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来一直忙于神相世家的选址重建,对于当今的格局云忆柳也算知晓一二,如今到天下已经是三分之势,天宇和风汐更是不相伯仲,平宜虽然是三国之中最弱的国家,但是一直保持着中立的姿态,谁都不讨好,也不交恶,以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守着一方故土,逍遥自在,全然不顾两国的局势紧张。
可让云忆柳十分纳闷的是,皇上怎么会让李筝没有受到任何的惩处,就做回了李相的位置,虽然事实证明这个抉择十分正确,这些年天宇的国力强盛,他毫无私心的付出有目共睹。不过,李柔依保有着皇贵妃的位子,还在宫里那样的得宠就让人匪夷所思了,倒不是嫉妒,因为作为帝王是不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纳妃为了是控制朝臣的手段之一,也是繁衍子嗣所必须,但是,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若通过仔细调查询问,绝对矛头直指着李柔依,现在倒好,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还由着她嚣张至极的害死了宫里其他的妃子,连怀有身孕的也不放过。
带着满心的疑问,和多年不见家人的思念,云忆柳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往云家书院,到了目的地,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下了马车,齐彦泽抱着尚在睡梦中的云晟睿,不忍心叫醒,这几日该是累坏他了,毕竟年幼,哪经得起路途的颠簸。
打量起云家粉刷一新的外墙,以及重新过的油漆大门,显得格外的亲切,抬头看着悬挂着的匾额,和新挂上的对联,不由得感到欣慰,虽然不解宇文天晨为何对外并没有发丧,只是宣称她坠崖失踪,但是这份用心还是让人十分感动。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当年自己教导宇文天晨的话,竟被他亲手所书御赐给了云家,有着先皇书写的匾额以及现任皇帝赐予的对联,谁人还敢来云家闹事,正如她这些年听到的那样,云家受着天宇王朝皇帝极高的礼遇和尊重呢,副对联的字迹格外的苍劲有力,比起几年前的成熟多了,突然间瞥到对联一角有篆刻的痕迹,仔细看来,一时有些哽咽。
齐彦泽也见到云忆柳有些不对,赶紧过来察看,却发觉了木制对联的角落刻着“思念吾妻柳儿”,并不显眼,篆刻的年份该是去年新年的时候,让人不免有些感怀。
“在下悠念云,求见云斐老太傅。”云忆柳收拾起纷乱的心情,轻叩墨色的大门,出来开门的小厮一身布衣,典型的云家书院打扮。
“您请稍等,在下这就去回禀!”小厮的彬彬有礼,沿袭了云家一贯的家风,不得怠慢所有的客人,即使是乞丐,更何况现在敲门的是一位美得如梦似幻的女子,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温婉而又亲和力,该是有着家世的,更不能有所冲撞,能够在待遇优渥的云家做下人,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所以格外的珍惜。
没一会儿,云忆柳一行就被请进了内院老太傅的书房,遣走了下人,这才推开门进入书房,结果看到的是齐聚一堂,顿时心里一阵温暖,也只有家人可以这样,自己的容貌即使变化得大相径庭,连名字也被改得陌生,都依旧知道自己回家了。
“我就说柳儿不会有事,你们偏不信,还说我冷血!”云斐老太傅两眼发光,犹如沉冤昭雪一般兴奋。
“柳儿,这么多年,让娘亲好想……呜……”夏寄悠不由得热泪盈眶,当年听到女儿坠崖的消息,自己犹如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如今的失而复得,竟然不顾形象地痛哭起来。
“回来就好啊!”云之凡明显得两鬓变白,有些苍老,失去爱女的痛苦,多年一直压抑在心里,生怕引起妻子的伤心之处,很多时候他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劝阻父亲让女儿立于这风头浪尖之上,帝王之家有荣耀,也有着残酷和冷血,终究让自己的女儿作了牺牲品。
“柳儿,为何还要你二哥继续待在宫里,宇文天晨误信李柔依逼你坠崖,你知道你二哥有多恨这个昏君吗?!为何一切安然无恙也不透露给自己的家人知道?!”云沛一有些激动,明明宇文天晨已经承认了是他的过错,为何小妹还要在临坠崖前留书让身边的人继续辅佐这君王。
“宇文天晨是这样说的?!”云忆柳十分的震惊,作为帝王他的确有着担当,但是一切的过错并不全在于他,这样一力揽下来,自己门下的臣子岂能善罢甘休,“可是事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事实,为何这样故意的承认,你知道吗?!你坠崖后,引起朝野一片哗然,纷纷要求赐死皇贵妃李柔依,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力保举了下来,现在他是宫里唯一受宠的妃子。”云沛一依旧是忿忿不平,诉说着人情的凉薄,“那些朝臣闹了没多久,便在你爷爷出面平息下,不了了之。”
