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瑞过的明显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某种动物生活,好在夜间喜儿和几个新来的小宫女太监被英姑姑用了药,睡得死沉,才能出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儿,也亏得身体这般放松,腿上腰上的伤也好得极快,而且和一大一小两美人相处得十分愉快,就是无时无刻不忧心牵挂着沉睡的解药。
看英姑姑似老江湖,想来对江湖上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应甚是了解,而且几日的相处,看得出她并非歹人,便诚心询问到:“英姑姑有没有听说一种叫‘沉睡’的毒物?”
珍珠和大多数的表情一致:茫然。
英姑姑倒是陷入沉思,许久,奇怪道:“这算不得毒物,或者叫解药比较恰当,却是解脱之药,一旦服下,便病痛全无,可惜,最多半年便会一命呜呼。这药早在十多年前便被制药人毁掉了,看你年纪不应该知道的呀。”
果然如此,小瑞心里泛起惊天巨浪,思索片刻,便把千影中毒的过程和症状简略道了出来,当然其中抹去了己方身份。
话音未落,珍珠便抢声道:“不可能是朗朗,他根本没有机会出宫!”
英姑姑也一脸愠怒,愤声到:“简直太过分了,殿下在宫中已经受尽欺辱了,想不到宫外还要被嫁祸!”
小瑞也想不通,那天夜探明朗王府后,就明白他的窘迫处境,实在没可能遭人嫁祸,可偏偏他的确不是恒夜本人!虽是生气,但解药要紧,看着英姑姑,十分诚恳道:“英姑姑,您既知‘沉睡’,那知道谁有解药吗?我姐姐,姐姐……还有两个娃娃,都还不满周岁……”说及此处,已是虎目含泪。
珍珠十分难过,看向英姑姑,哀求道:“姑姑,你救救瑞哥哥的姐姐吧。”
英姑姑苦笑,道:“老身也希望能救得小瑞的姐姐,但癫道人早已失踪多年,江湖上人都认为他已经化作枯骨了,这解药,除了他,大概谁也制不出来了。老身之所以知道此药,是因为当初癫道人在江湖上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因为其师妹中了剧毒,他遍寻解药不得,便欲为其制解脱之药,而其中一种药草只有老身灵颎谷才有,老身对其遭遇深受感动,且他那时还未疯癫,正是武林儿女争相倾慕的对象,便赠其药草,后来他终于制成了解脱之药,便是沉睡!其师妹倒是不再痛苦,他自己却陷入无底的痛苦之中,每日担惊受怕,就怕某天一觉醒来,发现师妹香消玉殒了,便又开始疯狂的配置解药,可最终还是胜不过老天,当他成功制得解药从老身灵颎谷出来时,他师妹已经魂归天际三天了,一气之下便从了道,不久便疯疯癫癫,还时常发狂乱伤乱杀,江湖人逐渐称他为癫道人,那事情之后大概一年多,江湖上便再没有他的踪迹,人们都猜他相思成狂,陪他师妹去了……”
见小瑞并不太吃惊的样子,疑惑道:“这件事当时在武林上虽说闹得沸沸扬扬,但江湖人只知道事情的大概,并不知道这解脱之药,更不知‘沉睡’之名,小瑞是如何得知?”
小瑞一囧,尴尬道:“我有位师兄好收集各种医书旧籍,他在某本书上发现的,猜测那书便是那位癫道人的手札。”
英姑姑岂会看不出他在说谎,也不揭穿,感慨道:“想当初,癫道人也是武林中的一颗奇葩,结局竟是如此不堪……”话音一顿,担忧道:“那你姐姐的病……”
小瑞红了眼睛,恨恨道:“那人既称是奚明朗,想来至少跟他或者王族有某些关联的,而且,我和师兄们分析这人系皇族,且其母亲便是那癫道人的师妹,否则,他哪里得来‘沉睡’?而且,那本手札上记载他师妹进了宫,做了宫女,后来被皇帝宠幸,她的毒便是遭其他嫔妃所下,英姑姑,你在宫中这么多年,真的没有哪位嫔妃是来自江湖吗?”
