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是那样美丽,像一颗耀眼的明珠,熠熠生辉,她的蒙语意思为“青色的山梁”,也被称为“美丽的少女”。那里生活着约一百万只珍贵的高原动物,但令人痛心的是,很多动物正在遭受着偷猎者的捕杀,并且濒临灭绝的危境。
在那里,我加入了一个自费的反偷猎组织(有关我在可可西里加入反盗猎组织,与盗猎组织之间进行搏杀的故事,请参看《藏獒笔记:盗猎可可西里》),并且顺利地搞到了一把枪。这个组织的创始者是一个退役老兵,现在这个组织里也基本上都是从部队上退役下来的人。虽然未经国家许可,私持枪械等同于犯罪,但是在这个全中国最大的无人区,偷猎行为泛滥的地方,我们这个组织的出现给了偷猎者当头一棒。
后来,经过努力,我们也最终获得了当地政府的承认和许可。
两年后,在我们重重地打击了一伙偷猎组织之后,我到最近的镇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母亲痛心地责骂我,气我的再一次不辞而别。小妹告诉我,达杰来过一次北京,带了一块登山表给我,现在他已经当兵了,就在前几天还打了电话过来,给我留了他的电话。
我按小妹给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是部队上的指导员。我一听声音,竟然是那样熟悉,询问之下才知道,达杰所在的部队竟然是我刚当兵那会儿所在的那支部队。我的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说话都有那么一点儿结巴了。
指导员听出来是我,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他还没有忘记这个当年不断地给他惹出些大麻烦的小子,他还是用那种又生气又爱护的口气叫我“捣蛋鬼”“死不改”。我向他问候之后,便问起了达杰的情况。
指导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这小子比你刚进部队那会子还要野,上次竟然把我都给揍了。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挨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的揍,这不,鼻梁骨还是青的呢!我正考虑着要不要明天让他滚蛋!”我说:“指导员,你帮我喊他过来,我跟他说说。”
达杰知道是我给他打来的电话,很高兴,也很乐意接受我的劝导。达杰说他就是看不惯那些高干子弟兵的骄横,还说自己在部队里的各项考核都是前几名,说着很得意。指导员在旁边插嘴说:“就是看你小子还有那么点子本事,不然早让你滚蛋了……”
达杰最终还是没能改掉他的倔脾气,指导员看着我的面子,一直忍着他。后来服役期还没满,休假的时候又出去闹事,把一个街头上的小混混的两条腿给打断了,部队上不得不把他给开除了,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来的事。
达杰告诉我多吉大叔家的电话,还说他们家已经搬到日喀则去了,多吉大叔的大儿子在日喀则开了间大餐馆,可豪华了。
我捏着手心里格桑送给我的最后一颗子弹,拨通了多吉大叔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格桑,他没想到我竟然会打电话给他,所以很高兴,说:“阿爸去医院看病去了。阿哥,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我可想你了,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我们?大黑也想你!你走之后,她有三天没吃一口饭,天天跑到村口,坐在那里望,一望就是一整天,谁也拉不动……”格桑一口气说着许多他想和我说的话,很急切地说着,又说再等两年,等年龄够了就去当兵。
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口,等他说完了,我才说:“几只小獒都长大了吧?估计我以后再去那里,它们都不记得我了。”
格桑“嗯”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和喜悦,过了一会儿,说:“阿哥,你知道吗?大黑从你走后,再也没生过崽了。央金全家搬到内地的大城市去了,住高楼。毛毛被关在楼顶上,后来憋不住闷,发疯地往外冲,从八楼掉下去,摔死了……”
我很伤心,獒本来是属于大草原上的动物,它们不适合在城市里居住,大草原才是它们的根、它们的命啊!我又问:“太子它们呢?都长得很大了吧?”
格桑又是一阵沉默,好像怕说出来,会更使我伤心,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太子和王子都长得很大了,大草原上的生活条件越来越不好,我们那里本来又很偏,太子自己出去抓吃的,吃错了东西,死掉了。王子待的那家不知搬去了什么地方,再也没有联系。扎西木也把格格给卖掉了,赚了很多钱,现在他们全家都搬到拉萨去住。只有公主还生活得很好,听先巴大叔说,她现在越来越像大黑了……”
“大黑现在怎样了,离开了大草原,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和狼打架了吧?”我忍着心头的难受,最后问。格桑说:“现在都不在大草原上住了,大黑整天也没什么事做,她的左前腿还有一点点瘸,没事就趴在家门口晒太阳、想心事。还提打狼?现在大草原上的狼越来越少见了,很多草皮都变成了荒漠,一些树都枯死了,你还想像以前那样看两群狼打架?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格桑沉默了,我也沉默,大草原上纯种的獒就这样一年一年地在减少,大草原上的狼也就这样一年一年地在减少。草原在沙化,沙漠吞噬着绿洲,生活在危机边缘的人类却还没有清醒,什么时候才可以醒醒啊,充满智慧的人类?!我难受得想哭……沉默很久……挂掉电话,电话的两头都是悲伤!
我想象着此时的大黑应该正趴在水泥台阶的大门口晒太阳,她已经无事可做,或许只是每天看着日升日落,想自己当年与狼群战斗时的英勇,或许还会再想起我,而心头剩下的就只有悲哀,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