“爷爷不必内疚,您做得并没有错,一切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云忆柳宽慰着自己的爷爷,他的一生算是为天宇皇室费尽了心力,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比谁都感到伤心,“大哥,不要把传闻当真来说,并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
“传闻?!哼!”云沛一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恨不得将自己妹妹的脑袋劈开看看,到底中了宇文天晨什么毒。
“不许你对娘亲凶!”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晟睿醒了,看到一位男子在对自己的宝贝娘亲发脾气,这下不干了,立刻的从齐彦泽的怀中跳了下来,指着云沛一大喊,眼神中透露的讯息犹如当年的宇文天晨。
“柳儿!这是……”众人惊呼出来,眼前的男孩犹如天使一般无害,不过展现的气质提醒着大家他不是省油的灯,看着有些熟悉的容貌,顿时猜中了大概。
“呵呵,睿儿叫人啊,娘亲告诉过你,这些都是一家人噢!”云忆柳不理会大家的讶异,将儿子塞到又发洪水的母亲手中,“看,这是外婆哦,这是外公和舅舅,还有一位舅舅在京城……”
“外婆,不哭噢,哭了就不漂亮了,睿儿亲一下。”云晟睿精明之色在眼中闪现,窝在自己的外婆怀里发嗲,不时献上甜甜的一吻,还不忘一个个讨好地叫过去,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全都被吸引了过去,不再去质问云忆柳的事情,全都围着这个小家伙团团转,夏寄悠更是忘乎所以,享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情。
“沛一,还不快让云管家去吩咐厨房多准备些晚膳,还有去把房间准备好。”看到孙子别扭的表情,云斐有些好笑,他该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但是碍于是宇文天晨的骨肉,难免有些疙瘩,索性遣了他出去,还不忘叮嘱道,“记住,只说是远亲到访,若无人询问就不用多说了。”
“走,让外婆带你去看看内院,睿儿你的娘亲当年可厉害了……”夏寄悠献宝似的拉着丈夫离开,知道自己的公公该是有话对女儿交待,临走的时候不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齐彦泽,眼神中透着兴味。
“有什么你们说吧,,我去外面守着。”齐彦泽看到老太傅的面色,就知道什么意图,并没有当回事,不以为意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云忆柳和她的爷爷,多年来建立的信任,以及云家给予的恩情,早就让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另一个家,多年的未归,让他有了四处转转的念头,就当是回忆过往好了,毕竟这里承载了太多短暂与美好。
终于,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两个人,彻底安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孙女似乎过得很好,云斐有着十分的不忍心,好不容易丢开这些责任,能够平静的生活下来,更何况现在又有了聪明可爱的孩子相伴,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爷爷,我想知道,到底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云忆柳看似淡淡的语气,还是有些焦躁。
“你坠崖的当日,皇上就招来黄公公询问封后大典的情况,发觉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李柔依,而且你的失控也是她利用内力让你在抵挡匕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撞上小腹,故而在外人看来你似乎是故意为之,不过,还是被黄公公看出了端倪,之后那些言行更是为了挑拨你和皇上的关系,她是风汐派来的安插在天宇的一颗重要棋子。所以,当皇上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原本是要赐死李柔依永绝后患的,但是却得到李柔依是平宜散落在外公主的事实,故而只好装作不知,小心安抚着,甚至当日就释放了李筝,让他重掌左相一职。”云斐庆幸着自己与李筝的谈话起了作用,他还是极为争气的,多年来的努力一直在弥补自己无心的过错与愧疚。
“平宜公主?!怎么会和风汐扯在了一块?”云忆柳开始有了担忧,平宜的国家虽然不大,但是江湖地位极高,拥有着许多绝世高人,很少涉足江湖,在各地都设立平宜山庄,十分隐蔽,似乎一直在从事暗杀的勾当,当年在书院意图掳劫内院学生的那批杀手,便是出自于这个传说中杀手组织。
