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天武元年九月一十六日,大胤国第一届面向全国慕良纳贤的考试,正式拉开了序幕。按照晚蓝和利飘雪事先设定好的,此次考试共分为三轮,实习“择优录取、依次淘汰”的原则。第一轮为笔试,试题一共有三道,皆是让考生们略谈一下自己对“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之道”等事的看法——这是晚蓝的意思,毕竟此番应试之人众多,考虑到阅卷工作等事,他们已决议第一轮要筛掉五分之三的人,是以试题当然不能太浅薄。
评卷的工作很快出来了,一万二千多名考生,一次性就被筛掉了七千多名。
这些被筛掉的人们也不气馁,因为晚蓝已命各考棚的主考官于当日收试卷时,告诉了他们三年后还可再进京来应试的消息,所以他们只沮丧了一小会儿,便都信心满满的回家去为三年后的考试做准备了。
因着他们的离去,拥挤嘈杂了近半月的京城,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几日后,第二轮考试在离京城三十里地的皇家围场拉开了序幕,剩余的五千人被分成二十组,被分批带进了围场。当然,围场稍微凶猛一点的野兽都被官兵们事先赶到了围场一个角落关好,毕竟考生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手无缚鸡之力,真要让他们去拉弓打猎,只怕他们猎物没打到,反而先伤了自己。
这是利飘雪的主意,一来他想趁机选出几个文治武功都还过得去的人,送到兵部重点培养;二来他说是想乘机考验一下众人的意志力和韧性。
围场上考生们应试的过程及结果如何,晚蓝一概不能知道,因为其时她正窝在御书房里,一脸郁闷的领教着小皇帝“牛皮糖”一般的缠人功夫。没办法,给小皇帝做太傅才是她的主业嘛。
先前她已给他讲完了《水浒传》,今日正讲完了《三国演义》草船借箭那一回,然后小猴子被诸葛亮的壮举撩拨得心痒难耐,非要缠着她听下一回。
如果换了平时,她还可以将就他一下,只这会子她因记挂着围场的情况,本就心神不宁的,又哪里有耐心和精力去给他“分解下回”?
“太傅,您就给朕先讲讲吧,哪怕一小段儿也行啊。”“牛皮糖”又开始念叨起了那句已被他念叨了不小百遍的话。
“不行!”晚蓝亦是一如既往的一口回绝。
小皇帝犹不死心,扑到她身上扭股儿糖似的只是厮缠,弄得晚蓝是气笑不得,正欲松口,忽然一个小太监进来跪下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即刻过去寿阳殿一趟。”——寿阳殿正是太后的寝宫。
见有外人在场,小皇帝忙从晚蓝膝上跳下来,故作正经的沉声道:“朕知道了,这就摆驾寿阳殿,你先出去侯着,朕马上就来。”
小太监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这里小皇帝才恢复刚才的样子,摇着晚蓝的手,扁嘴道,“太傅,您可一定要等着朕回来哦。”
说完转身往房门走去,不想走到一半,他又退了回来,“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太傅您还是先回家休息去吧,免得白等。”
多么懂事贴心的孩子啊!晚蓝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才柔声道,“太傅知道了,皇上快去见太后吧。”
送罢小皇帝,晚蓝忙赶至宫门,坐上利飘雪的马车便往回赶。
回到王府,问了门房,说是利飘雪和白轻云都还没有回来,晚蓝心急如焚之下也不欲进内院了,直接命车夫掉头便往围场赶去。
岂料还未出城,就听路人说利飘雪已经带着考生们回城了,她忙又命车夫往回赶。
果然不多一会儿,利飘雪便带着十几名贴身侍卫,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守在门房等候的晚蓝忙迎上去道:“怎么样?一切可都还顺利?”
利飘雪抿了抿唇,沉声道:“原本一切都还顺利,不想午时过后,不知谁擅自将关放猛兽们的栅栏打开,放了几十头虎豹出来……”
“可有人员伤亡?”晚蓝忙打断他道。
“死亡四个,重伤二十八个,轻伤四十六个。”他蹙紧眉头应道,这还是他身先士卒带着官兵们,拼命将那些猛兽在短短半个时辰就全部捕杀后的结果。
晚蓝心里一沉,正要接话,忽然想起他们正站在门口,人多口杂的,因偏头命利飘雪的侍卫们道,“忙了一天,你们也累了,就先下去歇着吧。”
见众人领命去了,她才和利飘雪一道往内院行去。
一回至花厅,晚蓝便急问道,“伤员可有送到太医院紧急救治?其余考生们的情绪如何?波动大不大?”
利飘雪自斟了一钟茶一气饮尽,才道:“伤员已经送到太医院了,至于考生们的情绪,我倒没怎么注意。这点小变故都经受不住,我大胤要他们来何用?”
