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缓缓走出来,众人皆是尖叫着纷纷远离她,亚历山德罗·奎因里希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跌坐在地上,瞪着她一动不动。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她的脚尖对着他的膝盖,略微俯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听个故事吗,想知道三十年前你那懦夫父亲是怎样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他一命的吗?”
牧师惶然睁大双眼:“你胡说,托纳托雷没有懦夫,只有勇者!我的父亲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你自可以去他的墓前亲口问问。”女孩像看到苍蝇似的皱起了眉头,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芮泽敛盯着她,目光无法移开,从他的角度看去,那个少女眉目有种诡异的艳丽,朦朦胧胧的,虽不是绝色,却像是被久远时光打磨出的美玉,只消多看几眼便会被深深吸引过去。
女孩伸出金属左手,掐住牧师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托纳托雷需要一个更有头脑的领导者。”她勾起唇角,面容上却毫无笑意。
牧师凌空的双腿在空中乱蹬,双眼翻白,一片安静中却无人敢出声反抗。芮泽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怔了怔才低声道:“你……别杀他。”
不死者这才注意到这个一脸晦暗的东方男子,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闭嘴。”
眸中的怒气越积越浓,简直就要满溢出来,女孩扣紧了手指,一字一句道:“真当自己是圣人了,今天我就算毁了托纳托雷兄弟会,你们又能怎样?”说罢另一只手一抖,数枚硬币齐齐飞出,打在了奥古斯都铜像上,一声撞击的巨响炸开了表面上的平静,深色的铜像在身体被打了三个丑陋的凹洞后被惯性拉扯着向后倒去,最后倒在了地上,生生将黑色大理石地面砸出了个坑。
信徒们惊呼起来,有几个年纪较大的甚至尖叫着“奥古斯都”痛哭出声。
“都给我闭嘴!不然我杀了你们的首领!”女孩咆哮起来,最初的平静已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癫狂的乖戾。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用恐惧而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女孩将那半死不活的奎因里希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手,他抽搐一下便惨叫起来。然而还未等她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一阵冷风猝然擦过了所有人的脸颊,一个黑色身影像是从天而降,拉住了阿尔法的胳膊,声音低哑:
“你清醒一点。”
那人穿着一袭黑衣,拉起了帽子,个头很小,像个女人,脸被面罩遮住,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阿尔法呆了呆,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最后默默地将脚收回。黑衣人低叹一声:“不应该在这里动手,那个人会发现的。”
女孩的手指颤了颤,最后垂下了头:“走吧。”
没有人能空手拦住不死者。
奎因里希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他的手已经差不多被碾碎了,可怖的血肉模糊。
芮泽敛盯着那奇怪的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他只觉得那个黑衣人有点熟悉,身形和眼神都似曾相识。
他眉头深锁,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符合的人。
最后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雨夜,那场飞来横祸,吉普车里的年轻女子,就是有着这样的一双冷漠的眼睛。
苏沅。
又到了十三号会所的狂欢之夜。
江润坐在房间的梳妆镜前,拨打内部电话说要吃晚饭,五分钟后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旗袍女人托着餐盘走进来,这几天每日都是她送饭,渐渐的两人都有些熟了。
“今天是牛排哦。”女人笑眯眯地将餐盘在桌上放好。
江润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盯着牛排,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旗袍女人关切道。
“肚子有点难受。”她弯下腰,皱着眉,满脸便秘的痛苦模样。
“很痛吗?”女人将手放在她的腹部,弯下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叫裴医生过来?”
