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在历史的下降线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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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遭人喜欢”的黑社会

眼下,教育界的人都知道,校园暴力,大有上升的势头。尤其是在那些档次不高的中小学,更是明显。玩暴力的学生,大多喜欢结成帮派,无论是欺负弱小,勒索财物,还是打架斗殴,抢女(男)朋友,都是集体行动,帮派里谁是老大,谁是马崽,分得一清二楚。不仅男孩子这样,女孩子也这样。玩大了的,还定出帮规,比如“贪财好色,动帮中兄弟女朋友的,打二百军棍”之类。

虽然说,过去时代的帮会,组织严密,规矩很大,但是,相信这些孩子并没有看过天地会的《海底》。他们组织帮会(虽然多数属于玩闹性质),订立帮规,多半不是取法前辈,自然也不是无师自通,那点“组织资源”,多半是从通俗文娱作品中学来的。

我相信,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多少人真的会喜欢黑社会,顶多会有点好奇。摊上了,真敢与之斗者,估计也不多,大半是逃之夭夭。摊上事,求告无门,找黑社会来摆平,有时候气虽然出了,但后面的麻烦却层出不穷。一般来说,在现实的日常生活中,黑社会是个人们避之惟恐不及的东西,虽然中国之大,也不排除个别就是喜欢黑社会,或者有那么一些黑社会让人感觉还不错的。

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令人恐惧、不安、避之惟恐不及的东西,在人们的观赏视野里,却很受欢迎,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很多题材,热起来都是一阵一阵的,今儿是皇帝,明儿就是公主,后天也许就是侦探。但是只有黑社会的题材,长盛不衰,而且评价甚好。凡是土匪,都变了草莽英雄;凡是流氓,都成了侠义好汉。荧屏上,书摊上,无论什么时候,这些英雄好汉都有很大的一席之地。一个《上海滩》,风靡几辈人,现在续集也出来了,类似的东西一个又一个,出来就有市场。书摊上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半真半假的传记,总是有销路。就连大辫子满清皇帝热的时候,也不能把这些胡子拉碴的家伙赶走,碰上有创意的导演,还可能让绿林好汉跟皇帝过过招。

喜欢窥视跟自己不一样的一种神秘的生活,是人的天性。虽然这种天性有点问题,但毕竟无可厚非。但是,我们要知道,出现在娱乐作品里的黑社会,不是真的黑社会,只是一种迎合人们猎奇心理的无聊夸张。现在离晚清和民国也不太远,有些经过的老人还活着,当年的资料也还在,稍微看看就会知道,真正的帮会和土匪,哪里会有娱乐作品里那么多浪漫,那么多行侠仗义,那么多男欢女爱,那么多风流豪情。更多的则是血腥杀戮,绑票撕票,负义背叛,强迫卖淫。一句话,在那里,人的性命,人的尊严,是不值钱的。应该说,现在的“黑社会”影视泛滥,很大程度上是香港片带出来的。其实,荧屏上血腥拼杀,甚至动枪动炮的场面,在真实的香港是根本看不到的,那里的所谓黑社会,多半限制在黄、赌、毒的很小范围内,日常生活的治安状况相当好。香港的法制环境,一般人的守法自觉,是内地人无法望其项背的。所以,这些片子,在人家那里,就是解闷而已,大家看归看,做归做,两不相干,即便孩子看了,有家长的身教言教,问题也不大。可是,这种片子到了内地,再经过我们这些编导高手的升华,成批推出,连某些成年人看了,都受影响。有点不平事,政府不管,法律不公,在影视里学来的招数就出来了。更何况那些没有识别能力,不谙世事的孩子!

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正视和检讨我们的文化,尤其是通俗文化中黑社会因素的时候了。说的极端一点,连更早一些的作品也需要重新审视。尽管《水浒传》名列四大名著,但其价值观,也需要消毒。这一点,台湾作家龙应台已经提及,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试想,清平白日,朗朗乾坤,把人割了,取下心肝做醒酒汤,这样的作为,是人之所为吗?

马屁与政绩关系的论证报告

官场上从来不乏马屁精,但是也总有不拍马的人。什么时候不拍马的官员少了,少到一定程度,那么这个官场多半要出问题,成窝烂掉的可能性极大。

在古代,官员的任免,自家的顶头上司说了不全算。县太爷下面都是吏,六房书吏,世代在当地打杂的,一般不受县太爷的任免。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书吏却不流,待在衙门里送往迎来。再下面是衙役,属于贱民,供站班跑腿之用,也是衙门里现成的,县太爷一般也只是用,不操心他们的人事调动。至于县太爷,都是考试得售,或者捐班买得,由中央政府(吏部)统一派下来的。他们的上司,对下属,可以参劾,但不能任免。参劾,也得有确切的证据,加上上司和下属平常各驻各地,见面不多,纵然有心拍马,机会也不多。所以,官场马屁一时半会还上不了档次。

今日一个县里,除了十几二十个县级干部,一个县委一把手,对县里所有干部的职业生涯而言,都具有生杀予夺的意义。即便是县长、副书记,如果跟一把手搞不好关系,上面一般都会给一把手面子,让他走人。一个县,吃官饭的,数以千计,这么多人的命运掌握在一个人手里:说谁行,谁就行,不行也行;说谁不行,谁就不行,行也不行。想让一把手不喜欢拍马,难;想让大家不拍马,更难。但是,尽管如此,在任何地方,即便是官场风气特别差的地方,还是会存在若干不拍马,或者不太喜欢拍马的干部。