“话虽如此,到底此事是你经手的,若被有心人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于你于大胤都不好。”晚蓝一脸担忧的接道。
他冷笑道:“不是可能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而是肯定!”
见她狐疑的盯着自己,他方继续道,“那开栏放兽的人,已当场咬舌自尽了。”死无对证,查无可查,只能成为一桩悬案了。
闻言晚蓝终于恍然道:“我明白了。”考生伤亡如此惨重,不管从哪方面讲,利飘雪都有推脱不掉的责任,这样他此次即便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人们也不会记得他的好太多,而是将目光都转移到了考生伤亡这件事上!
“依你看,会是谁的手笔?”一脸冷峻的抬头,晚蓝问利飘雪道。
“还能有谁?不是叶延皙,便是姬无涯!”他也是一脸的冷峻。
有说等于没说,晚蓝无语。
片刻过后,她又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情报机构或暗探什么的吗?”
他摇头,“我回朝至今不过一年多一点,时间太仓促,还没来得及组建。”
“那你的‘黑衣门’吗?你难道不可以将他们召到白槿来,为你效力?”
“他们都过惯了江湖上自由散漫的生活,我怕他们来了,反而会给我更添加麻烦。”
呃……,这家伙到底凭什么要谋大胤乃至天下的?难道他不知道在第一时间获取最新消息的重要性?甚至连“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原则也不知道?
“恨铁不成钢”的深深看了他一眼,晚蓝无力道:“算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利飘雪微微一扯嘴角,笑得无可无不可,“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银子人手什么的,只管找李善长就是。”
“嗯。”晚蓝点头,“不管怎么说,明儿一早你都得到太医院去探望安抚一下那些伤员,问他们有什么困难,尽力为他们解决;当然,未受伤的考生们也得多拿言语安抚安抚,让他们安心准备最后一场考试。我们可不能因此而中断考试或推迟考试,而如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愿。”
微微颔了一下首,利飘雪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幸好我有你!”,便大踏步出去了,留下晚蓝一人,盯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是夜,因着为如何才能找出一个最好的打探情报的法子发愁,晚蓝一直辗转反侧至大半夜,仍未能入眠。
也幸得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让她想出了一个法子来,那就是——开妓院,而且得开平头百姓不敢问津的高档妓院!
想想也是,还有什么地方,是能比妓院这样看起来很安全的美人窝,更能最快得到情报和官员们见不得人隐私的好地方呢?
对,她明天就开始到白槿各大妓院去好好考察一番,一定开出一家有品味有档次有格调的“三有妓院”来!
次日一早,晚蓝便找到李善长,命他去账房与她取了五千两银票来,然后她换上之前新作的月白绸衫,摇着折扇,带着王府两名还算能打的侍卫——穿越规律第四条:逢妓院必发生事端,她可不想在不得已管闲事时,被人打成肉饼——,便大摇大摆开始了自己的“京城各大妓院一日游”。
他们进的第一家妓院叫“醉红楼”。
被一神肥肉,一笑满脸脂粉就往下直掉的老鸨迎进装饰得很俗气的大厅,晚蓝看也没看便自袖里捻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扔出去,“把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给爷找来。”
老鸨脸上的粉掉得更快了,“我这就给公子您请去。”大概是很少见到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这也怪不得她,晚蓝给的银子,以此时大胤的物价来算,完全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一年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了。
在后面看着老鸨那扭得越发欢快的大屁股,再思及才刚自己甩出去的那一百两,晚蓝的小心肝儿都心疼得快打哆嗦了,丫的,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
很快老鸨便带回了他们这里所谓“最红最漂亮”的姑娘,但是晚蓝一见之下,却差点没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丫根本就是一现实版的“如花”嘛,实在是太……抽象了!
“妈妈是怕爷没有银子吗?竟敢拿这样的货色来糊弄爷!”晚蓝故意装得很凶狠,她后面的两个侍卫亦适时上前靠了两步。
果然老鸨立时变了颜色,“哎呀大爷,奴家怎么敢欺骗您老呢?如花姑娘确实是咱们‘醉红楼’最漂亮的姑娘了,而且除了‘千娇楼’的红松、紫月、蓝竹三位姑娘,我们的如花姑娘敢称白槿第二,可没有人再敢称第一了,这可是全白槿城男人们公认的事实,不信您老四处打问打问去……”
她话音未落,晚蓝已顾不得形象,忍不住捶胸顿足的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女的还真叫如花,真是太有……喜感了!
