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貌似真的死了……
暝之微微黑线地看着苍瑾的躯体，虽然以前他也常常一副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像死人一般的样子，但眼前的……胸口一个黑紫的大洞血液都已经干涸，整具躯体泛着青黑，冰冷且僵硬着，这根本……
“哎呦呦，爷一路把他运回来可真累够呛，快弄点好吃好喝的给补补——”
暝之越发黑线地瞅着一脸若无其事似的木鸢……你真的没觉得这人已经死了么……为何还可以这么轻松？
他身边从沐家一路随行回来的两个护卫想吐槽的却是——一路上在出力的都是他们啊他们~~左使明明毛线都没干！
木鸢坐下来喝了杯茶才道，“先前送信回来的时候我怕你着急就没说，汐瞳也失踪了，我上路的时候还没有找到。”
“汐瞳吗？她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在教里？”木鸢立刻起身问道，“白珑姑娘也一起吗？”
“白珑姑娘？”暝之看看其他人，各护卫也是茫然，“没见到啊……”
“是没见到，他们就跟一只好大好大好大的猫一起回来的！”
“猫？”木鸢想了想，白珑的确是个妖怪……“不是狐狸吗？”
“是猫啊……”就算再大个儿，他们还能不认识猫么……
木鸢似乎觉得有哪里应该认真思考一下，不过……猫就猫呗，有什么好想的。不管是猫是狐还是狸猫，不都是妖么。
“他们人呢？”
“哦，苍瑾讨厌阳光，已经送他们回房去了——”
木鸢正要走又被叫住——“你觉得……”
“嗯？”
暝之有些犹豫，“你觉得应该让汐瞳知道这个吗……”他看向苍瑾的躯体，只怕汐瞳知道后会难以接受。然而木鸢却好似这没什么大不了，“汐瞳不是迟早都要知道的吗。”
苍瑾死或未死，都是汐瞳迟早要面对的事。那么，何必隐瞒？
他挥挥手便走了，暝之只能叹，不知道该说木鸢是把人生看得太透，还是太浮于世而不曾融入其中。有时候，他也真是个不懂体谅的人。
——对此，汐瞳却是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苍瑾在暗界一路拖延，不就是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么。她只是，心下有些茫然罢了……
苍瑾倒是没有来陪她看自己的尸首，大约事已至此他又不用担心到手的媳妇再飞了，更没兴趣看那个死人。
“怎么白珑没跟你在一起么？”
“她……”汐瞳已经看到窗外白珑那雪白一团的毛……可是她既然是为了避开尘鸢才走的，想必也不想以现在的样子见木鸢？“她……回古峸，送陈香冉去了……”这也不算说谎……只是没说它已经回来了罢了。
直到木鸢离开，白珑才从窗户挤进房间，在汐瞳身边低低喵呜。
“白珑……可不可以带我回家一趟？”
白珑那双碧绿的眼睛瞧着她，她浅浅笑笑，“只是回去看一看爹娘和姐姐，跟他们道个别。”现在苍瑾不在，此时不去怕是就没机会了。
白珑却未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汐瞳满心疑惑，“怎么了……？”
半晌白珑才靠在她身上蹭了蹭，低头示意她骑到背上去。
不知为什么白珑刚刚的目光竟看得她有几分迟疑，她说不清那目光里有什么，只觉得，让人心里荒凉。
骑在白珑背上一路飞驰，不消多时便已来到古峸。白珑浮在房顶，盘桓一圈找到沐家二老所在，若瞳也来了娘家，陪在爹娘身边，汐瞳却在屋外便听到他们的叹息抽噎。
“汐瞳她……可怎么好……”
“各人各命，就当她嫁得远些，虽然见不着了……至少知道她还好不是么？”
……他们在说什么……汐瞳有些茫然，她才刚回来还没有跟他们说自己要随苍瑾留在阴界的事——她虽被黑山道人的法术遣去了阴界，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女婿还不知是死是活——”
“爹，娘……？”她走进房间，沐夫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呜咽，“倘若真的是出了什么事，遇上什么危险，我们连个信儿也没法知道……”
汐瞳只觉得微微的发冷，好像四周空气的温度都迅速被抽空，她就在这里，站在他们面前——
白珑站在外面没有进来，只是低低的喵呜叫声从外面传来。
——回不来的人，是她？
——在苍瑾离开躯体到暗界找她之前，和尚就已经说。只怕她回不来了。
她本就不同常人，阳间留她不住，已经能够平安长这么大，剩下的不过是多留一时算一时。她在阴界逗留的时间太多，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半个阴间人，黑山道人用法术强拉他们进暗界，陈香冉或可无事，她却经不起了。
——可是刚刚，表哥明明还有看到她，尘鸢也曾跟她说话——但暝之见到她时的那种后知后觉，依然让人心冷。