“似乎是平宜皇室的秘密,所以皇上只好先稳住了李柔依,特地还以皇后过世要守孝三年的借口避了她三年,后来,皇上故意在期满后纳了几位和你有些相似的妃子,以示不能忘情,结果李柔依根本不愿就此作罢,除了折磨致死有孕的妃子外,还想尽办法意图让自己怀上子嗣。”云斐说得极为含蓄,毕竟年事已高,实在说不出那些污秽的事情,“幸好有元香巧荷在抵挡,让她没有机会得逞。”说完,云斐有些探究地看着自己的孙女,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让云忆柳知道,明显的说辞上偏向了皇上。
“看来,抽空要去平宜走走了。”云忆柳知道爷爷的心思,并不揭露,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提醒着,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用不着这么累,李柔依当年在尚未发育的时候大量使用妖娆和乱心,早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呢!”以李柔依的心计和谋略,若是宇文天晨真的什么也没有与她发生,岂会那么善罢甘休,在宫内作威作福,爷爷实在不会掩饰啊。
“呃……”云斐有些错愕,自己的孙女根本什么都瞒不过,呵呵,心里开始替皇上哀悼着,希望到时候两人的说辞能够相同,否则以柳儿的脾性,是容不得别人的欺骗,说不定就更难挽回了。
吃过晚饭,在内院闲逛着,云忆柳看着一院子的景色宜人,有些动容,十多年来不曾有着丝毫的改变,一如她离开的那样,也只有家人才会这样的念及她,亲情永远可以超然一切。不由得想起和宇文天晨共处的时光,感慨不已,真正毫无芥蒂的那段日子,其实只有在书院,不知道为何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很快的蔓延开来。
“说好不想的呀……”云忆柳甩了甩头,挥开不合时宜的那些心思,抬头看到齐彦泽在两人人昔日坐过屋顶上看着什么。好奇之下也爬上屋顶,却发现睿儿竟然让她的活宝娘亲指挥几条剧毒的小蛇比赛谁的速度快,还笑得十分欢畅。
“这孩子怎么喜欢玩这种东西?”云忆柳额上冒出三条黑线,但是并不阻止,男孩子的心性不能随便抹煞,反正自己的娘也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外孙被咬到。
“柳儿,我们的睿儿不简单呢,那些蛇根本是在听他的指挥。”齐彦泽习惯的称呼着,完全把云晟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特别关注。
“是啊,我们的睿儿。”云忆柳习惯性地靠近齐彦泽怀里,感受着片刻的安心,这几年一直是他守候在身边,包括分娩的阵痛,生死的一线间,见证着她的破茧重生,“若不是你,我和睿儿没有今日。”犹然记得自己熬过危险生下睿儿,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根本无法下床,全都是这个月华般的男子在悉心呵护,承担起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职责,直至她完全恢复,其间的辛苦怕是很难用言语表达,事无巨细,哪怕只是睿儿的一小块尿布,都比她这个做娘的换得好许多,无怪乎睿儿老是会丢弃那个义父,直接换他为“爹”了。
“经历了许多事,我只想陪在你的身侧,看着你幸福。”齐彦泽满足而快乐的表情显示着他的甘之如饴,“这样,我也便幸福了。”用温柔的气息包绕着怀中的女子,为她挡去微凉的夜风。
“彦泽哥哥……”云忆柳有着一瞬间的冲动,几乎要落下泪来,自己何其有幸能够拥有如此出色的男子,如此的缱眷深情,无以为报。当下有了决定,既然已经是新的开始,皇宫也是她不愿再触及的,为何不能再给自己新的选择,毕竟也是最初所爱的人。
刻意忽略掉心里的牵绊,云忆柳以同样柔和的目光回望着眼前美丽绝伦的男子,为他纯净的目光所感染,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引来齐彦泽的心念触动,渐渐靠近,相拥在一起,一下子多年累积的感情爆发出来……
“外婆,娘亲会嫁给义父吗?”云晟睿好奇地看着屋顶上拥吻的两人。
“睿儿,希望吗?”夏寄悠把几条小蛇收好,反问着自己的宝贝外孙。
“只要娘亲喜欢就行了,睿儿,无所谓。”小小的年纪给出了出人意料的回答,并不因为齐彦泽多年的照顾有所偏颇,谁敢欺负他的娘亲,哪怕是亲生爹来了照样拍飞他!
“睿儿,外婆带你去睡觉,明天我们一早起来就学习怎样用毒。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的娘亲,就毒死他!”夏寄悠兴高彩烈地带着自己的外孙去休息,让女儿能和喜欢的人独处,也不管这样教育是否会有问题。他们夏家的观点,就是睚呲必报,人都欺负到头上来,怎么可以善罢甘休,想起多年前女儿也试图被人下毒,现在这人还在天宇的后宫里作威作福,不免有些牙咬切齿。
“好,毒死欺负娘亲的人!”睿儿的声音还有些稚嫩,话里的决心却是不能反驳。
此刻云忆柳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灌输了怎样的观点,但是对于这样动荡紧张的局势,以及他将来所要面对的一切而言,教会这样的残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