随手再扔下一百两银子,晚蓝大笑着,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去了。
又接连走了几家,晚蓝被彻底雷晕了,果然“醉红楼”的老鸨说得没错,他们那位如花姑娘的“美貌”,确实算得上白槿城“风月界”数一数二的了,她忽然对白槿城内的男人们由衷的同情起来。
可是不应该这样啊,白槿城的女子们,虽然不是个个貌美如花,却也算得上清秀可人,譬如利飘雪王府里的那些丫头们,譬如街上来来往往挽了妇人髻的年轻女子们,怎么被历朝历代男人们称作“销金窟”的地方妓院里,却尽是些那样的货色呢?
还是白槿城的女子都太自尊自爱,宁愿饿死也不愿做出有损自己贞洁之事?——她可不以这诺大的城里,就没有十户八户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
揉了揉走得有些酸疼的小腿,晚蓝决定最后去才刚被各个妓院的老鸨们,都或艳羡或嫉妒或不屑提起过的“千娇楼”看看。
然后她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无比的庆幸起来。
千娇楼的装潢一看就比其他妓院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这里的老鸨也不如他处那样俗不可耐,而是一个三十来岁,一笑起来满身风尘味儿,不笑便立刻显得很淡雅的女子。
坐在雅间里,晚蓝如法炮制,命她去将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都请来,当然,说话的同时,她也没忘记甩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不想那女子却未接那银票,而是笑道,“待公子瞧过奴家这里的姑娘后,再决定要不要给银子,也不为迟。”说完一扭身出去了。
少时,她带着三个各着红、紫、蓝的女子回来了,“公子,这是我千娇楼最漂亮的松、竹、梅三姑娘,不知公子瞧着可还喜欢?”
晚蓝细细打量了三人一番,才满意的点头道,“倒还有那么点意思。”以她见识过两国后宫佳丽的眼光,这三个女人还算勉强及格,至少,还算得上“可塑之才”。
但旋即她又摇头道:“不过三位姑娘在这样的小地方窝着,难道不觉得屈才吗?”
话音刚落,那个老鸨便一脸警觉的挡在三人之前,道:“敢情公子不是来寻欢,而是来挖人的?”
“妈妈此言差矣。”晚蓝摇头,“本公子只是觉着,凭三位姑娘的美貌,是完全可以红透我大胤全国各个角落的,就连妈妈你,也太屈才了。”
老鸨冷笑,“公子此话怎讲?”
晚蓝一甩扇子,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与妈妈你谈一笔生意的,要是你应了,不出三月,我保管你日进斗金,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公子说笑了,我们这种地方我们这种人,求的不过是一顿饱饭罢了,又怎么敢奢想日进斗金呢?”老鸨的脸色已有所松动,只是仍未放松警惕。
“不知妈妈可否借一步说话?”晚蓝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
老鸨犹豫了一下,想着好歹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遂挥手示意屋里众人都退下,又见晚蓝亦挥手命自己带的人出去了,她才缓和了脸色,“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晚蓝淡笑,“敝姓蓝,妈妈称我蓝公子即可,只不知妈妈又该如何称呼呢?”不管是她的真名还是假名,都不能让眼前的人知道,不然,她连现在这样“半自由”的生活都会没有了。
“蓝公子称奴家作‘辛妈妈’即可。”她笑答。
“那好,辛妈妈,我想盘下你这店铺,不知道你要什么价位?”晚蓝开门见山道。
辛妈妈愣了一愣,才笑道:“公子就那么肯定奴家要盘给您?”
“你在听过我的条件后,一定会答应的。”晚蓝一脸的笃定,“我盘下这间店后,你仍然是这里的掌事人,我不过每月来几次随便瞧瞧便罢了,至于平时所得的盈利,我们三七分,你三我七,你看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巨大“馅儿饼”,霎时将辛妈妈打蒙了,好半晌,她才喃喃道:“公子就这么相信我这样一个您才见过一次的人?您就不怕哪一日我卷款私逃了?”
晚蓝浅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浅显的道理,蓝某还理会得。要是妈妈有意,就先说价钱吧,明日我就送银子来。”
辛妈妈沉吟了一下,才道,“公子,您是一个厚道人,我也不瞒您,当初我盘这店面,一共花了三千两,再加上以后的各类花销,大概共用了一万五千两左右银子,公子,您就给一万五千两……。”
“五万!”晚蓝打断她,“你经营了这里这么久,我不能亏了你。至于之后的装饰问题和到各地采买新鲜女子的银子,我会再给你一万两的,当然,前提是那些女子得自愿才行,特别漂亮或突出的,可以允许她们只卖艺不卖身。”
辛妈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张大着嘴巴,目送着晚蓝潇洒的背影渐行渐远。
晚间晚蓝将此事细细说给了利飘雪知道,还说要将所费银子的明细列好,每隔一段时间让他看一次,他不待她说完,便以手势制止住她,旋即道,“你做主就好。”
于是盘店、重新装潢、离开白槿去其他地方购买新人等事,都在晚蓝和辛妈妈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