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亲眼看见刺客进了本王殿里?”恒夜声音一沉,半坐起身,火气十足。
“嗯……”一个柔若无骨的呻吟从榻上幽幽传来。
众人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想起灯笼下那片雪白晶润的后背,和修长莹白的小腿……
恒夜发青的脸一下软了下来,低声道:“呵呵,没事,睡吧,香儿。”
香儿?众人一惊,这就是皇上赏赐给呼延太子被拒的美人?看那丝缎般的秀发从榻上垂下来,果然是各花入各眼。
侍卫首领恍恍惚惚回过神来,抱拳告罪道:“殿下恕罪,事关重大,还请殿下海涵。”
“没想到离国竟是如此待客,真是让本王失望,哼!”恒夜冷哼一声。
侍卫首领一滞,不知如何是好,这次和奚国、呼延国的和谈,陛下十分重视,若是得罪了奚国……
“算了,本王不与你们计较,滚!”恒夜冷冷道,躺下身,将榻上的美人揽入怀中。
侍卫首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直到副官匆匆而来,贴近耳语后,脸上才堆起笑容,告罪道:“殿下恕罪,卑职这就退下,祝殿下好眠。”
“小影……”含元殿,离谦洵渐渐醒来,这一夜,睡得真香,自鸾儿走后,就再没睡得这么沉过,小影?小影是谁?离谦洵一愣。
鸾儿,昨夜鸾儿来过!
离谦洵一个激灵,霎时清醒,鸾儿!伸手向旁边摸去,没有人!
猛的坐起身,没有,宽大的龙榻上,只有他一人。
可是,昨夜的女子,分明是鸾儿,一颦一笑犹在眼前……“来人!”
“皇上,可歇好了?今日是召见……”
“鸾儿呢?”离谦洵飞快打断禄升。
禄升一愣,青鸾小姐?
“朕问你鸾儿呢?傻站着干什么?”离谦洵飞快起身,怒喝道。
“皇,皇上,青,青鸾小姐五年前不就已经,已经……”禄升观察着离谦洵神色,小心翼翼答道。
“鸾儿已经,已经……”离谦洵身子一僵,是啊,鸾儿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皱着眉,抿紧唇,咝,好疼,离谦洵愣在当场,昨夜鸾儿骄傲不逊的样子浮上心头,嘴唇上的伤,分明是鸾儿所咬……
鸾儿……
“昨夜……”离谦洵完全清醒过来,觉得不可思议,在天牢里撞到青凤,昨夜的青凤一点都不像平日的青凤,若不是他清楚的知道鸾儿不在了,定要以为那是鸾儿……
“皇上,您说的可是凤妃娘娘?”禄升小声道。
“青凤……”离谦洵喃喃自语,有些茫然的看向禄升,低声问道:“昨夜,是凤儿?”
禄升心骤然一缩,点点头,补充道:“昨夜皇上睡得安稳,三更时分,凤妃娘娘便离开了含元殿。”
“她怎么就走了?朕并没要她……”离谦洵停下来,后宫规矩,侍寝的妃嫔在侍寝后必须离开,除非皇帝指明留下,可昨晚,青凤并没有侍寝。
“这……”禄升不知如何作答,昨夜凤妃的表现很是让他惊讶。
离谦洵沉默片刻,沉声道:“摆驾青鸾宫!”
禄升一惊,迟疑道:“皇上,那召见呼延国和奚国……”
离谦洵摆摆手,不耐道:“稍后再议!”
除了禄升和贴身护卫的津、泽二人,离谦洵没多带一人,风风火火杀到青鸾宫。
“你们主子呢?”进入内殿,离谦洵飞快扫视一遍,没有青凤的影子。
宫女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不明白皇上为何多日不曾踏足青鸾宫,一来,就这么大的火气,战战兢兢回道:“皇上恕罪,娘娘去御花园收集薄荷朝露……”
“什么朝露这么重要?竟要她堂堂贵妃之躯亲自去采摘?”离谦洵大手一挥,怒道。
宫女急忙告罪,磕头如捣蒜,小心翼翼道:“娘娘听闻皇上近来精神不佳,特亲自去采取清晨薄荷叶上的第一滴朝露,为皇上制提神之物。”
离谦洵一愣,心软下许多,想起昨夜她贵妃醉酒的美态,心一下子软化了,气也消了。
不多时,青凤带着两排十数名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回到青鸾宫。
离谦洵微微皱眉,怕他不知道她亲自去采朝露吗?
