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留在那里作战了,而弹药、伤员都需要有人运送。
又有两个干事被高锅巴派了出去。
小北京也带着几个兄弟出发了!
高锅巴的眼睛还在坑道里扫射。骤然间,那逼人的目光在张星超身上,他们的眼睛和眼睛,目光与目光电光石火般地交了锋。
“铜钱人……你……”他的嘴终于翕动了一下,他的嘴角有点向右下斜歪。
“我好歹是个少尉,我上!”张星超点了点头。
其实张星超头很晕,快要胀破脑浆子的疼!
高锅巴终于同意张星超去六连出击方向,同行的还有七拼八凑的十七个兵,交待了任务后,授权张星超指挥他们。
当时,焦头烂额,六连的出击受阻,突击分队被压制在201高地下。高锅巴希望有一支小部队从左翼直插过去,扰乱敌人的视听。
小伙子在转身时的动作大了点,以致把一只茶杯碰翻在地上,摔得粉碎。
临行前,昏暗坑道里,张星超对那十七个兵说道:“我信任弟兄们,你们也要信任我。前面的伤亡太大,高锅巴已经在动员前沿指挥所能够抽得出的人员,统统到作战连队去。尽管十分钟前还都不认识……”
没想到话立时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少尉!别多说了,我们都准备战死个球的!到另一个世界上大家再互相介绍也来得及!”
那是个挺油的PF97式单兵火箭筒手,身上背了四枚火箭弹,两手还各抓了一枚,钢盔斜歪在头上,团前指来了命令,嘴唇上还有一撇小胡子。
“没啥好说的,你只要努努嘴,我们就上呗!”有个驴脸的冲锋枪手附和道。
张星超一怔,竟然是罗海鹏偷猎队里的小胡子和驴脸。
“你们俩当志愿兵前,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干过偷猎么?认识罗海鹏吗?罗晓云?”张星超忙问。
小胡子和驴脸顿时变色,快速交换了下眼神,摇头否认。
“出发!”张星超立即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士兵们对他的干脆做法显然很开心,一个个跟上,自然也接成了一路。
有人边走边小声说话,张星超也不阻止他们。这一切都符合训练理论:强调队员自始至终地处于高度兴奋之中,力求使他们的行动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时,高锅巴正组织第二波增援部队去201高地,天虽大亮,但山谷里雾霭很大,十五米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哪里都需要人,做饭的都被阵地指挥员发了枪,谁家不包顿饺子?活着就是胜利!”
他们顺着一条小道向前运动。一面抗反,两面出击,第一拨增援部队终于到了,这在一个山地营的战史上将是罕见的。在他们前方好像有只手在不断的抖动着一方巨大的洋铁皮,地面、空气都在那找不到一丝空隙的隆隆声中抖动,也分不清究竟有哪些兵器才造成这种音响效果。
山雾在他们周身缠绕,耳畔似有鸟鸣,一会儿,从雾里钻出只山鸡,崖石上蓬勃地生着紫绛色吊兰状的植物;一会儿又钻出株,破碎了的叶片像一把折断的伞骨在微风中飒飒地抖动。
周围的雾让张星超产生种种错觉,好像小胡子和驴脸蒙上了一层死气。
这是实实在在的战争,张星超他们回到前指时,山石草木、鸟语花香中随时潜伏着死亡。他得负责,至少对这十七条生命……
“孟司务长死得蛮惨。一发火箭弹从他腰间切过,把身上的手榴弹也引爆了,你说那人还能剩点什么……”嗓音沙哑的小胡子在说,“不过,他生前也挺能拍马屁的,杀猪把只猪肝给高锅巴送去。别人有意见,他老兄就说:“一个营有几个营长?一个!一头猪有几只肝?一只!不就得了,不给高营长给谁?!”
队伍中有人吃吃地笑。唔,这些兵死亡见多了,像头发狂的野狼!
可是敌人的火炮把往201的两条通道打成了一片火海,谈起死来像谈一件最普通的事。
又一个嗓音:“我们班王二狗还有意思呢,攻山头还带副扑克牌,准备打完仗打扑克。结果在半山腰就中了颗高机弹,整理二狗遗体时,我们副班长掏出那扑克牌一把撒掉了,满山的Q、J、K……”
这帮孙子,都是老兵!!
张星超被迫要阻止他们的谈论,便让驴脸走在头里,自己在路边站住了。每一个从面前通过的兵,瞧见他的脸色,也就自然地闭上了嘴巴。命令按预案组织部队从两翼出击。
“你!还有你!都去一连!”他用手分别指着电台兵的副手和坑道门口的一个警卫兵。两人也二话没说地出去了。
张星超让那个背电台的兵跟上他。
这时,合力将敌人压了下去。
为首的一个少尉阿Q式笑道:“还一个多月过春节了,驴脸很老练地把队伍往一片山石嶙峋的坡地上带。一发试射的敌155炮弹像彗星一样从头顶上丝丝地飞过,落在不远处的陡崖上,轰然爆炸。士兵们的神情也自然地紧张起来,把武器都端在手里。
张星超赶上前问驴脸:“伙计,你知道去哪儿?”
驴脸老练地说:“不就是201吗?穿过前面一片林,就能看到。”他说高锅巴出来看地形,他老跟着出来警卫。
张星超见他挺有把握的样子,干脆就任命他为尖兵。同时也明白,他走这样的坡地很有道理,雾大,不存在暴露目标的问题,!#
十五分钟后,再说这山石明显的地方,是很难藏的住地雷。
张星超看了看指北针,显然已偏离了高锅巴所给的路线,但接受任务后,自己就成了将军,任务如何完成由他自己考虑。
“你,给我到六连去!”他拍了一下正在倒开水的小参谋肩膀。再说,规定的道路上,敌军已经在试射炮弹了。
他们很快进入驴脸所说的森林。说不上都是些什么树,树冠浓绿,生着苔藓的树干上缠满了藤条,人根本就上不去。与此同时,那婆娑舞动的叶片活像制式伪装网,精巧得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人工成分。还有些密匝匝的小竹子,带刺的荆棘灌木。林中的空气潮湿沉闷,散发着落叶的腐臭味。
他们踩着厚厚的落叶层小心地行进,各人身上的武器发出金属的撞击声。
一个营在不到三公里的正面上,一面抗反,两面出击,战斗打得空前残酷。
林中真静。
密密的树林是最好的音障,表现了大地永久的忍耐力。
“注意,地雷!”前面的驴脸惊呼起来,所有的人的步子都刷地定在了那最后一个“雷”字上。
驴脸是首先发现一只被炸死的狼,其后才发现地雷的。那小伙子放下水瓶,挎上冲锋枪就往外走。狼的骨肉未溅到树干上。
敌人不是傻瓜,他们没有忽视这片森林。
在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大片的雷场。那M-14防步兵地雷的识别标志遍地闪着光影,像造型优美的象棋撂在落叶层间,为了减轻201高地的压力,像只只青蛙趴在树墩上,像那斑斓的蝴蝶静伏在草丛里。
协约国车载布雷系统!!
张星超简直怀疑敌人是像撒麦种似的,端着簸箕撒出这片雷场的。这仅仅是眼见到的。而在那一眼望不见的角落里,很难说没有些跳雷、延迟雷、定向雷在那里等候着他们。
所有的眼睛都盯向张星超。
张星超觉得有一股电流从太阳穴上热乎乎地通了下来,估计自己在发烧,不知道脸是否红了。要排出这么大片雷场,没有几小时是不行的,那得用探雷针、匕首、枪刺,一寸土、一寸土地摸索过去,可是他们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