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 美容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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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天早上钱太太没有过来做美容。昨晚,赵冬艳与钱太太约好今天早上开始继续做美容。赵冬艳立在阳台上,眼光捕捉向这边拥来的人群。风太大,行人有的带着口罩,带着护耳,有的干脆将脑袋缩进衣领里。也许钱太太没记起今天要做美容,也许是被这阴冷的天气耽搁的。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仍不见钱太太的踪影,赵冬艳穿戴好防寒的衣服带上药泥走向闻香居。

赵冬艳走得较慢,她对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都要看上一眼。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与钱太太擦肩而过。阅人无数后,赵冬艳进入闻香居。钱太太家大门紧闭,阴郁天空下,这座豪宅看上去了无生机。赵冬艳按响门铃。过了良久,才传出钱太太的声音,她说,谁呀?赵冬艳说,是我,小赵。钱太太你的话怎么说得有气无力的,你还没睡醒吗?钱太太说,我病了,头昏沉沉的。

门开后,赵冬艳进入钱宅。钱太太回到床上躺下,她采取的是趴卧势。房里开着空调,很暖和。赵冬艳将钱太太翻过来,说,你是不是感冒了?钱太太说,不知道。赵冬艳摸摸钱太太的额头,说,你体温正常。你可能得的是空调病。钱太太摇摇头,表示反对。钱太太示意赵冬艳为她从衣挂上取下毛衣毛裤,赵冬**办了。但赵冬艳说,你病了,今天就不做美容了。钱太太说,不,我都五天没做了,再不做,就成丑八怪了。钱太太强打精神,穿好衣服下床。洗漱完毕,钱太太躺到躺椅上,说,做吧。赵冬艳说,你不吃早点吗?钱太太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想吃。

钱太太闭上双眼,什么也不想说。赵冬艳却不停地给钱太太说起沱巴的事,钱太太似听非听,有时还以假笑来应付赵冬艳。赵冬艳倒不计较,她好久没向人倾诉了。今天早上突然来了兴致,面前即便不是钱太太而是一棵树,她也会把心里想说的全倒出来。抹完药泥,赵冬艳坐到沙发上,随手拣起一本休闲杂志。

钱太太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赵冬艳瞅她一眼,心想钱太太睡着了。看完手头的那本极品休闲杂志,赵冬艳花掉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钱太太一动不动地躺在椅子上。赵冬艳丢开杂志,为钱太太剥掉药锅巴。钱太太脑袋轻轻摇动,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

赵冬艳弄来热毛巾清洗钱太太的脸,一边说,钱太太,要不要叫个大夫上门来?钱太太说,我头昏得厉害,鼻子里老是有一股难受的气味堵在那儿。赵冬艳说,那就一定要叫个大夫上门来诊断一下了,钱太太不置可否。赵冬艳查到医院的电话号码后,给医院挂了个电话。不久,医院派来了女大夫。上门服务也是近年在社区开展的一项便民举措,赵冬艳出去了。有的人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钱太太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不一会儿,大夫的身影出现在户外,她说,你是钱太太什么人?钱太太可能要住院。赵冬艳说,她怎么了?大夫摇摇头,说,我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大夫说完就朝大铁门走去。

赵冬艳就扶着钱太太出门。钱太太说,我身上肌肉好像不存在一样。赵冬艳说,去医院住上一两天,你就能找到肌肉存在的感觉了。钱太太迈着碎步,身子毫无规律地东倒西歪,赵冬艳贡献出最大力量扶住她。

那个女大夫就是第十八人民医院的。女大夫胸前挂着的工作证告诉人们,她叫童琳,副主任医生。童大夫不仅亲自到大门口迎接钱太太,而且还为钱太太安排好了病房。

护士为钱太太换上病服,这时赵冬艳才确定钱太太是个病人了。病房里有一辆推车,办完入院手续,就有护士推着钱太太去各科室进行所有必需的检查。赵冬艳虽然一直陪着,但她还是感到没自己什么事儿。有护士推着,每到一处都得到优先照顾,在赵冬艳印象中,住院是最能比耐心的地方,因为每一处你都得排队。时间不长,护士推着钱太太回到了病房。另一个护士已经挂好了点滴液,病房里摆上了美丽的鲜花。童大夫接过那些马上有结果的检查单仔细看着。赵冬艳将童大夫拉到一边,悄然问道,钱太太得的是什么病?童大夫说,我们会告诉你们的,着什么急?

半瓶药液下去,钱太太精神好多了,她脸上泛起红润,思维也清晰起来。

赵冬艳为钱太太削了一个苹果,钱太太接过去,却迟迟不送到嘴里,双目呆滞地停在那束鲜花上。

傍晚时分,钱太太已经昏睡,鼻子好像在流血。赵冬艳用口纸为钱太太擦拭鼻血,再将双鼻也堵上。这时一个护士进来,她说,怎么了?赵冬艳说,流鼻血了。护士说,流血了,你为什么不叫人,你是医生吗?护士也不是医生,但她当起医生来了,她弄来棉球之类,为钱太太止血。大约这样的事情不需要医生,护士完全能够处理。不多久,鼻血就被止住了。赵冬艳说,钱太太为什么会流鼻血?护士答不上来,瞟了她一眼,出去了。

到晚上九点,钱太太只醒来过三次,每次大约清醒十来分钟。现在钱太太又一次醒过来,她说,小赵,几点了?赵冬艳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九点多点。钱太太说,你带美容药了吗?赵冬艳说,走得太匆忙,没带。钱太太说,你回去拿吧,美容的事不能间断。

赵冬艳心里说,真是要美不要命。但她脸上流露的却是笑容,说,好的。你想吃点什么吗?钱太太说,这个不用你管,护理员会安排的。

赵冬艳正想到外面透透气,借回家拿药泥的时间她想好好地呼吸一下医院之外的好空气。在外面看到那些灯红酒绿的饭店,赵冬艳才忆起自己也还没吃晚饭。

回到医院,一个护士小姐在喂钱太太吃饭。赵冬艳看不得这种场面,有了点臭钱就什么都高高在上,不缺手不缺脚的凭什么要别人喂饭?