“不需要,”江润眯起眼睛,轻声道,“只要你——”
话音未落,她便趁其不备一个手刀将旗袍女人劈晕。
“——肯帮这个忙。”江润吐出没说的半截话,便伸手将女人的裙子扒了下来,然后把她关到衣橱里。江润换上旗袍,盘好头发,又为自己化上妆,接着扯过女人的工作牌便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说到底她并不信任这群超能力者,他们对她来说像是一群不安分子,自觉凌驾于众人之上,仿佛世间一切都是个游戏,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务之急并非是向家人报平安,若是知道了她的消息,伊家恐怕就真的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她得先找到陈斯文,老鼠是地下交易人,认识的三教九流众多,她可以藏得更隐秘一些。
江润用工作牌打开了员工专用电梯,她略微低下头不让摄像头照到她的整张脸,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江润顺利地来到了十三号会所的第一层。
她一头钻进卫生间,敲昏了一个女孩子,和那女孩换了衣服,然后披下头发,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十三号会所,没想到这时候半路上又杀出了一个超级大障碍。
——李涵景。
他在她面前四五米处,还携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当江润想撤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她。
“江润?”李公子挑了挑眉毛,面孔上有三分惊讶。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犯贱,对于被毫不留情拒绝的异性,一开始是心头冒火摆出一副“你不要小爷,小爷还看不上你呢”的傲娇姿态,时间久了对方也没有一点消息,这时候便会心痒痒地想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好,她为什么看不上自己,接着的不期而遇,心头又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非要吸引对方的注意,甚至让她羡慕嫉妒恨才好。
李涵景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他不经意地就搂紧了女伴的腰,脸上挂着“风流倜傥”的笑:“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江润的嘴抽搐了一下,勉强道:“不错,蛮好的。”说罢半遮住脸便要绕过他。
没想到李涵景只当她的表情是由后悔而生的苦笑,更是凑到她面前:“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想必伊伯父已经债台高筑了,你要不要我帮忙?”
她却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余光频频扫过附近的保安,他们站的位置太显眼,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了,等她回过神时发现李涵景正在紧紧盯着她等她发话,她下意识地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
说话间一个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已经朝这个方向走来,江润连忙道:“对不起我要走了。”说罢便要错开李涵景。
没想到他猛地用力握住了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满都是不甘心:“小润,如果那天晚上我唐突了你,那我道歉——”
“——你在说什么啊,快松手,”江润压低声音,这下不仅是保安注意到这边,连着路人甲乙丙丁都朝这边频频观望,脑补着狗血的八卦情节,特别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富家公子,“我是真有急事。”
“你的急事就是躲着我?!”李涵景是真的生气了,不给他面子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么彻底的还只有她一个人。
江润的脑子一抽一抽,如果平时偶遇他,说不定她还有心情同他拉拉家常八八卦什么的,但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功夫同他扯下去,这样想着面容便阴沉下来:“离我远点。”她眸中的浓烈阴霾铺天盖地,又夹杂着几股血腥味,在夜幕中像恶鬼一样闪烁着骇人的寒光,李涵景心头一惊,便真的松开了手。
那个西装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那个,小姐——”
“干什么?!”江润哑着嗓子,装作很不耐烦被打扰到的样子,面目狰狞,“不要烦我,小心我投诉你们!”
男人呆了呆,眼睁睁看着她加快步伐却还是十分镇定地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脱离了视线范围,江润便拔足狂奔起来,直到跑到两条街之远的地方才停下,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想要摆脱闵仲谙的控制,跑两条街是远远不够的。”
身后突然响起戏谑的声音,江润差点蹦起来,悚然回头,便看到叶狐正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倚着墙,站姿老不正经,好像随时都会倒下,那样歪歪扭扭的样子在她看来却居然有几分潇洒脱俗的意味,江润的脸颊微微红了红,别过脸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就在刚才,你跟那个——”叶狐抓了抓绿油油的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个姓李的什么人在门前纠缠的时候。”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看着叶狐轻佻的模样,江润勃然大怒,话说出口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跟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身为闵仲谙的走狗要捉我回去?”
“我跟闵老板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姑娘你误会了,”叶狐笑眯眯地看了看天上,乌云密布,漆黑一片的夜空连月亮都看不见,“月黑风高杀人夜,在下当然是要确保姑娘安全,做那护花使者。”悠悠戏语间还勾了一下江润的下巴。
这个流氓。
江润啪的用爪子打开他的手:“谁管你!”她转身就走,然而被长发遮住的耳朵,却红了个透顶。
她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叶狐是个披着年轻人皮的大叔,没准还是个老人家,总之他就是个老不死的变态,这样自我催眠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叶狐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你死远点。”江润没好气道。
叶狐却毫不在意她的恶言恶语:“要去哪里?”
“杀进联合调查部。”江润撇撇嘴。
叶狐一愣,然后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着实刺激了她,像是讽刺她自不量力似的,江润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你不相信?!”
绿发青年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你的目标很伟大。”
“秦羽是我的一号敌人,那个绑架我的男人是二号敌人,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送给我的折磨和屈辱加倍奉还给他们,”江润认认真真地说,“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记仇。”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向是她的准则。
叶狐敛起了笑容:“你想变强大吗?”
“当然。”
“跟我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说完大阔步向前走去。
江润小跑跟上他的步伐:“你要带我去哪?”
“黑拳市场。”叶狐回眸一笑,“我就是从那里爬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