英姑姑几乎没有犹豫,肯定道:“陛下好面子,若真是宠爱某位嫔妃,一定会给她安排一个天衣无缝十分华丽的身份,譬如珍珠她娘,整个皇宫里,除了老身和他们娘三,估计没有人知道她出自富商之家,皆以为韵儿是前太傅之女,直到韵儿去世,这身份才渐渐被人知晓,所以……”
珍珠突然脆声道:“瑞哥哥,你把那恒夜的样子画下来,若是宫里人,姑姑一定认得。”
小瑞后悔万分,没让天涯大哥把那贼人的样子画下来,让他画,估计很难认出是人类!苦笑道:“我不擅绘画,而且向奚明朗描述了一番,他说我描述的在京城街上一抓一大把,又说奚国水清人美,大多数男子都长得好看,而且皇族之人和他相貌大多差不多……”
“那你如何描述的?”珍珠奇道。
“就是长得很好看,睛狭长明亮,鼻子高高的,嘴唇不厚也不薄……”还没说完,已被打断。
珍珠笑道:“瑞哥哥你描述的真的是一抓一大把,呵呵呵呵……”
“公主!”英姑姑嗔怪一声,珍珠急忙收声,小声道:“瑞哥哥,对不起哦,你别担心,也许这人真在宫里,珍珠明日去问朗朗,看谁和他有过节,这样嫁祸于他。”
无法,小瑞只得答应。
英姑姑走后,小瑞继续睡在柜下。
英姑姑回偏殿歇息,不知她是因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还是故意任两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反正珍珠脑残不以为这有何不妥,而小瑞更是神经比腿粗,更不觉得有何不应当,倒是相安无事。
小瑞躺在柜下,先将各位师兄们(原谅他实在不愿叫那群奇怪的男人师傅,呵呵)教的武功心法在脑子过一遍,再盘腿打坐半个时辰,正准备睡下,突然听得柜外小声的啜泣,也没在意,以为是夜间的鸟鸣虫叫,刚躺下,发现越来越清晰,是珍珠的声音!大惊,急忙打开柜子,翻身出来。
柜子到床的距离不过几米远,竟使上了轻功,见珍珠满脸泪痕,纤瘦的柔荑紧紧攥住被面,双眼紧闭,小声啜泣,显然是在睡梦之中!
小瑞心疼不已,拉住她的手,竟是用上三分力气才掰开,同时也把珍珠惊醒,浓密的睫毛上还挂在泪珠,看到小瑞,先是惊喜,不到一秒,却又闭上眼睛,呢喃道:“又做梦呀……”
小瑞又好笑又心疼,轻声喊道:“珍珠……”
珍珠一惊,已是清醒,陡然坐起,小声道:“瑞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瑞笑道:“你做噩梦了?”
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嫁到离国去,真的比噩梦还可怕!
“你睡吧,我陪着你,待你睡熟我再回柜下。”小瑞握着珍珠柔软的小手,笑道。
“呃……瑞哥哥,你坐上来吧,这样蹲着一会腿就麻了。”珍珠用力拉蹲在床头的小瑞。
应该没什么吧,我不也经常坐在姐姐床上吗?小瑞暗忖,但为何这么热呀?
两人一个捂在被子里,一个靠在床头,虽不语,却都再无心思睡觉。
小瑞心里乱哄哄的,努力回忆师兄们教的各种口诀,却就是想不起来,脑子里总是珍珠的样子,笑得可爱的,哭得让人心疼的,傻傻的……各种各样的表情。突然感觉腰上一痒,全身血液一下凝固,再猛地冲上头脑,整一个年轻版的关公!急忙抓住那只在身上乱爬的小手,低声警告道:“珍珠,住手!”
