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目光时不时瞟到无戏面上,低着声音问我,“淼儿,这位是?”
我抬眼看看他,一时支吾不知怎么介绍。
倒是无戏他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亲热地叫着,“姨娘,我姓吴,单名一个戏字,现在已经是淼儿的未婚夫啦。”
说完不顾我瞪他,自己笑吟吟地拽住了我的小手儿,一对俊眸闪闪荡荡的盯着人家直瞧。
“原来是这样。”姨娘看着无戏频频点头,“吴公子好俊的人物,淼儿能找到这样的夫婿,姨娘心里也十分为淼儿高兴,倒是你们四姐妹,摊了个这样的爹爹,没得淼儿如此运气。”
说着眼角有泪滑出,神情有点哀怨。
三妹妹望着我,眼睛里流过一股淡淡的忧愁,看着叫人很是不忍心。想来她也是怕母亲伤心不敢多话,其实心里也着实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想到这般灵秀的姑娘得被迫嫁给如此不堪的小太岁为妾,我心里就有点难受,痛骂这万恶的旧社会。可恨那铁公鸡居然舍得,他的心肠真是铁打的,除了金银,眼里容不下任何事物。
无戏出去交待了一番,让邵大人、赵将军、陈太医等人留在酒楼等两日,自己带上乐雪与张三陪我回杨府。几乘软轿停在杨府门前,乐雪扶着我从轿里出来。
我仰起头,望着有些破落的门头,墙角边扎着的几根枯草,连杨府的匾额都歪斜着的,若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丽城富商杨铁基住处。于是有些奇怪的回头望姨娘。姨娘倒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跟你姨丈说了多次了,宅子经年累月都已老旧,若要修葺,费用当也不小。当初在丽城落户时,相中这宅院也是因它便宜,住了四五年,愈加破旧,你姨丈舍不得花银子修葺,也罢了,就是有时风大雨大时,屋顶会漏雨,让淼儿你见笑了。”
还真是个天下第一抠!
房子都快烂了还舍不得花银子,当可看出平日里对妻女有多苛刻。
我们随着姨娘进了府门,庭院不是很大,种了些树木,寒气挺重,时值春日,还有些小冷,打了个喷嚏,便给无戏一双温暖的手裹拢住了,下意识朝他身旁偎了偎,没成想自己何时起竟有了依赖这个男人的念头。不过偎在他身边,鼻尖嗅着专属于他的淡淡味道,突然生出一丝幸福的感觉,就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他笑了笑,索性伸手勾住我的腰,低声说道,“进了屋子,先给你弄杯热茶,乐雪也是,春寒的日子,也不知替你多加件衣裳。”
“你可别怪她,她哪儿知道今日会变天呢。”我偷偷瞧了姨娘一眼,见她对我们过于亲密的举止未发表任何看法,目不斜视,想必是心里也认了无戏是我夫君的身份,于是稍稍松了口气。心知在这杨家还是谨慎些好,别到时又弄得谣言满天飞,让这浔阳的名声臭上加臭,自个儿可还得顶着她这个名号过一段日子呢,没得让自己心烦。
入了屋子,自有人来替我们上茶,不过来来回回也就两个小丫鬟在忙碌,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一道尖锐的叫声传来,“秋菊!冬梅!死哪里去了?叫你们给我炖的炖品呢,怎么还不端来?一个个就知道偷懒!秋菊,冬梅!”
“二奶奶。”两小丫鬟迎到门口,向来人行礼。
进来的是个体态丰腴健美的三旬妇人,歪斜着一双桃花眼,先是盯了一眼姨娘,冷笑视之,再就把目光放到我和无戏脸上,见着俊美无俦的无戏倒是稍有一愣,目光即刻柔顺多了,显是见无戏穿着贵气,不敢轻慢。
妇人身后转出来一名环佩叮当、浓妆艳抹的少女,上前就蹬了秋菊一脚,“你个死丫头,叫你给姨娘炖个炖品,炖到人影子也不见,是不是想造反了?”
“王巧绿你够了吧,没见着家里有客人在么,一个劲咋呼什么,说好了这秋菊是我们大房的丫头,你凭什么对她动手?”四妹妹杨雅丽头一个按捺不住嚷道。
“什么客人,哪儿来的客人?”叫王巧绿的小姑娘原还在叫嚷,当眼睛看到坐在我身边的无戏时,忽然瞪得老大,屏息直愣愣看了大约有一分钟,这才悻悻然垂下头,露出一丝小女儿扭捏娇态,“巧绿不晓得有客人在,倒让公子见怪了。”
无戏望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冷笑。
这个女人,我不由得要笑了,她见怪的就只无戏一人,恐怕我们坐在堂子里的这许多人,她一个都没瞧在眼里。
“罢啦罢啦。”姨娘挥了挥手,“冬梅,你去厨房继续炖二奶奶的炖品去,这里有秋菊照应着即可。”
“是,大夫人。”叫冬梅的丫头急忙低头走出了门。
华氏与王巧绿倒是没走,姨娘便对我说,“淼儿,这是你姨丈的二夫人,那位巧绿姑娘是二夫人的远房外甥女,暂时住在我们家里。”
暂住的都这么嚣张?我不由多看了王巧绿几眼。
小姑娘正痴呆呆望着我家无戏,是了,这个皇帝,走到哪里都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我要是嫁给他,以后真是有的担心了。心里头胡乱转念,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实际对这个王巧绿有点反感,好歹也是个闺秀,干吗一眨不眨盯着无戏瞧呢,都不害臊。
华氏有点好奇地望着我们,“哎呦姐姐,不知道这两位是?”
“这个是我外甥女儿淼儿,这位是淼儿的未来夫婿吴戏吴公子。”
“哼,恐怕你早听过商家的来头吧,这位可是商国的浔阳公主,你们还不上前见礼?”杨雅丽总算逮到个机会出出气,自是不会放过。
倒是华氏有点惊奇,没想到浔阳公主真得会到访杨家,之前也不是没听过大房母女提起这浔阳的名号,只是数月前请了,人家未肯来,那时反而惹得这个华氏冷嘲热讽了一番,很是没趣。
如今见我端坐在跟前,也不敢怠慢,唯唯诺诺上前见了个礼。
我穿着一件素淡的衣裙,头上簪了一支廉价的骨簪,华氏对我这番装扮打量了好几眼,隐隐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王巧绿亦跟着上前见了礼,一对眼睛却是半分不肯移开无戏的脸上。
我有点生气,心想适才姨娘已经给你们介绍了,无戏是我未来夫君,我这个未来夫人还坐在他身边儿呢,你目光就如此放肆,只怕我前脚一离,你后脚就迫不及待要爬上他龙床了!
于是愈想愈气,出口的声音亦是冷冷的,“二夫人不用多礼,你们起来吧。”
“谢公主。”华氏拉着王巧绿站起,陪着笑对我说,“公主这是打哪儿来,要往哪儿呢?”
“公主要跟我回临都成亲呢。”无戏高兴地握着我的手,对她们宣布。
“公主要成亲,竟然不在商国?”华氏冷冷地望了我一眼,态度立时一个转变。
我想了想,恐怕她以为我跟人私奔出来的,可能还把无戏看成是我的小白脸,何况这个浔阳名声本来就不大好,她要这样误解我也没有办法。
“这个,淼儿的皇弟们想必是知道的。”姨娘有些不自在地捏捏我的手,“时候不早了,秋菊,你去望望老爷回来了没有,咱们要开饭了,淼儿劳顿了一天,想必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