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弓山群山连绵,峰峦层叠,万松耸立,奇石卓异多姿,高悬的瀑布穿过山峰,层层叠叠犹如天间倾。
与美景不相符的是,不远处的道观断垣残壁,稍微大点的风就能吹倒似的。周围杂草众生。从断残的墙壁往里看,还能看到更残破的尊像,从数量上看,像是三清天尊的神像,只不过都是下半身子。
而站在道观前有位蓬头垢面的老道,本以白发斑斑飘长的丝发,在灰尘的渲染下,显得更污垢。破损的道袍比街头乞丐还烂上三分。要不是手中还有个拂尘,还真看不出是道士还是要饭的。
“唉!五年没来,更加破败了。唉!希望延庆在他师叔哪儿?”老道看着破败的道院,嘴中嘟囔着,神色黯然又些伤感,表情带着更加无奈的神色。
突然,他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条小道,而后眉头微微的皱着。
几分钟后,出现一位让他想不到的人。此处虽然美景,但也算荒无人烟,要不是当地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处道观。
走过来的是一位女人,青藏蓝色的上衣,宽厚的棉裤,头上还带着一条土黄色的头巾,把头包的很严实。这种打扮在农村很是常见。可她怀中还抱着个襁褓,这让老道眉头再次微皱。
可能是见到人,可能是见到败破的道观,女人加快步伐,三两步的走到老道跟前,直接跪下。还没等说话,哽咽起来,泪水冲洗着苍白的面孔。
老道低头一看,女孩很是年轻,虽然面色苍白,但掩盖不住清秀的面庞。
很诧异,很惊奇,但和女孩双目对望后,才看到女孩那种无望的神色,慈怀的心肠燃起,对着女孩说道:“施主还是请起。”在说完话后,神色再次皱眉的看着女孩奔来的小道方向。
女孩见到老道皱眉,更加哭泣起来,一手抱着怀中的襁褓,一手去抓老道破烂的道袍。
“刺啦!”像是枯黄的树叶,被抓的道袍被撕下一角来。更让老道神色一惊,再抓下去,自己身上所剩无几。
“快快请起,有啥难处,施主说就是了,摸要再拉扯。”老道着急倒不是他担心自己身上的衣物,而是再次看着不远处的小道。
“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求道长收留,只需三年,三年我一定接回去,求道长了。”女孩跪哭着,就把手中的襁褓递送到道长面前。
襁褓中的娃娃很安详的熟睡着,褥子包的很厚实,老道打眼一看,心里默念几句,再次端详的看看。可能是老道的神色像是在犹豫,女孩一看他的表情,直接站起来,把孩子放到他的手上,侧身就跑出去。
跑了十来步,突然停住,接着从脖子上摘下个晶莹透亮的吊坠过来。转身来到老道跟前,塞到褥子中,多看一眼后转身捂着脸泪奔出去。
老道很无奈的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接着在看那条小道,接着低头看看手中抱着的幼婴。神色更加慈祥起来。嘴角还微微的一笑,自言道:“走了一个徒弟,送来一个更好的。嗯,看来你我师徒还是无缘啊!”
说着更加转身看着小道,神色稍微呆了呆,嘴中喃喃道:“这么多年了,破四旧还没结束吗?道爷我还是赶紧闪吧!”
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娃娃,见睡的很甜美,脸上也出现一丝笑容,随后加快步伐赶紧离开。
约二十分钟后,二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残破的道观面前,铁锨、木棍、红缨枪,而且还有些人身上背着绳子。
为首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两手掐着腰,四处观望着,摘下头顶的蓝帽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把帽子当扇子在脸前呼扇两下,着急又有点失色的表情加上他嘴中嘟囔的说道:“怎么跑着来了,难不成野猪成精了?”
“愣子,追了半天都追山顶破庙来了,那家伙也受伤了,咋就跟丢了呢?”说话的这位到没理会愣子的表情,也是四处观望着,而且看着大家累呼呼的,不是就地坐下就是扶着大树大口大口的喘气。
要是让刚才的道爷听到他们的谈话和来的意图,绝对能把自己气的吐血三升。原来是追野猪追这儿来的,不是来继续砸他破败不堪的破观呢!