青凤进入内殿,看见稳坐上方的离谦洵,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惊喜的磕头请安。
“起吧,鸾儿,更深露重的,你身子又不好,何必亲自出去?”离谦洵扶起她,嘴上说着关怀的话语,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凤儿又回到平日的样子了,和昨夜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青凤心里一喜,让所有人退下,才娇滴滴道:“只要皇上龙体康健,凤儿受点寒凉,又算得了什么?”
话虽好听,看她娇滴滴、羞答答的样子,离谦洵却有点烦,还是喜欢她昨夜那般,倔强坚强的模样……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不胜欣喜,努力压住狂喜的心情,故作随意道:“凤儿昨夜睡得好吗?”
青凤一愣,虽是随口之问,他的眉眼却掩饰不住喜悦,看来这几日的努力没有白费,微微颔首,恰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玉颈,无限哀怨道:“皇上,凤儿没有皇上,怎会睡得安稳?”
“香秀!”离谦洵惊喜若狂,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皇上,奴婢……”唤作香秀的宫女大步跑了进来,刚跪下便被离谦洵打断。
“朕问你,鸾妃娘娘昨夜睡得可安稳?几时歇下?中间可有起身?今日几时起身?还有,昨夜初更时分在哪里?做了什么?”
“皇上这是何意?”青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疑不定。
香秀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皇上到底什么意思?是娘娘惹了什么祸事,要问她的罪?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况且,昨天夜里娘娘初更时分已经歇下了,睡得还算安稳,不会是因为这句随口之言吧?
“舌头不想要了?说!”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离谦洵不耐的怒喝一声。
皇上虽已有五天未曾踏入青鸾宫,但也没听说特别宠幸于谁,无论如何,鸾妃娘娘依旧是最受宠的,香秀把心一横,飞快回道:“禀皇上,娘娘昨夜初更时分便就寝了,中间不曾起身,因为睡得不太安稳,卯时便起身,后去了御花园为皇上采集薄荷朝露。”
闻言,离谦洵脸上掩饰不住笑意,鸾儿,果然是鸾儿,他的鸾儿回来了!大步踏出内殿,候在外面的禄升、津、泽三人面面相觑,皇上为何如此兴奋?
四人在青凤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大步离开。
御书房里,看着离谦洵不停的踱来踱去,那表情,像是惊喜?兴奋?还带着急躁?禄升一咬牙,大声道:“皇上,关于奚国和呼延国的使臣,您可要召见?”
离谦洵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正事。
天下三分,虽不是战火纷飞,但边疆祸事却从未停歇,这些年,打打停停,耗尽国库不说,最苦的还是老百姓,尤其是边境的穷苦百姓,经过商议,三国决定签订和平协议,希望能和平共处、互通有无,因为离国处于呼延国与奚国之间,是三国间重要的交通纽带,三方商议后,将和谈地点定在离国京都。
两边使臣到达京都已经数日有余,负责人俱是两国权高势重的王子殿下,因好奇威严繁华的离国皇宫,便在三日前,请得离谦洵同意,只身住进皇宫,一来见识异国风情,二来便于国家首脑间的互相了解,沟通。
离谦洵沉吟片刻,说道:“改在明日吧……禄升,你着人去通知呼延太子和奚国七皇子殿下,召见改到明日。”
禄升走后,离谦洵脸立刻沉了下来,低喝一声:“出来!”
声音落,两道黑影风一样出现在御书房里,齐声道:“参见皇上。”
“哼,你们可知罪?”离谦洵怒喝一声。
二人俱是一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读出迷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齐声请罪:“皇上恕罪,卑职不知。”
“愚蠢!为何放走昨夜的女子?”离谦洵怒道。
二人大吃一惊,泽疑惑道:“皇上要问罪于凤妃娘娘?卑职即刻就去青鸾宫将娘娘带来!”
离谦洵冷笑一声,怒道:“自作聪明,谁说她是青凤?”
津猛的明白过来,又不可置信,惊疑不定:“皇上,您是说昨夜的女子是青鸾小姐?”