看上去钱太太胃口较好,一大碗饭她都吃得差不多了。但想想也算不了什么,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护士喂完饭,又喂了钱太太半碗汤,收拾停当后出了病房。钱太太说,小赵你吃了吗?赵冬艳说,吃了。钱太太说,真是麻烦你了。赵冬艳说,客气什么。赵冬艳又说,早上才做了美容,晚上又接着做,是不是太密了?钱太太说,这不比在家里,明早大夫要查房,接着要打针吃药,哪里有时间!赵冬艳说,我怕伤了皮肤,营养过剩同样会带来副作用。后来两人商量明天早上五点半钟开始做美容,等童大夫上班时,美容就做完了。

第二天,她们都错过了时间。醒来时,已经七点半了。见错过了时间,钱太太显得很烦躁,如果不在医院,或者说她没病,她一定会责怪赵冬艳的。钱太太对赵冬艳说,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回去吧。你只是我的美容师,不是保姆。钱太太补上一句说,记得今晚按时来,再错过时间,恐怕就不好办了。

晚上八点多钟,赵冬艳来到钱太太的病房。那个护士正在给钱太太喂牛奶,赵冬艳急忙退出来。她在医院后院里遛达一阵,估计钱太太喝完了牛奶才返回到病房。赵冬艳来得不早不晚,那个护士小姐刚刚收拾好残羹正走出来。

赵冬艳与钱太太打了招呼,钱太太的表情不温不火。赵冬艳说,钱太太你还在生我的气?钱太太不回答,却问道,带来了吗?钱太太指的是药泥,早上赵冬艳离开医院时带走了药泥。赵冬艳点点头,说,什么时候开始?钱太太说,现在,不,晚点吧。10点钟之前很可能会有人来看望我。赵冬艳坐到板凳上,眼睛盯在钱太太脸上。钱太太轻轻闭上眼,谢绝与赵冬艳交流。赵冬艳找话说,钱先生知道你生病了吗?钱太太不回答,但她的表情告诉赵冬艳,这句话她听在心里。赵冬艳说,你应该告诉他,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告诉他。钱太太气愤地说,告诉他干什么?

枯坐在病房里实在不好过,赵冬艳便走出去。10点半钟赵冬艳才回到病房。钱太太似睡非睡,她不自然的白嫩透出一种走在年龄之前的衰老迹象。赵冬艳是蹑手蹑脚进房的,然后又动作轻盈地和药泥。整个病区安静下来,赵冬艳轻轻关上房门后,里面显得更加安静。但是房里飘荡的酸醋味草药味很快又将钱太太的双眼打开了。赵冬艳说,钱太太你躺着别动。钱太太说,这回要多涂点,我们要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下午我照镜子了,我太老了,要是钱先生见到,他会怎么想?钱太太伸出一只手去抹泪。赵冬艳说,钱太太你多心了,其实你皮肤很不错,再说,钱先生又会说什么呢?钱太太说,你不懂的,好多事情你都不懂。

药泥拌好后,赵冬艳慢慢为钱太太涂抹。钱太太一遍遍提醒说,多抹点儿。赵冬艳说,知道,我会尽量涂得厚厚的。赵冬艳说是这么说,但她并没有比往日涂得多。赵冬艳认为多了没用,就像专家提醒人们一天最多吃一个鸡蛋,多了吸收不了一样。钱太太后来睡着了,对于涂多涂少她无法提出什么异议。

一个小时后,赵冬艳看到两股鲜血分别从钱太太两个鼻孔延伸到枕头上,赵冬艳伸出手一摸,粘乎乎的。赵冬艳拿来毛巾试图将血迹擦掉,但血迹涂抹在药泥上,要擦掉血迹,除非剥掉药泥。

赵冬艳弄巧成拙,她擦干了钱太太鼻孔边上的血迹,紧接着新的鲜液流了出来。赵冬艳赶紧摁响呼叫器。

护士很快到来,她说,怎么了?赵冬艳说,钱太太流鼻血。护士弄来止血药。这血出乎护士的意外,她说,奇怪了,怎么老是止不住?护士叫来值班医生,医生处理了一下,也对付不了,就说,给病人打止血针。打过止血针后,不久鼻血止住了。医生和护士说,钱太太脸上涂的是什么?赵冬艳看看有气无力的钱太太欲言又止。钱太太说,没你们什么事了,离开吧。医生说,到了医院就得听医生和护士的,病人不积极配合,怎么能尽快地治好病?你得的什么病,我们还没查出来呢!现在又在脸上乱涂乱抹!

房里只剩下钱太太和赵冬艳时,钱太太叫赵冬艳靠近她。钱太太伸出手掌打在赵冬艳脸上。钱太太的力量不足,一掌下去好像抚摸,很不解气。钱太太手掌急忙旋转,想抓住赵冬艳的脸猛拧,反应机敏的赵冬艳躲开了。尽管钱太太的那一掌算不上打人,但性质却非常严重。赵冬艳指着钱太太说,你敢打我?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随便打人!钱太太说,我流鼻血你就不能用东西堵上,非得叫他们来?这下好了,我美容的事,传出去了,总有一天会传到孙太太耳朵里。赵冬艳说,可笑!

赵冬艳离开医院,她一刻也不想见到钱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