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桂林不浪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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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唐躺在桂林医学院附属医院里。到现在她已昏迷了好几个小时。太阳快要落山,最后那抹光晖懒洋洋地照在窗台,映在小唐脸上。她旁边站着护士,护士正为她量体温。刚才病房里塞满了人,那都是医院里的专家,由五六个专家组成的会诊团在病房里工作了四五个小时。化验结果还没出来,现在还不能确定小唐得了什么病。医生说,应该很严重。周国忠问医生严重是什么意思,医生瞟他一眼没说。当时周国忠紧张了一下,后来一想医生都爱把病情往严重里说就好受了些。

走出高危病房,周国忠贪婪地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病房里始终弥布着紧张压抑的空气,令人总是喘不过气来。他一走就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人群穿梭不息,有医生护士,也有病人及其家属。他们都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新门诊大楼正对着桂湖,周国忠想到桂湖清澈平静的水就有了靠近的欲望。他走出医院穿过街道来到了桂湖边上。桂湖水一年四季都是这样,不多不少,一年四季都是这般清澈宁静。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面朝湖水。太阳已经完全掉下山去,夜色正扑面而来。这个时间,桂湖很静,他坐了十几分钟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从身边经过。等小唐康复,他一定要陪她在桂湖走走坐坐。不,不用完全康复,只要她能行走,他就可以扶着她来桂湖观景。扶着她半搂着她,就像搂着一只绵羊,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周国忠正兴致勃勃地憧憬未来时,蒋中华打来电话叫他去吃饭。蒋中华这人隔不了几天就要叫上一帮人去吃饭,这小子钱太多,不花出去就烧得慌。周国忠说,小唐住院了。蒋中华追问小唐是谁,周国忠实话实说。蒋中华听后说,老天爷给你送好妞来了,你凭什么?周国忠不去,蒋中华说你又不是医生,你陪在那里没有用。

热情的蒋中华车要经过桂湖,他顺便把周国忠拉上。周国忠说我要去看她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蒋中华说你们真是一见钟情,才两三天就难舍难分了。是不是有些做作?周国忠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感觉,再说,我有必要做给你看吗?蒋中华跟着周国忠来到医院,一边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仙女,把你迷得魂都没有了!

小唐一个人躺在高危病房,她身上插着许多管子,有一台什么仪器正在监测她的心脏,也许在监测别的。周国忠和蒋中华都不是医生,弄不明白。尽管小唐脸上有辅助呼吸的玩意,她的模样还是能看得清。蒋中华看后发表议论说,这姑娘长得的确不错,鼻梁嘴巴脸型都符合大美人标准。但是她已病入膏肓,你梦想恐怕就要破灭了。周国忠说,你乱说,她很快会好起来的。蒋中华笑了一下,说,你们才认识两三天,进度是不是太快了点?进度过快就是不正常,就是畸形。你们关系没到那一步,你是不是为她做得太多了?送她上医院你已经很人道了。走,我们喝酒去。

周国忠被拉上了车。蒋中华说,你和陈漓的事真的黄了?周国忠没说话。蒋中华说论长相你那个老乡比陈漓好千倍,可陈漓活蹦乱跳的像条泥鳅。况且你对你那老乡的过去一无所知。周国忠还是没说话,他承认蒋中华说得有道理。小唐是谁?她和我有关系吗?和我有多大的关系?他一边听着蒋中华训导,一边想。

趁周国忠没注意,蒋中华把车开到了陈漓面前。看来他们是事先就约好了的。陈漓在拉开车门前,蒋中华说,陈漓长得很性感,你如果真的不要,我可不客气了。周国忠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你身边都那么多女人了,你忙得过来吗?蒋中华说,我掌握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工商管理法,几个情妇算什么。

陈漓上了车,周国忠向她打招呼。陈漓说,哟,花心萝卜也在啊!周国忠不生气不回应,只是盯着车外的街道。蒋中华与陈漓热乎乎地说着话,周国忠听得比较刺耳,甚至感到有些肉麻。蒋中华说到做到,现在就开始和她调情了。走了一段,周国忠说,老蒋你停车,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没办。蒋中华说,想撒谎你也得进修几年再说,你有什么重要事,不就是想去陪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病老乡吗!陈漓说,哟,又和一个老乡搞上了,还搞出了病。具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周国忠终于生气,说,关你的事吗!陈漓说,当然关我的事,你把人家晾在爱琴岛和别的女人约会,你说关不关我的事!我真是瞎了眼。

蒋中华的车没有停下。他插话说,看得出陈漓喜欢上了周国忠。陈漓大叫说,谁喜欢他了!蒋中华说,你不要自欺欺人,我是谁?我是桂林情场掌门人!陈漓说,去去去,把车停下,快把这个花心萝卜赶下车。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我的耻辱!蒋中华说,老周你真的不愿和我们共进晚餐?周国忠说,我还是下去吧,免得给人添恶心。