所以不是苍瑾回不来，而是她。
所以她答应了留在暗界，苍瑾才不再拖延。
苍瑾不让她回家，竟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真相……不回来，跟回不来，却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便会是亲人……”
白珑人类的模样幻化在眼前，半透明着，只是为了跟她说话却不是实体。“你刚刚成为阴界的人，还不够稳定。亲人会最先看不见你，然后即使在外人面前也忽隐忽现，慢慢丧失存在感——都不要紧的，慢慢就会好。等完全成为阴界人，修炼些许时候，反而容易在人前现身。”
“……多久？”
“只消二三十年，一定没问题的。”
“……”
白珑很真诚，很努力地想要安慰她……原本一片茫然的汐瞳，反而不知如何吐槽了……
妖怪的时间观念果然很有问题……
“我们回去吧。”
见过，也算告别过了。即使没有人看得到她。
汐瞳看看爹娘姐姐，料不到她也是如此，即使明知道会发生，却还是突然的来不及说句话，见一面。
就如她和苍瑾。
“我见过很多生死，人间总不是都能如愿。人总说世事无常，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汐瞳坦然笑笑着点点头，也许她最近，想太多了。
她是该放下苍瑾那一桩，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即使彼此不肯承认，可不都在做一样的事吗？
从以前，不管是巨龟苍瑾还是鬼王苍瑾都是这样，常常不给好脸色常常讥言冷语，却一直为她做了许多事。
“……不用多留一会儿吗？”
“不用，苍瑾知道了又要不满。”她看一眼面前的三人，微微苦笑，“娘常常说姐姐，出嫁的人不能总回娘家……”
白珑歪头不解，“不能吗？”
汐瞳对她笑笑，“走吧。”
回到幽冥教时教里正在讨论着怎么处理苍瑾的尸身。
这个照理说该烧该埋的早早处理了好，可是万一还有机会活过来呢？苍瑾这种人谁说得准？这要是烧了岂不是罪过——
汐瞳站在门口听他们讨论居然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她的存在感果然是越来越低了……
身后有个人正走到门外，在她身后停下，汐瞳正要让开担心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就听一个好像微风吹过静谧树荫般的少年嗓音道，“冰窖里地方不是很大么，摆了又不占地方。”
屋里的人蓦然转头一个个好似隔着桌子就要跳过来似的——“教主？”
“教主！？”
——咩？教主？
汐瞳意外地看着这个一袭绿袍的少年，好似雨后被打湿的竹色一般荫翠，看向她时只静静一笑，静谧幽远。
为何她觉得这一笑间的深邃竟是千年老妖才有的道行……
一屋子人里显然暝之是最欣慰的一个，这混乱的局面终于有救了~~
“教主——”
“别叫我教主，我是来串门子的。”
幽森美少年一脸悠然，明显一副度了长假好吃好眠好欢乐养得正滋润的模样，径自坐在太师椅上还不坐正座跑去坐客椅——丫摆明了瞥得干干净净，现教主是东方乱华不是他~
“没人给上茶么？”
“烧水！！上茶！！”
幽冥教一团乱这许久早没随时准备的热茶了……
汐瞳看着这群大老爷们笨手笨脚只得去帮忙，烧水沏茶端去给少年教主。
东方青冥看她一眼，“新来的丫头？”
暝之又作恍然状，“嗄，汐瞳你在——回教主，属下表妹。”想了想又补充道：“刚嫁给巨龟不久。”
小教主的表情好像在说：巨龟也能娶到媳妇？
汐瞳在默默盘算，明明说东方青冥是东方乱华的堂兄……堂兄？教主您老到底几多岁？
“怎么巨龟终于还是死了么？”
“我们正在犹豫要不要埋……”
“为什么犹豫？”
“巨龟向来诡异，万一什么时候有机会又活了……”
“既然知道干嘛还犹豫。”东方青冥半倚在椅上，三言两语定案，“送冰窖里冻着，碍不着你。”
“教主，教里如今这状况——”
“找你们新教主。”
幽冥众真想抹一把老泪——这就是新教主搞出来的啊~~！
说话间就见东方乱华人已到屋外，一见到东方青冥周身顿时森然几许，汐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最初见到他时的感觉果真没错，他再斑斓再漂亮也是一株有毒的草，就算是笑容也遮不住他身上的毒。
“东方青冥，这里好像已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东方青冥毫不在乎，轻轻巧巧，“我是来做生意的。”
“生意？”
只见东方青冥在袖子里掏掏，插吧插吧居然搞出一面小小的道士走街串巷算命卜卦捉妖驱邪必备招牌旗，往桌上一杵，“请人么？”
“…………”
“……”
只有暝之又欣慰得热泪盈眶，果然教主不会丢下幽冥教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