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不仁也好、孤独寂寞也好,都不关我事,我只希望,他不是有目的把我抓回来。当然这个目的,无非是权势与天下。我只希望我自己猜错了,他把我从祈王手里夺过来,无关政治上的阴谋……
忽然之间想起舒无戏,同样是一名优秀而年轻、尊荣显贵的君王,在他的身上,似乎也藏着许许多多哀伤与孤独,同样很可怜。
我叹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滚的思潮。
我真奇怪,明明才离开他半月,怎么忽然之间想他了?不明白自己,突然开始觉得有点不了解自己了,更加不懂,为何每次想起他,心弦好似给人触动般,生生的疼痛呢?
舒无戏,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舒无戏,你若知道我有危险,会不会来救我呢?
对不起,你送我的小兔子,自从那日给祈王抓走绑上船后,我再没看到它。
我不是故意弄丢它的……不是故意的……舒无戏,你现在在哪里?你可知,我离你愈来愈遥远……
静静小竹轩,潺潺流水声。
独坐高阁的我,冷眼看着窗外,落叶萧索。
乐雪端着一盘糕点摆到我面前,“公主,先吃点东西吧,都不知道皇上还要关我们多久呢。”
我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如同嚼蜡。
“公主啊,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啊。乐雪整天被关在这里,真得好无聊啊。”乐雪轻轻摇晃着我的衣袖。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公主你怎么这么说呢,乐雪不是怪你啊,乐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伸手扶住她的小手,微微一笑,“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事情,我脑袋笨,想事情有点不灵光,所以呢,我一般都喜欢静坐思考,虽然……唉,还是理不出个什么头绪,你放心吧,我乐观的很,这么点小事打击不到我的。”
乐雪扑哧一笑,“公主你知道吗?乐雪最喜欢看你灿烂的笑容了。每次看到你开朗的笑,乐雪都有一种错觉,仿佛看到日光滑过一般,真得很明媚耶。”
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什么日光,再这样呆下去,我俩准变成两尊蜡像了。”
“乐雪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皇上他为何大发雷霆呢?公主只是不愿接受皇上的好意赏赐而已,他干吗要生那么大的气嘛。”
“你说换了那个家伙,会不会也这样?”
“谁?”
“舒无戏。”
乐雪搔搔脑袋,“乐雪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只有我跟你,说,大胆说,我猜他跟这个皇帝一样,甚至可能更恐怖、更没风度,暴跳如雷、搞得不好还得把我丢进监牢里去。”
“对啊对啊,公主你好了解皇帝陛下呢,陛下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他最讨厌人家忤逆他了,不过……公主你经常忤逆陛下,也没见他怎么着你。”
“说什么啊?我哪有忤逆他啊?是他逮着机会就耍我好不好?”我翻翻白眼。
“哈哈哈……”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
“朕在门外就听到公主与侍婢的笑声了,不知有何好笑之事,可愿与朕分享?”某皇帝走入门,拂袖轻弹,冷寂寂在我面前落座。一袭锦衫、更衬身形之颀长、洒脱,若是不那么冷冰冰盯着人家看的话,那就更俊了。
“公主?”某皇帝音调上扬,语气含有隐忍之意。
“呃……陛下一来,浔阳很紧张,脑子里突然间就一片空白,什么都忘记了。”
“是吗?”他冷笑。
我不怕死地点点头,心想气走他最好,我不要见到这么个冰块,像个没有感情的人似的,从不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一辈子都戴着个人皮面具过活,把所有情绪都压抑在心底,若是换了我,非要活活憋死不可。
这种人其实很可怕!没有无戏来得可爱,无戏他……虽然动辄杀人、虽然……在别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可是每当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我心里就难受。
无戏在我面前,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情绪显露,什么都显现在脸上,生气也好、开心也罢,我全部都可以读懂,不像眼前此人,永远把感情压在内心深处,你永远别想在他淡定从容的脸上读出任何东西来,所以你永远别想琢磨的透他。
下巴蓦地给人扣紧,抬眼望去,看到他冷凝的表情。
“你对着朕,神思渺渺,在想什么东西?”
“公主?”乐雪惊叫一声。
我该死的咬到自己的舌头,怒的不行,双眉飞挑,杏眼睁得滚圆,瞪他,无声地用眼光杀死丫的混球。
“知不知道你很可恶?”他冷声对我说道,“上次你用剑指着朕的喉咙,朕就觉得,你非常可恶,也非常大胆。朕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女子……”
挑长的双眉微微一蹙,如炬的目光滑过我的脸颊。
“率性而为,又不失一番真性情。浔阳!”他逼近我一步,冷凝地笑望我,“数年前,你我见过一面,你可还记得?”
“通。”我跌坐在椅子上,屏息凝视他。
他俊雅的脸一寸寸向我逼近过来,微微倾身,乌丝翩然掠过我面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角勾起一丝邪佞冷笑,“浔阳公主,你当真是失忆吗?还是……”
我紧张地与他对视,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人可恶透了,说一半话,又中途断了,只是一副意味深长地注视我。
我本就心虚,给他这么一说,脑袋里又胡乱揣度开了:难道给他识破我假公主的身份了?或者他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眼前的我是真是假?仅凭数年前的一面之缘,我想这个皇帝也没那么大本事就把我给识破了吧。
这么说来,他只是在试探我?
我暗自镇定一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皇上想说什么,浔阳不明白,可否明示?”
“朕想说,若干年没见,公主你,好像变化挺大的。”
“人怎么可能不变呢,女大十八变,上了花轿还得变三变呢,浔阳与皇上多年不见,也难怪皇上一时间认不大出我。”我笑着看他,语声一顿,随即把话题扯到别处,“对了皇上,上回冷堡杀手那件事,可否查出是何人买凶对付您?”
他拧着眉头直起身,“你以为,祈王他为何会那么巧出现在崂山附近?”
“他?”我张大嘴,“你的意思是,他雇凶杀你?”
“不错。”他点点头,斜睨我一眼,“公主你,算是个意外收获。”
“也就是说,我要是那天不那么倒霉地遇到你,此时此刻,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
我瞪着他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气得头顶生烟快了。
这个家伙,明明把麻烦一桩一桩地带给我,还这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真得很欠!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公主。”他一手撩起袍边,在我对面缓缓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