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分,还未褪去夏日的炎热,依旧让人有些烦躁。已经十四岁的宇文天晨早已从静心院搬了出来,只是时常去取用一些书籍。
“天晨,这次的秋试你可曾去?”云忆柳最近一直把宇文天晨往外赶着,经常的外出。
“去了,不过,没有过。”
“为何,后来你不是贿赂过考官了?”有些纳闷十万两买个初试,还通不过吗?更何况宇文天晨的文采与学识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很简单,今年秋试,但凡云家书院出来的学生,都不许参与考试,即使隐瞒报名的也会取消资格。”宇文天晨似乎并不生气。
“这又是为何,李刖也不至于这样排挤,秋试也是拉拢人才的机会。”云忆柳心中起疑。
“小师姐,这次你只猜对了一半。”宇文天晨笑得有些得意,“的确是李刖牵得头,不过父皇也在推波助澜。”
“看来李刖有些头脑不清了。”云忆柳冷笑着,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太子的势力,难道她不会举荐吗?!
“不过,父皇近日似乎特别听命于李刖,不少反对他的人都被贬谪。”宇文天晨气定神闲,似乎在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天晨,你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看来他父皇的苦心并没有白费,那些被远放的臣子,将来皆是抵抗李刖的中坚力量,不过是卖了个人情给自己的皇儿。
“那也是太傅的功劳,所谓名师出高徒,天晨总不能丢了您的脸呀。”宇文天晨明显得有些不正经,连带着眼神也有些逗弄。
“你最近越发不像话了,再这样,别怪太傅动用你父皇御赐的戒尺。”云忆柳不明白,教出了宇文天晨,似乎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家伙时不时地会拿自己寻开心,而自己与之辩论,不再像以往那样可以轻松应对。
“可是,小师姐你舍得吗?”宇文天晨的笑容中带着玩味,这些年那把戒尺根本就是摆设,即使打了下来也是如隔靴搔痒,无关紧要。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你小师姐,你要哄得是李柔依,以及你需要利用的女人。”云忆柳冷笑着,根本不把宇文天晨俊逸非凡的表象看在眼里,尽管眉宇间的笑意的确令人有些心动,但是总觉得透露出算计。
“习惯了,没办法。”宇文天晨似乎不罢休的样子,值看得云忆柳浑身不自在。
“好了,不用这样,知道你怨我。但也是为你好……”云忆柳明显的有些心虚,呃……她没有错,紧张什么?这个小太子越来越不好玩了。
“天晨哪敢有任何怨怼,小师姐既是太傅,任何决断都有自己的道理。”宇文天晨缓慢靠近低头装蒜的小师姐,牵起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哑声道,“柳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晨愿与你共享着天宇江山。”
“你……”云忆柳明显的脸有些红了,这个死男人,不就是逼他易容去妓院看那些卖笑之人的脸色,和一些沉溺酒色的达官贵人结交,去套出他们的底细和圈子。又让他去哄了几次那个美丽的花魁,回来就开始不正常了,“你少给我来这套,要么叫小师姐,要么称太傅,自己选。”说完用力想抽回自己的双手,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何必那么见外呢,毕竟我俩朝夕相对那么久,渡过了多少不眠之夜,甚至同床共枕多日。连天晨的一些成长经历也是小师姐教得呢?”宇文天晨的表情非常的认真,语气也是深情不倦,双眼似乎在憧憬什么。
“宇文天晨,你不该在为了一些莫名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用这样暧昧不清来烦扰我,你是未来的君王,应该有胸怀天下的气度。”云忆柳有些生气了,连名带姓地训斥起眼前的人来,“现在去抄一遍诗经,抄不完不许出静心院。”
“是,小师姐。”宇文天晨知道有些过火了,但是刚刚并不是全然的做戏,那一刻的确有着动情。看着云忆柳的愤而离去,宇文天晨郁闷不已,她真以为承诺可以轻易说出口吗,能够让自己说出这番话的便只有这一人啊,手里还留着余温,心里却透着几许悲哀。
回到静心院,宇文天晨不甘心地打开诗经找到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此时,宇文终于明白小师姐为什么要让他来抄诗经了,其实这段话写的是战士之间的约定,说要一起死,而被自己当成了表白之语,怪不到小师姐会这样生气了。不过,那时的自己的确是发自内心,没有感动到小师姐分毫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有闲心挑自己用词不当。自己引以为豪的魅力,在这个十岁女子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
明月当空,整个静心院中都被撒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使得置身其中的人不禁沉醉其中,透过窗子欣赏着这一院子的美景,宇文天晨的心绪不由得也平静下来。却不小心瞥到,云忆柳坐在假山上出神地望着月色,这时那首许久未吹奏的曲调再次想起,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使得平凡清秀的容颜现出独特的韵味来,伴着满是思念的曲调,让人心向往之。
“别亦难!”宇文天晨终于明白,两人相伴多年,依旧抵不过那个多年杳无音讯的文月叶。一切的无动于衷以及不解风情,并不是因为少不更事,而是早已心有所属。凝神望着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宇文天晨有着万般的不甘心,不经意间手中的笔应声而断。
“你该知道,抄写诗经的原因了吧。”云忆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书房,看到掉落在地上断笔和未吃的晚饭,有些莫名,“不愿意抄写不会说出来吗?何必发那么大的火。难道你没有发觉,近几个月来对你的责罚,只要说出适当的理由,都被免了去吗?!”
宇文天晨并不做声,只是木然走到桌子边去吃早已冷掉的饭菜。
“吃冷得,对身体不太好。心情也会冷起来,一起去厨房吧,那里应该有东西吃。”云忆柳叹了口气,这小太子人长大了脾气也见长,真不知道闹得什么别扭,不愧是君王之后。
“太傅,天晨觉得和你说话每一句都要考证它的出处,时时提醒着要注意,免得横生枝节。即使是将来朝堂上要如此,也用不着在我一直安心生活的书院这样吧!难道整个云家书院包括太傅您都不可信任吗?!”宇文天晨的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有着借题发挥的意味,却让云忆柳呆愣当场,
气氛尴尬起来,甚至透着紧张,云忆柳欲言又止,最后颓然的放弃,转身离开,眼角似乎闪现着一滴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