呼延求娶青凤,举国皆知,而青鸾替嫁青凤,却只有离谦洵、禄升、津、泽以及当事人知晓,所以,几人间,暗地里都已凤妃称呼青凤,而在外,则称其鸾妃。
离谦洵颔首。
泽恍然大悟,用力往头上一拍,大叫一声:“怪不得,怪不得……。”
“何事?”离谦洵好奇问道,昨夜的事,他是半清醒,半迷糊,他记得是鸾儿,又像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女子,叫作,叫作小影,对,是小影,总之,决不是青凤!
泽一滞,脸上浮出两团红云,不知如何开口。
津暗笑一声,这傻子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离谦洵怒道,若真是鸾儿,勾结丐帮这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为什么?怕是报复他当年对她的抛弃吧?
泽犹豫许久,见离谦洵有暴怒的趋势,才扭扭捏捏将昨晚的“夫妻情趣”之事和盘托出。
不说还好,说完,离谦洵勃然大怒,鸾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侍卫调情?居然还穿得那么伤风败俗的跑出含元殿……
越想越气,鸾儿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又倔强,又任性。
“啊!”泽突然惊叫一声。
离谦洵本就快气炸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吼道:“有何事?说,若不是要事、大事,今儿你这舌头就甭要了!”
津无奈的暗暗摇头,这人,也能成为御前红人?
泽委屈的看了离谦洵一眼,呐呐道:“卑职,卑职突然想起那日在清风楼遇到的小孩,她叫皇上爹,莫不是……”
离谦洵一惊,那小女孩看起来确实可亲,他一向不喜孩子,但梦里,关于那个小影的女子,好像还有两个孩子,虽没看清孩子的样貌,但也是这么可亲可爱,清风楼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声,让他很是心软心疼,忍不住抱起她,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年来,皇子公主不少,就连青凤都为他生了一个皇子,可他却从未抱过任何一个孩子……
津犹豫很久,才试探道:“皇上,您和青鸾小姐……”宫闱之事,外臣决不能多嘴,这个道理,他自是明白,但看主子当局者迷,自己也克制不住的心急。
离谦洵一愣,不可能,他和鸾儿清清白白的,虽然他很想踏出那一步,但作为帝王,他一次又一次冷静的制止了自己,况且,他若真和鸾儿到了那一步,怎么会将她送走?不会,不舍,更不愿!
可清风楼的那两个孩子……
津犹豫半响,小声道:“以卑职所见,那小孩的爹,那个皮肤略黑的男子,皇上可有发现,也许是女扮男装,那身形,和青鸾小姐……”
离谦洵一点就通,那小孩,像是真的认识自己,也许大人会说谎,会有各种心思,可是,那小娃儿不过四五岁稚龄,应是不会撒谎……再回想起和那男子的对话,他的声音虽是粗哑,却太做作,分明是故意装成那样,自己否认认识他们,他的表情很奇怪,像痛苦难过,又像是恨,他咄咄逼人的眼睛,和鸾儿多么相似……
当他硬要从他手中抢走娃儿,那娃儿却哭了,那哭声像似哭进了他心里去,让他当时就有些心软,所以后来明知他跟踪自己,也没伤害于他,只当他是无心之举。
清风楼,清风楼,呢喃数次,问道:“清风楼幕后老板可是三年前崛起的京城首富薛松?”
面前迷雾渐渐消失,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恍然大悟道:“难道……”
“哈哈哈哈哈……”离谦洵大笑一声,鸾儿,可算抓住你的小尾巴了,还想往哪儿跑?京城首富薛松,世人只当他是世代经商的天下第一大善人,哼,若不是云轶留心,追根溯源下来,才知道,那薛松曾经竟然是山贼出身,曾经还和当年渔民谈安色变的暗夜旅团安千影有着晦涩不明的关系。
如今,暗夜旅团消失了,安千影消失了,北方却崛起了第一大善人,京城首富薛松;江湖第一大帮派——丐帮……
若不是保皇党有心,怎么也不会想到,离国第一大善人和江湖上声威震天的丐帮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杂乱无章的线团渐渐被理顺,终于揪住那根调皮的线头,让离谦洵头疼烦恼数年的问题一下子清晰了,五年前,惠家堡堡主和安岳城圆觉山山贼头子突然北上,同时,药王谷大批高手消失,不多时,戎州附近出现了名不见经传的暗夜旅团,其成员武功高强,人人善毒,并向奚国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自己只身前往奚国盗取神武轻弩……
而回到皇宫,已是一年以后,可是,期间整整一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所有……
“皇上?”津疑惑的跟上。
“出宫!”离谦洵吐出两个字,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