师团目前在那个方向,估计有两个旅,他们连夜赶过去的。”
化天明顺着钟北山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20公里以外的天竺岭下,狼烟四起,火光四射,隐约传来轰轰的炮响。
“第6师章国振也在那里。”钟北山又说。
化天明哦了一声,看来,鬼子是想从天竺岭抄近道,想避开米粮城。不过一听章国振去了那边,化天明立刻放心了。化天明对沈猛子和刘米儿都不信任,特别是沈猛子,43旅这块骨头他几个月都没啃掉,还想拦住宫田?
一支草包队伍,这是他对沈猛子的评价。
问清黄花冈岗本的真实力量后,化天明跟钟北山研究起围剿方案来。
这个时候,岗本正冲山崎发火。任天行被怀疑之前,曾向岗本建议,留下一个团或者更少,在黄花冈跟国军打烟幕战,迷惑住谭威铭,其他力量强行越过谷河,趁屠兰龙还在犹豫间,从平谷川穿过去。一出平谷川,进入山野,就安全多了。这是任天行的原话。岗本当时对任天行的话嗤之以鼻,堂堂大日本帝国军队,应该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岂能听任天行的话,从平谷川溜走?现在岗本就很后悔,人家竹野抢先一步,越过谷河去了平谷川,倒把他捆绑在这里,跟国军玩消耗战。
国军消耗得起,他消耗不起啊,现在好,屠兰龙开火,所有希望都化成泡影,岗本气急败坏,将罪责全怪在山崎身上,恨不得拿军刀劈了他。
“你不是说他通敌么,怎么现在又说他无罪?!”岗本责问山崎。
山崎没能撬开任天行嘴巴,倒让竹康抢在前面立了功,情绪已经很是败坏,一听岗本责备他,山崎不客气地道:“岗本君,你不是也说三天便可拿下黄花冈么,现在几个三天过去了,岗本君怎么还在原地?!”
“你?!”
两人斗了一会嘴,觉得再斗下去毫无意思,不如趁化天明他们休整的空,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才能脱险?
“岗本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逼那几个支那人说出十八洞,告诉司令官,让飞机炸了它。”山崎一直不忘抓来的曾夫子他们,他觉得这些人不能白抓,应该让他们为这场圣战做点什么。
岗本皱了皱眉,他倒是把曾夫子他们忘了,包括那五个花姑娘,他也忘了。前方战事如此激烈,他还哪有心思记得这些人。经山崎一提醒,岗本才记起,自己手里还有一批支那人,这个时候,兴许只有这些支那人能帮他。不过岗本很快摇了摇头,沮丧地说:“飞机?山崎君,你还指望飞机?”刚才飞机在米粮城上空挨打的情景,令岗本无地自容。他看过一张从日本送来的报纸,上面把这场圣战渲染得十分精彩,好像支那人都是纸糊的,只要帝国军队一碰,支那人就倒了。尤其对帝国军队的空中打击能力,简直吹成了神话。说支那人一听见飞机的轰响声,吓得就往山洞里逃,可刚才那场面怎么解释?帝国军队的飞机还未飞到目标地,就让人家打得冒了烟。如此狼狈的空军,还能称得上无坚不摧?
“不,岗本君,刚才是不知道十八洞的准确位置,如果我们能搞到它,相信空军会有办法对付的。”山崎显得固执,其实他是想折腾那几个支那人。作为一名谍报人员,山崎对战争的胜败没有直接责任,他要完成的,就是不断从支那人口中得到情报,得到的情报越多,他的成绩越大,等战争结束,他的功勋也就越高。
这场战争对日本军界来说,也是一场竞赛,谁能在这场竞赛中胜出,谁对未来就有发言权。对于战争的结果,却是很少有人去想的,那是天皇的事。山崎相信,天皇发动的这场战争,不可能以失败告终。所以他要在喝庆功酒以前,尽量为自己胸前多挣几枚勋章。
“试试吧,山崎君,炸毁十八洞,是目前唯一能救帝国军队的办法。”岗本有气无力说了一句,丢下山崎出去了。外面仍旧枪声大作,炮火连天,岗本要做的事还很多。他不能把一个师团全送给支那人,他必须想办法保存实力,要不然,即便这场战斗取得胜利,以后也没他岗本的戏了。
平谷川,岗本再次想到这三个字,竹野能逃,他为什么不能?
把正面的敌人全交给宫田司令官吧,天黑以后,他要强行过谷河,紧随竹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