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云二许久才回过神来,大张的嘴合了又开,开了又合,自己都不知自己想要说什么。
云轶没有说话,给他充分的时间来反应。
毕竟也是当家作主发号施令的人,云二没有反应太久,平静下来后,沉声道:“轶儿,本来,你的家务事,二叔不该管,但,毕竟那女人的身份……”云二一直定定的看着云轶,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情绪,无奈,云轶一脸平淡,且没有任何要打断的意思,让云二有些暗恼,继续道:“二叔知你与大哥并无太深感情,但,他怎么也是你爹,血浓于水,这个道理轶儿该是比二叔更加明白。”见云轶平淡的脸终于有了裂痕,刻意低声道:“况且,你娘最是在乎他……”
云二想不明白,他以为云轶不过是看中那贼婆的美色,想不到他竟这般痴迷,居然连杀父灭门的仇都刻意忽视!
云二到底想不想为云大报仇?从心里来说,他还是想报仇的,但究其原因就复杂了,他虽然敬重云大,但因耽于安逸享乐,不思进取,整个云三岛里便没几个人敬他重他了,虽然也听命于他,但终究只是因为他是云大的二弟,才尊一声二爷,就是自己的弟弟,云三也比他威风有面子。两人的死虽然让他悲伤难过了一阵,但结局无疑是让他欢喜的,所以,为两人报仇,说是兄弟情义,还不如感谢二人以死换来对自己的成全,更重要的是杀了安千影,更是对底下弟兄以及周围诛岛宣告自己的能力,毕竟,这一片海域几乎没有几个岛没吃过幻影旅团的苦头,只是自己云三岛下场是最悲惨的!
所以,之前虽然驳了众弟兄的请求,保下云轶,也不过是暂时为之,因为这个侄子让他看不透,担心把他惹怒了狗急跳墙,而且,也很想知道这个侄子究竟还有几分能耐?总之,他是不打算放二人离开的!却不想他竟然来了这样一句:我娶她!
云轶好看的眼眸里全是痛苦,像是无法承受的重重闭上眼睛,想起娘亲临终那一刻,她只说了一句话,不要为难你爹。娘亲,难道您那时便知儿子非池中物吗?却为何连自己的身世都要隐瞒?是怕外公报复还是不相信儿子呢?您难道没有想过,若是儿子没有忍辱负重的能力,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没有遇到外公,那儿子的下场……突然,一张娇俏的脸闪入脑海,云轶痛苦一下减轻很多,睁开双眼,无比坚定道:“活着的,比死去的,重要!”
云二一呆,死去的,是大哥?抑或是她?胸中倏地冒出一团怒火,沉声道:“轶儿什么意思?难道非要包庇那贼婆吗?”
“二叔自己不也说大柱叔和二胖神志不清吗?他们说的话如何做得了准?”云轶嗤笑道,他明白二叔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但既然有所求,那便好办了。
“你!”云二被噎得死死的,怒道:“轶儿,你是大哥唯一的血脉,二叔定会护你周全,但那贼婆,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二叔绝不会放过!”
“二叔,你真的那么恨她吗?”既然说开了,云轶也不愿再做戏,嘲讽道。
“你什么意思?二叔和你爹、三叔的感情还是假的不成?”云二气势高涨,怒喝道,心里却虚得很。
“呵,二叔究竟是何居心,小侄毫无兴趣,只是,芊芊,小侄是娶定了!”云轶悠悠道,看云二又要开口,微微抬手,继续道:“那日偷袭旅团,按理我们计划周密,且人多势众,对方恰恰又松散懈怠,却在很快的时间进退有据、配合绝妙,二叔有没有想过?正常情况下,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
云二额上有些冒汗。
云轶继续道:“虽说海上气候变化无常,但,人家既然能在海上呼风唤雨,不到两年便有如此成就,大风大浪怕是见得也不少吧?二叔就这么有信心他们会葬身大海?而且,连大柱叔、二胖这样的人都能侥幸活下来,更何况……”
看云二不停擦汗,云轶心中耻笑,面上却平淡道:“二叔知我对这岛并无兴趣,只是,我毕竟是岛上的半个主子,如果我和芊芊成亲,那旅团还会为难于咱们吗?”
云二听得大汗淋漓,却还是嘴硬道:“轶儿准备用那半死不活的女人威胁二叔吗?”
云轶神色微愠,却还是回道:“我自有办法救她!”
云二其实也明白,就算他不为难那女子,她也未必能活得长远,但,实在不想错过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而且关于云轶……
“想必那老大夫已经告诉过二叔,我准备带芊芊回京城,请太医医治了吧?”自和云二摊牌,云轶就不愿在以小侄自称,但以叔称呼,却避免不了。
这正是云二关心的地方,见他自己说出口,云二便故作惊奇道:“回京城?轶儿现在在京城落脚吗?只是,太医会随便给一个平民女子诊治?”
