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什么地方。”
“若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该是距离我国最偏远的冯国属地。”张三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是否还记得,三年前率军出征,一直打到渭水最西南,收服十数国?这个冯国即是在范国左面,最邻近西属之地,常年遭受风沙,眼前这条三春江支流,即是他们活命的源泉。”
我眨眨眼,仰头看舒无戏,“前面那个福源州是我们的领土了?”
“是呀公主。”张三点点头,“福源州乃是进入西离关之后第一个城镇,虽说接近西地,但数年来,在皇上的英明带领下,常年大兴水利、农田,州郡人口在这三年内已经翻了数倍,如今算是靠西面一带最富裕之地了,所以也会经常引来西属之地沙狼的觊觎。”
我汗!这马屁精,吹捧起舒无戏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舒无戏低头看我,“是否很佩服朕呀?”
佩服个屁,我吐舌头,小手挥挥,“既然你都打到最西南了,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那什么冯国?索性一统南方不就得了。”
“不要。”舒无戏摇摇头,“这个地方太穷了。”
我倒,这臭小子!冯国国王真该上香祷告了,就因为穷才没给人灭了,若是稍微富裕一点,早做亡国奴了。
陈太医抚须笑道,“其实冯国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听说自去年冯国老王上过世后,一派扶持太子、一派扶持王后各自为政互相厮杀,今年初王后登基,大兴土木弄得民怨四起、民不聊生。冯国……其实早已灭亡了。”
张三直点头,“陈大人说的是,放眼冯国,其国土仅为我离国千分之一不到,大小仅能与福源州不相伯仲,皇上若是有意要拿下它,他早已不存于世了。”
“有没有很佩服朕?”墨玉似的眸子双双一弯,期盼地等我开口夸他。
我翻翻白眼,伸出一只小手挥苍蝇似的胡乱挥动一下,“佩服呀,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行了吧。”
他一听,眼睛弯得找不着缝隙了,简直叫人好笑万分。这么爱听好话,像个小孩儿似的皇帝,我算是头一次碰到。现在这副天真无邪、可爱无双的样子,我真是很难将它同嗜血杀戮时的表情联系起来,莫非他是个多面人,我细细观望着他的眼睛,却见清冽无波的眸子内清晰倒印着一双我的影子。
没来由地,小脸微微红了起来。
他捉住我的小手,诡异地冲我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朕呀,朕会忍不住想要抱你的,这里人多……朕会不好意思。”
“咳咳。”陈太医笑着背转身。张三立刻识趣地把脸转到一旁。乐雪就垂下头看自己的脚面,真是如出一辙的好反应呀。大家均作出“请圣上当奴才不存在”的动作与表情,气得我恨不能一拳挥在他那张可恶的脸上,“我讨厌你!”
“为何呀?”他笑着掐掐我小脸,只听不远处传来“噗通!噗通”数声巨响,有几个身体力行的大汉纷纷跳下水往我们这头游来,看情形是要爬上船来争抢食物了。
“子恕,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嗯?”
“他们都只是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老百姓、手无寸铁,你答应我别杀他们。”
他皱皱眉,不悦地盯着我,一手摩过我柔嫩的脸颊,沉声道,“朕在你眼睛里就这么喜欢杀人?你随便出去打听一下,何人不说朕是个明君呢。哼,这些人要是服从朕的旨意,朕何须拿他们开刀?若是暴民作乱,朕也决计不会手软!朕要好好保护你的,不是么……”
讨人厌的家伙,说话的时候漂亮的眼睛又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了,害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一通,这样子,人家早晚会得心脏病的!
低头望去,只见三四名大汉已然到了我们船前,正折腾着要爬上船来。张三见状旋身取来一面弓箭,一脸平静地瞄准底头那数名大汉,朗朗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妄动,箭矢不长眼,射死概不负责。与其这样死,还不如回到岸边。”
“回去也是死,兄弟们,我们上!”
“咚咚”凿船声传来,吓得我一脸惨白往舒无戏怀里躲去,“他们若是把船凿穿了,我们就要沉下去了。”
“对啊,忘记娘亲不会水性了。”他好整以暇地冲我微笑,一手握起我下巴,轻声细语地问着,“那……朕现在可不可以开杀戒了?”
“最,最好不要。”我缩了缩脑袋,“你可以说服他们嘛。”
“等说服完,估计咱们都进江里喂鱼了。”舒无戏哼了一声,身形顿时拔高数尺,如大雁展翅般朝江面上飞去,足尖轻点,掠过水面,翩然踢飞一名大汉,再踩着他人浮在水面的脑袋,用力把他埋进水里,随即呵呵朗笑数声,像顽童戏耍大人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高来低去,让那几个大汉吃水吃了个饱。
我在船上向他招手,“别玩啦,快点回来好不好。”
他依言点点头,向我这里投来一瞥,笑着飞回来,足尖在阑干上轻轻一点,飘飘荡荡地落在我身侧,拦腰一抱,在我脸颊上亲了一记,“怎么了,朕才离开一小会儿,你就想我了?”
这个死不正经的!我一手推开他的脸,“别戏耍别人了,他们都是些无辜的百姓。子恕,你说我们把船上的储粮搬出来分给他们好不好,你看他们,一个个都饿得七荤八素的,太可怜了,里面还有好多孩子呢。”
“公主,只怕船一靠岸,那些人就会涌上来争抢。”
“还有多少食物,为何这些人都聚集在这里而不入城呢?”
“这冯国的事情,我们不必多管,还是赶路要紧,别再节外生枝了,皇上的安危最为重要。”张三说道。
“不管?看着他们饿死也不管?”我微微扬高声音。
“好啦别嚷了。”舒无戏伸手揉揉我的脸蛋,转身对张三道,“你带两个人下去,把储粮都搬上来分给他们吧,留少许食物够我们撑到福源州就行了。”
“是,皇上。”
“这样可满意了?”他笑着看我一眼。
我哼了一记,飞给他一个大白眼,心想:谁要你来讨好我,顺我心意呢?
之后,我们的船靠岸过去,把食粮都搬了下来纷发给群众。适才众人都领教了舒无戏的厉害,心悦诚服的很,自然不敢作乱,都乖乖排队领取食粮。只可惜东西还是不够,发到最后,还剩很多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那副乞怜的嘴脸,瞧着真够叫人伤心的。
我望了舒无戏一眼,他耸耸肩,“没办法,除非先到福源县备齐东西再回来,可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瞪了他一眼,顺手拉过一名老大爷,“老伯,问你,为什么你们都住在这三春江岸边呢?”
“因为虫祸连年失收,地里长不出庄稼,颗粒无收。女王又派人向我们老百姓征收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我们吃不饱又没银子上交,只好到江边来打鱼,几日来,江里的鱼都给大家捞尽了,这下子连肚子也填不饱了,叫人怎么活哟。”老大爷抬手试抹眼角,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