五年前,由于受到破四旧的危害,不得已进入深山修炼,希望能躲过这场危机,本以为五年过去了,事情该结束了,但谁知刚站在自家道观面前,那番感慨还没抒发出来就被打断。也许他算的是一场机缘,但谁能想到,又有一波人能打乱老道的掐算。
残破的道观叫清云观,往前推算也有六百年的历史,明初所建设,开山鼻祖为清云仙人,集道家玄学五术之山、医、卜三项才学,其中以医丹为主,其宗旨丹道修真,服药炼气,积德行善,建功立业。
倒也和全真教的宗旨一样,继承钟吕二人的内丹思想,以金丹修道。随着时间推移,清云观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所在山峰之高,到也很少有信徒上来。借助环境优势,可采山中众多炼丹药材,一心往金丹大道修炼,对于传道,倒是没那么大的热心。
此后道观的人数也越来越少,第十六代弟子山云道长,对金丹大道提出一个很大的疑问,炼丹真能修成正果之说,果然引发全派激烈排斥,随后被逐出道观,另起门户。这场余波之后,给众多人留下很大的阴影,对炼丹来说到没那么大的热情,逐渐的转向另外两项技能,山、卜之术。
抱着襁褓走的那位老道,尊号玉真,也是自幼从清云观长大的。到他这一代已经剩下三人,一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大师兄,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徒弟延庆道人。
老道已经百十岁的人,生于同治年间。也是山云道长另立门户的那一年。自打修道一来,起初也热衷于炼丹,可他逐渐喜欢上了卜卦上,自认为当代的神算子,其实到他中年,山中已经没几个人了。老的老,死的死,当然人家那叫驾鹤西去。
一生精于算计,可惜,几次大事上他都失算了,最近的几年,算出将有灾难?到底是啥灾难,也没算清楚,当再细算的时候,灭顶之灾突然降临,要不是从小把丹药当糖豆吃到现在的他,百十岁的人能在山间快跑的人,还真少见。
大局势下,他玉真也无奈,当时上山来的人很多,杂七杂八的,口中喊着破四旧,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本来还想着自己会点防身之术和这帮人对抗一下,守着祖宗留给他的基业,可当时的情况,太可怕,那群人见了他,像是发现宝藏似的,两眼都冒光,而且手中的武器也都是农村常见的铁锨,铁镐之类的,见到啥就砸啥,连三清祖都不放过,外围墙直接推倒,由于年久失修,推墙到没费多大的劲。
老道和他的徒弟跑出来了,远远的把人群甩开,跑过一座山峰,老道对着他徒弟说道:“延庆啊!为师掐指一算,还有几年的劫数,先进山修炼一番,你先去找你师叔安顿下来,再回来看看这里,守好祖宗留下的基业。”说完就溜走,很没个师傅样。
倒是徒弟延庆苦瓜着脸,掰着手指头,嘴中默默的念叨。随后抬头看着师傅溜走的方向,喃喃的说道:“师傅,您咋不给我算算啊!我自己算不准啊!”
老道玉真抱着怀中的哭泣的宝宝,一脸的无奈,老了老了,没想到还带个小的。在山上摘点野果,挤出果汁来,一点一点的喂着,山中风大,脱下快要破碎的道袍再包上一层,自己倒是冻的得瑟。
“看把你道爷给冻的。”老道说着说着低头详细的看着宝宝的面色,端详起来,嘴中又说道:“面色清秀,五官祥旺,眉清目秀,聪明之士。一双贵眼,则衣食无忧。三光明旺,财自天来。呵呵!道爷我再给你掐指一算,算算你命数!”
说着就伸出左手来,拇指快速的点着另外四根指头,头不住的点着
两天后,玉真老道来到一处比他道观强几倍的青松观门口,叹声气后,抱着孩子走入观内。
正在扫地的一位中年道士,见到来人后,抬头后一看便惊讶起来,短暂的惊讶后,上前稽首。口道:“玉真师叔,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你师傅呢?”玉真说着走到跟前,顺手把怀中的孩子交给面前的这位晚辈。没办法,胸前太湿了,小风一刮,一片凉爽。先把孩子交给对方,缓缓气再说。
接过孩子的道士对着玉真说道:“师叔,师傅在后堂呢?”