珍珠抬起头,明媚的眼里犹如一片汪洋,奇怪瑞哥哥变得沙哑的声音,犹豫了一下,突然扑了上去,八爪鱼一样挂在小瑞身上,有些发白的嘴唇生涩的到处探寻……
“珍珠,你怎么了?”小瑞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珍珠冰凉的唇让他觉得很舒服,也很奇怪,直到尝道嘴里咸咸的味道,大惊失色,有些粗鲁的将珍珠推开,两只铁拳紧紧的压在她瘦弱的两臂上,不让她动弹。
珍珠眼泪决堤,皓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松口,珍珠松口,你会伤到自己的!”小瑞心疼极了,但珍珠只是摇头,反而将有些发白的柔嫩嘴唇咬得更紧,很快,唇上便溢出血丝,映衬着发白的唇色,让小瑞更加难过,两只铁拳固定着珍珠的手臂,竟鬼使神差的张嘴贴了上去……
珍珠挣扎得厉害,许久才平静下来,却像经过垂死挣扎的鱼,近乎妥协的等待宰杀,小瑞好难过,也好尴尬,松开握紧她双臂的手,混乱的脑子想了很多劝说的话,最终却只憋出一句:“我,我只是想让你别,别咬了……”
珍珠白皙的脸倏地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许久,缓缓起身,投入小瑞怀中,虽不再有动作,却让小瑞体温心跳猛地上升,健壮的身躯真的堪称铁打,甚至比铁还要僵硬。
珍珠其实并不懂情事,只是模仿曾经不小心看到的某些情景,那些妃子总是羞答答的做着这些动作,而父皇很高兴的,总是开怀大笑,为什么瑞哥哥却僵硬成这样?是不是她做得不好?想到这里,眼泪簌簌往下流,哽咽道:“瑞,瑞哥哥是不是讨厌珍珠了……”
小瑞心疼,温柔的抚摸珍珠柔顺的黑发,轻声道:“没有,珍珠是瑞哥哥见过最可爱的女子。”
“那瑞哥哥为何……”消去的声音让人遐思尔想,小瑞苦笑,道:“其实瑞哥哥第一次看见珍珠就打心底喜欢,但是,嗯……”不知该怎么讲,以前薛松(还记得否,小瑞的叔叔,奸商,目前正在离国为千影做牛做马囤财产呢)说成亲,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姐姐连宝宝们的爹爹是谁都不知道呢?啊,他才十四岁,说什么成亲?姐姐说男子要十八岁才成年,至少二十岁才能成亲呀……
看小瑞犹豫纠结的样子,珍珠越发觉得自己下贱龌龊,抽泣道:“瑞哥哥,珍珠是不是让你为难了?珍珠只想和瑞哥哥……嗯,就是,就是睡觉哦……那样,那样太子哥哥就不会把珍珠嫁到离国了……宝珠姐姐说,离国皇帝和父皇一样老,脸上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了……珍珠……而且珍珠……”
竟是如此荒谬的原因!小瑞又气又心疼,不过,为啥睡了觉就不用嫁去离国了呢?不懂!拉着珍珠的手,认真保证道:“珍珠要相信瑞哥哥,瑞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嫁给离国皇帝的!”犹豫片刻,小声道:“如果瑞哥哥离开奚国,你愿意跟瑞哥哥走吗?”
珍珠一惊,疑惑道:“瑞哥哥不是奚国人吗?”
小瑞点点头,道:“我是离国人,但我不去离国,我要回海上,我和姐姐还有师兄们住在船上,到处探险,会很辛苦,也很危险,可能今天还幸福开心,明日也许就葬身大海了……”
珍珠吃惊得张大了嘴,惊讶道:“瑞哥哥,你们是海盗吗?”
迟疑片刻,点头,应该算海盗吧,虽然海盗都怕他们。
珍珠双眼亮闪闪的,疑似惊喜,小心翼翼道:“那瑞哥哥可不可以把朗朗也带上?”
这些天的相处,小瑞已经知道奚明朗是珍珠的孪生哥哥,因为早出生一个时辰,珍珠十分不服,便只叫朗朗,从不以兄长相称,也怪那奚明朗倒霉,虽是俊俏,却和珍珠一点不像,不然也不会冤枉挨一顿打,想到这里,小瑞挺不好意思的,道:“如果他愿意,便可以。”
珍珠高兴得差点尖叫出声,但想到怕吵醒英姑姑和那些侍从,急忙捂住嘴巴,海盗也,好威风!
