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没能避她这一脚,趴在地上哀嚎着:“我本好心叫你起来吃东西,你却是这般对待恩人。”
宝儿一愣,方看清他虽是正在与大地接吻,却将手高高举着。手上正捧着一碗稀得可以映出人影的小米粥。
“对不起啦,我是新兵,不懂事哩。”宝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上前去扶他起身。
士兵见他有了愧气色,也不再计较。将碗往她面前一推:“吃了吧,吃了早些歇着,明早天微亮就要赶路了。”
宝儿看着碗里波光磷磷小米粥,不禁皱眉,连点下粥的咸菜也没有,怎么吃得下去?
而且就算吃了,只怕不用一个时辰就饿了吧。
这漫漫长夜,他们却是这般过来的么?
“怎么?吃不惯?”士兵又是一阵逗弄:“这可不是在家里呢。”
宝儿干笑两声,接过碗,抬头看见大家或坐或站,都正捧着碗吃的香。也不好再娇气下去,将碗里的稀饭喝了个精光。
“味道怎么样?”小士兵依然在笑。
“味道~~?”宝儿一愣,刚刚她几乎是当喝药在喝它,哪知是什么味道?为了不让别人认为她无用,她点了点头回笑道:“不就是和家里的差不多嘛。”
休息过,宝儿只觉精神好了许多,见除了值勤的人,大伙都已睡下。她起身往右边的河道走去,靠右的地方有一个重兵把守的账篷,微弱的烛光正由账内漫出。
这么晚了还不睡?宝儿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往里张望。账内的案前,袁枫正和几位将士对着案上的白纸指点商讨,想必是军用图纸了。
宝儿正要离去,却被一个人的声音叫位,回头,见一位士兵从账内走向她。
宝儿暗叫不妙,尽量用正常的声音道:“小的在。”
士兵将手里的木盆交到她手里:“到河里打些清水来让将军净脸。”
宝儿接过盆,一刻都不敢迟疑地往河道走去。河水很清,就着周围的火把,河床上泛起了许多星光点点。
她左顾右盼一阵后,将沉沉的盔甲从头上卸了下来,掬了一把冰冷的河水往脸上拍去。冰水,只冷得她浑身打颤。
不敢多作逗留,便端起木盆往账逢去,为了不让袁枫识穿,她只能一直低着头。
更不敢去看一直专注于图纸上的袁枫。
本想放下水盆后不声不响地溜出去,岂料副将手一挥,指着过高的临时盆架道:“放上面吧,去催催送热水的人,让他快些送来。”
宝儿瞄了一眼盆架,依她现在又冷又被甲衣束缚着的身子,怕是难以完成。只是事情到了这部田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
果然,力气差了那么一点,幸好副将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不然只怕这水早撒一地了。
副将愠怒地瞪着她,道:“身子如女人般柔弱,如何上战场?”
宝儿见一直专注的袁枫也对自己投来探视的目光,忙一屈膝跪在地上,幸好送热水的人进来了,才缓和了一下账内的尴尬。
宝儿忙转身开溜。
“等等。”袁枫叫住她。
宝儿只能跪回原地,粗着声音道:“将军有何吩咐。”
袁枫讥诮道:“连水都端不好,还敢吩咐你做什么?”说着将案角处用油纸包好的野鸡腿往她怀里一塞:“我这三万精兵,可不能让你给拖了后腿,我就当你今晚是饿了的原因。”
“谢将军。”宝儿攥着鸡腿的手紧了紧,忙退了出去。
回到落脚处,宝儿见小士兵正睡得香,推了推他的肩在他耳边道:“敌军来啦!快跑呀!”
小士兵果真如她刚刚的反应般跳了起来:“哪里?哪里?!”
宝儿咯咯地笑了起来:“这里呢。”
小士兵气急,瞪了她一眼道:“男子汉,这般记仇。”
宝儿依然在笑,扬了扬手中的油纸包:“给你带好吃的呢。”说着将油纸摊开,将其中的一只鸡腿递到他面前。
小士兵讶然地打量着她:“这鸡腿哪来的?”军中可有严格的纪律,不是人人都可以去打猎煮吃的。
宝儿见他明明就口水直流,又不敢收的样子,将油淋淋的鸡腿往他手里一塞道:“刚刚睡不着,便想着随处走走,遇见了将军,将军便赏了我这个。”
小士兵瞪大眼,羡慕地盯着她:“有那么好的事?赶明儿我也到处溜达去。”
“美的你!”宝儿啐他一口,两人相顾而笑。
笑过,宝儿轻啃一口尚热乎的鸡腿道:“这般走法,得要多少天才能到达边境?”
小士兵似是饿了,大口地吞下一口肉,清了清嘴巴随意道:“大概十来天吧,这次都是骑兵,会比以往快上许多。”
“十来天~~。”宝儿默念,只怕再过个十来天,她要被这气喘给折磨死了。想想倒也无所谓,只要离开京城便好。
小士兵见她发愣,用手肘撞了她一记道:“还不快吃?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趁活着的时候多吃才好。”
宝儿心头一紧,环视着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影。是的,这么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敢来参兵者,只怕早已将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
而她?又有何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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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正睡得迷糊间,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模糊间却见人影晃动,天尚没亮尽。
她使尽揉了揉眼晴,还是一片模糊。
小士兵推了她一把道:“集队了,慢了可是要受罚的。”说着往人群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