到了街头,周国忠才想起自己的车还丢在磨盘山码头,又赶紧把蒋中华叫回来。蒋中华再次拉着他去码头取车。一路上陈漓说着不满的话,说,都什么时候了,人家肚皮都贴背皮了。二十来分钟后,抵达码头。车不在了,找了一下,也没见影子。码头边停泊着一些船只,上面亮着灯,一打听,都说不知道。这车八成是被盗了。陈漓说,陪小妞游漓江,丢了小车也值得。蒋中华说,你嘴巴积点德吧,车丢了心里难受,你不要再在这里幸灾乐祸。陈漓说,报警吧,弄不好,盗车贼都把车开到衡阳了。他们急忙赶到七星公安分局报警,作完笔录就到9点多了。饿过了头,都吃不下东西。陈漓说,今天倒了大霉,胃都搞出了大毛病。

蒋中华说,你的胃又不是豆腐,饿一餐就坏了,我才不信。你要是真的喜欢人家就明说,不要说话总是带刀带刺。陈漓走到外边去。蒋中华与周国忠碰杯说,来,喝酒,男人一点好不好?车肯定找得回来的,就算找不回来,也不至于不过日子了吧!周国忠说,对了,我要给儿子打个电话。他找出前岳母家电话打过去,前岳母说,孩子在这里。前岳母说完就挂了电话。周国忠和岳父母的关系一直不错,就是离婚这些年,他们仍然保持比较好的关系。像今天这么冷淡的情况,还从没有过。周国忠想,万丽一定把昨晚见到的告诉了儿子,由儿子转述给了外公外婆,或者万丽直接把昨晚的事告诉了父母。告诉了就告诉子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解释也没有用。周国忠想。现在他惟一的法码压在小唐身上。想到小唐,他就想去陪她。

周国忠打一辆车去医院。护士见到他,埋怨说,你上哪里去了?丢下她不管,你也太狠心了!周国忠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事吗?护士说,非得有事吗?即使有事,你又能帮上什么?丈夫陪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是你老婆,我一定要和你离婚。这个护士很认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表示歉意,周国忠抚摸着小唐的身子。小唐还是昏迷状态。护士说,今晚她醒过来几次,她还说了话,她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全州老家。护士说,她是全州人,全州妹仔都很漂亮,小唐比她们还要漂亮,小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全州妹仔。对了,小唐大名叫什么,号牌上只有小唐二字,没有大名,这不行的。快告诉我,我把她的全名写上。

上午送来时,太紧张,周国忠告诉护士她叫小唐时,都没有时间细问。那时医生护士都投入到紧张的抢救中去了。那么,小唐叫什么名字呢?周国忠心想,也许在她的身上可以找到答案。他掏开她的口袋,除了几张散票,没有找到身份证之类。也许她的身份证在她的行李里,她叫什么名字,行李可以告诉他。周国忠对护士说,明天告诉你吧。护士说,什么?你不知道自己老婆名字吗?周国忠说,她不是我老婆。护士说,女朋友总是吧。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和她谈恋爱了?周国忠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护士说,难道你是英雄救美,遇上的?周国忠说,明天,明天好吗?护士说,真是奇了怪了。周国忠心里说,没什么奇怪的,可是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第二天早上查完房,周国忠准备回家去。此时,小唐醒过来了,但她头脑并不清醒,说话像蚂蚁一样,谁也听不见。她示意周国忠给她纸和笔。她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送我回老家!周国忠说,你病得不轻,治好了我一定送你回家。她又写道,等你想到送我回家,就只能送骨灰了。快送我回家!周国忠说,你叫什么名字?小唐摇了一下头,在纸上划了一个“O”和一根“~~”。这算什么名字?周国忠被医生叫到办公室,医生详细地询问了他小唐有关病的情况。周国忠一五一十地说了。医生说,我们初步估计,她得了绝症,而且到了晚期。

周国忠一听,心情很不好。他叽哩咕噜地对医生说了一通谁也没听明白的话。

接着,周国忠甩着脑袋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说,我这是怎么了?搬这么大块石头砸自己。车丢了,平白无故交了一大笔住院费,我惹着谁了?他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还是蒋中华说得对,她关我什么事?他回到家后,小心地翻动小唐的行李,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张身份证。但照片是她的,名字和地址都不是。身份证上说,她叫苏晓蕾,湖南省衡阳市人。显然这身份证是假的。通过接触,周国忠可以肯定小唐是正宗全州人。小唐是干什么的?她的背景有多深?她姓唐吗?说起老家具体乡镇时她为什么总是岔开话题?周国忠想,她可能真姓唐,但她不想告诉别人她的身世。她一定怀揣着巨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她叫唐圆(园、媛、元)波(水、纹)?

周国忠把她的行李收拾好,提到医院。看到自己的行李,小唐的眼睛亮了一下。周国忠说,你莫指望我送你回老家,苏晓蕾,你这个骗子!

丢下行李,周国忠就走了。护士叫住他说,她叫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吗?周国忠说,她叫骗子。护士说,你开什么玩笑。周国忠逼视护士说,她关我的事吗?护士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吓人,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周国忠说,你昨晚值了夜班,怎么还要值白班?你早应该下班了。护士说,少说废话,你就想丢开她不管了吗?周国忠说,隔壁老王的朋友的二姨的三婶娘去美国了。护士说,人家去美国关你什么事?周国忠说,她又关我什么事!

逃出医院,周国忠心情还是没有轻松。他给蒋中华打电话,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蒋中华说,你有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又缺钱?周国忠说,我想打自己一顿。蒋中华说,你确实是蛮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