“我若娶了芊芊,她便不再是平民女子了,二叔可听过顾仲这人?”云轶接口道。
“顾仲?顾——仲——顾——你是说?”云二呢喃着名字好几遍,突然眼睛一亮。
“不错,是顾相,离国三朝元老,任两朝丞相的顾仲顾丞相。”云轶淡淡道。
“这,这和轶儿……”云二隐约猜到些什么,但实在是不敢相信。
云轶嘲讽一笑,道:“不错,顾仲乃我外祖父。”
云二大吃一惊,比云轶说要娶那贼婆更加吃惊,这真是难以想象,不免看向心中女子长眠的地方,她的才华,她的高贵,她的知书达理……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只是她为何竟那般任大哥予取予求……
云二的表情悉数落入云轶眼中,讽刺道:“很好笑吧?这世上偏偏就有这般愚笨之人!”回想外公老泪横飞的样子,云轶心里苦涩,原来当年娘亲并非无故离家出走,她本就是心高气傲,极有主见之人,因外公安排的亲事,不愿盲婚哑嫁,便离家出走,偏偏被那混蛋所掳,最后还……
云二只觉无限唏嘘,更多的还是愤怒、不甘,大哥有什么好的?除了那一脸皮相,比他粗鲁,比他好色,比他心狠,却……
云轶回过神来,淡淡道:“如今海盗越来越猖獗,戎州、许州、沧州一带许多百姓不停向内迁移,二叔可知?”
云二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提到百姓,于他何干?
云轶暗暗叹息,继续道:“海盗猖獗,百姓苦不堪言,不停向内迁移,他们大多都是安稳过活之人,却因海盗导致流离失所,更受到山贼强盗之祸,还被别人歧视欺辱,以致许多百姓铤而走险,占山为王有之,鸡鸣狗盗有之,更有甚者,打家劫舍,无所不作,使沿海许多城镇百姓遭殃,如今,已经上达天听……”
云二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轶……轶儿的意思……意思……”
云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二叔以为为何近来越来越多的海盗向戎州方向聚集?并有安家落户之势?”不待云二回答,自答道:“皇上雷霆大发,许州、沧州人人自危,两州巡抚早已革职查办,新任巡抚曾是水师将领,新官上任三把火,许州、沧州海上海盗、流寇几乎被……”云轶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吓得云二好不容易风干的额头再次汗如雨下。
这番话有真有假,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更容易被人信服,云二虽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手下弟兄里也不乏能人,对朝廷动向还是十分关注的,毕竟这关系着身家性命,所以,关于戎州海域海盗云集,许州、沧州巡抚换人之事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当时并不在意罢了,现在看来……
云二抹了一把汗,焦急道:“轶儿,那戎州……”要知道,云三岛虽然远离陆地,但最近的陆地便是戎州。
云轶叹息一声,道:“二叔当我真冷血无情吗?若不是我在朝堂周旋,这三州,切……”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也不瞒二叔,如今外公虽然年老,但皇上尤为敬重、信任他老人家,大小事务无不问询与他,而我,已经官拜吏部侍郎,之前对海盗的整治,也是我上的折子,请皇上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并压下许多戎州城附近的大案要案,以许州、沧州为典型,不然……”
“轶儿……多亏了轶儿啊……”云二差点流下两行浊泪,一双铁拳将云轶手臂抱得死紧。
云轶一颗心猛的一紧,天,他竟然忘却了最重要的事,来戎州并非为了所谓的办案,而是……不料遇到了二叔,想到网已撒下去,应该没有大碍,便决定最后帮二叔一次,以报答小时候的恩情,却没想到遇到了她……一路耽搁,满脑子都是关于芊芊,竟将大事忘在脑后了!还好他一向自律,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如今二叔也尽量收敛一些,至于旅团,犯案累累,朝廷怎会放过?话已至此,还请二叔不要再为难于她!”
一番话,云二脑子糊涂了、清醒了、再糊涂了、再清醒,许久,才咂摸出云轶的意思,总之,他和那贼婆成亲势在必行,一旦成亲好处多多,旅团不会再找他麻烦,而朝廷方面,他也会庇护于他。
想通后,云二几乎没有丝毫考虑,便答应了云轶的要求,并主动承担向手下弟兄们解释的任务,还吩咐人重新修葺云大府的废旧院子,作为他们的喜房。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轶没有嘲笑云二,毕竟,脑子稍微清醒点的人都不愿与朝廷为敌!
呵,原来狐假虎威是这种感觉,云轶苦笑,但一想到自己离京的任务,连苦笑都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