小瑞奇怪,海盗而已嘛,总是被他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有什么好高兴的?看珍珠娇滴滴的样子,还是不说了,怕吓坏她不去了……
这一夜,两人怀着不同的憧憬和担忧睡去。
翌日,不待珍珠去找奚明朗,便迎来太子的召见。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驾崩,太子理应立刻即位,但太子称悲痛欲绝,执意为皇帝守孝三年再登基,后拗不过群臣捶胸顿足的哀求劝导,最终答应守孝三月再登基。
听到这则消息,珍珠轻叹一句:“太子哥哥真孝顺……”
小瑞无所谓的耸耸肩,管他x事。
英姑姑冷笑一声。
太子的召见让三人都慌了,因为珍珠来葵水的消息传上去,英姑姑已经料到太子会提起和亲协议,但皇帝驾崩,以为他会在登基之后,再提此事,现在……
珍珠已经六神无主,眼泪簌簌直掉。
小瑞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怒之下,沉声道:“我这就去杀了他,看谁还敢提和亲?”
“莽夫!”英姑姑低声呵斥道:“就算你杀了太子,还会有其他皇子即位,到时公主一样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
小瑞语塞,愤恨道:“那就立奚明朗为皇帝,让别人的公主去和亲!”
英姑姑哭笑不得,还说这孩子成熟懂事,真是……苦笑道:“你以为这是戏子唱戏啊?为了皇位皇子们早就争得头破血流了,朗儿殿下怎么可能登上皇位?就算皇帝留有遗诏传位于他,也不可能坐得稳,身边一个信任的臣子都没有,甚至唯一的舅舅也远在千里迢迢的南原城……”
“那你说怎么办?”小瑞气得直跺脚。
“哎哟,我的公主啊,这还没嫁到离国呢,倒摆起谱来了……”争执中,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来,声音未落,一个脸上扑了n层粉的太监左手执拂尘,右手翘着兰花指冲了进来。
英姑姑嫌恶的撇开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小瑞还在场,吓得大汗淋漓,未曾想好如何解释,已听死太监尖着嗓子嚎开了:“哟,这个小弟弟长得倒是好,为何到这里当差呀,莫不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小瑞珍珠愣住了,不语。
还是英姑姑最先反应过来,笑道:“曹公公就是眼尖心细,前日内务局拨人下来,看到这小公公奴婢还以为眼花呢,原来是这么回事……”一边说笑,一边不动声色侧身,挡住死太监的眼,向两人不停使眼色,无奈两人是榆木疙瘩派的,俱是一脸茫然。
原来之前小瑞因为受伤,身上的夜行衣早已烂得乱七八糟,而曦霞宫没有男人的衣服,也无侍卫太监,好在珍珠来葵水的事报了上去,内务局立刻十分有眼色的派了几个老弱病残的太监和宫女过来,英姑姑便偷了一件最大的太监服给小瑞穿上……
“呵呵呵……难为一个俊俏的孩子……”死太监踮着脚就去摸小瑞的脸,要知道,太监一旦去根,面目便会越长越女气,像小瑞这种十分有男子气概的“太监”可谓是少之又少,一般这种长相都十分得大太监们喜欢,所以……
又白又肥的手让小瑞恶心至极,正欲发难,便收到英姑姑警告的眼神,罢,为了珍珠,忍了!
死太监摸得欲罢不能,小瑞额上青筋暴起,英姑姑急忙状似随意道:“呵呵,曹公公若是喜欢这奴才以后常来曦霞宫便是,眼下太子不是召见公主么?可别误了时辰,公公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当然无碍,可怜……”一边说话,一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红玉镯子,递到死太监手上。
死太监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那只猪蹄,尖声道:“那便走吧。”突然鼠目一转,笑道:“便由这小公公伺候公主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