“哦!对了,你延庆师兄来过没有?”老道的一问,到让这位更加惊讶起来。
“师叔,您还不知道吗?延庆,延庆师兄在五年前已经仙去了!”这位抱着孩子,脸上到显出点悲情来。
“咦!我算着他没那么命薄啊!怎么走的比我早!”玉真话刚落,之间殿堂内传出一句呵斥的声音来。
“不愧是失算子,处处失算,还真以为你能掐会算呢?连自己的徒弟和自己都算差,真给清云观丢人。”说话间,殿堂内走出一位青衫的老道来。看着玉真一身的破败,摇头说道:“你能活到现在,也算个奇迹了。怎么没算算你什么时候能飞升啊!”
“师弟!我要是算不出来就不来找你了,最多两年,大限将至。我那里,唉!比你惨多了,刚出山就被那帮人追,咦!你这里没受到冲击?”接着在看看四周的环境,又带着点惊讶!
“那波早就过去了,当初这里也被砸过,嗯,你徒弟延庆死在他们手中,我听山下的人说,抓到个道士,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被批斗了,我们整整的批斗了一个多月,他在牛棚没挺过来!”玉真的师弟说道!
“你的救命金丹呢?就没给他吃?”玉真两眉一竖,瞪眼急切的问道。
他的这位师弟,缓缓的闭上眼,没有说话。神情中带着一丝的悲切。
玉真没有再追问,那种环境下不用去想,也能猜出来,可能师弟身上没带着丹药,可能自己唯一的徒弟,身受重伤以到无药可救的地步。等等的原因,也让老道俺回学艺不精,没能算出徒弟的大难来。
低头看一下怀中的孩子,唏嘘一声,玉真知道自己和怀中的孩子无缘,双手递交给师弟说道:“此子,我算过,大富大贵,福源深厚。跟着你能积累更多福源,金丹大道未必能修成,但下一世,王侯将相是必定的。”
他的师弟接过孩子,仔细的看了看面容,此时孩子睁大眼睛,见到面前出现个人头,咧嘴的一笑。笑的很天真、狠可爱。
玉真走的时候,除了留下孩子母亲之前的玉佩,还把身上的门派印符玉佩留下。自己大限已到,留着也没啥用,门派已经毁在他手中,还希望这小子能把印物流传下去。
时间一过十五年,襁褓中的小子已经是英俊挺拔的帅小伙。和身上的一身道袍到有些格格不入。
身上背着个书包,还要往四十里外的县城上学,年仅十七的他,马上面临高考。
临走的时候,他师傅对他说的:“善缘啊,你善水师兄十年前去美国,发展的不错,昨天给为师来电话说希望你去那边接受教育。”
“师傅,我希望留在您身边,您年事以高,再说国内的教育也很好,我都准备报考国家医药大呢?”李善缘看着百岁以上的师傅面带微笑,欠身恭敬的说道。
“你从小聪明机智,藏经洞内的丹经、药典你也熟知。配丹、炼丹你也熟手。对于中医大学来说,就算不去上,你也算一把好手,不次于那些老头子。你所缺的是历世磨练。之所欲让你去美国,就想让你学习一下洋鬼子的长处,开膛破肚的一些治疗确实比我们传统医术治疗要快一些。师傅不是老死板,不然你师祖也不会被逐出师门另立门派。”
“师傅,那我走了,谁来照顾您,您毕竟……”李善缘犹豫一番,带着不放心的神色说道。
“像你师伯说道,天命为道,心中无道,大限将至,你也无需担心。道家随缘,讲究清净。虽然我们以道立世,身在道观,但都不是纯道家人,你的心,更融合不了道家精髓,不然也不会让你去镇上H县里上学,这就是磨练你入世的经验,历练红尘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记住,不管走到哪儿,都要保持一颗善心!”话已至此冲着李善缘挥了挥手,让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