按道理,做官的人,喜欢马屁精的概率很高。能爬到某个高位,多半不是傻子,都知道拍马屁者往往动机不纯,甚至别有用心,一个把持不住,弄不好被对方忽悠了,也大有可能。不过,人之所以为人,都是有弱点的,最大的弱点,莫过于喜欢被奉承。换句话说,被拍的感觉,爽!尤其是在拍技日益提高,谀词日渐丰富的今天,拍和被拍的双方,实际上都达到了一种通体舒畅,毛孔尽张,酣畅淋漓的境界。一日没有小妞唱小曲、扭屁股就不能下饭的官员,同样也不能离开下属的马屁。所以,一位县委书记说过,用人,至少得用三分之一拍马屁的。否则,咱做官图什么?

但是,大权在握的一把手,在享受吹拍之福之余,还有政绩的压力。中国现阶段的现代化,是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作为火车头拉动的现代化,政府除了管政府的事,更多的要参与经济活动,甚至主要长官都亲身投入市场,做广告,推介本地产品。在各种政绩考核指标中,GDP的指标,具有核心价值的意义。因此,我们的政府,成了世界上事务最繁忙的政府,不仅有彼此间的公务私务的往来、文牍成灾、公文旅行、名目繁多的礼仪活动,还有大量实务性工作。虽然这种工作有些很不必要,属于对市场的不适当管理和干预,但就工作本身而言,却是真刀实枪,附带业绩指标的。政绩指标的背后,是上级,是决定一把手命运、荣辱升降的上级机关或者上级领导。

既然有具体的业绩指标,政府在某种程度上就类似于公司,多少要讲求一点效率,因此,就得有人给它干活。用不着仔细考察就会发现,几乎每个机关,都有少数几个能干的,这些能干的人,支撑了几乎整个机关的业务。但是,这些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就是或多或少都有点争议。在组织人事部门那里,属于不能重用,又不能不用的一类人。要问起来,组织部门可以有一大堆说法,比如骄傲自满,目无组织,不守纪律,不拘小节等等,总之毛病很多,比任何人都多。但实际上,他们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拍马屁,或者不习惯拍马屁。上级为了政绩,为了指标考核,不得不容忍他们,但是只能用他们干活,不能让他们掌权。所以,一般都是副职正用,小官大用,反正是活儿他们干,荣誉领导或者别人拿。还美其名曰,接受荣誉的考验。能干的人,多少有点才气,有点个性,不乐拍马,往往是个性和才气使之然,对于领导重使用而不重用的做法,难免有牢骚,于是加重了领导的不悦。

领导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政绩管理的目标体系发生变化,可以掺水造假而较少受到惩罚,那么领导的忍耐度就更加有限。不仅不能容许顶撞,当众发牢骚,而且连腹诽也能明察于秋毫。更进一步,他们已经越来越见不得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有人不拍马了。眼见得,各个系统,各个级别的领导们,就大趋势而言,对不拍马的容忍度在下降,越降越快。政绩管理体系造假度越高,领导对不拍马的现象的容忍度就越低。如果某些领域的所谓政绩管理体系,原本就是这个领域的领导们自己杜撰出来的,本身不含多少硬通货,那么,在这个领域,领导就更加容不得下属不拍马。现在的高等教育,就是这样一个领域。

现在高校的排名竞争,主要看它们在教育部的考核体系中的位置。而这个位置,主要取决于你的核心期刊发表数量,课题数量、级别,博士点、硕士点数量,一级学科数量,重点学科数量,重点学科基地数量,进没进211,是否985高校等等。谁的数量多,谁就档次高。这些指标,发表量和课题数,似乎看起来有点“干货”,其实在知情人眼里,也是“水货”。因为这些课题和发表的论文,99%以上,不仅对学术知识增量没有任何贡献,对国计民生,也毫无用处。至于其他的指标,不过是中国人编出来糊弄中国人的玩意,同样一个学科,你的就是一级,我就不是,你的是重点,我的就不是。学科凭什么有级?给学科分出级别,也只有官本位的中国人才能想出来,很像是马三立的相声,逗你玩。

本来,学生的培养,理应是高校的硬指标。学生出息与否,出路好坏,有无学术成就,原本可以作为衡量学校好坏高低的标准。但是,目前的中国,还没有走出文凭时代,人们对大学的需求,还有很大的虚的成分,加之学生毕业之后怎么样,存在相对的滞后期,至少到目前为止,社会上还没有以学生这种“出产”,来衡量大学的好坏的意识。因此大学可以安稳地关起门来玩虚的,自娱自乐。目前高校权重最大的学生培养指标,是看一个学校有多少获得全国博士百优论文的数量。可是百优论文怎么评出来的呢?依旧是学术官僚们自己的事,跟所有类似的评审没有两样。所以,这样的培养指标,也依旧是马三立的相声,逗你玩。

因此,可以理解,为什么原本最不应该有官气的大学,衙门化推进速度如此之快,官本位意识如此流行,在社会上似乎还有点名气的教授们,为了一个处长、副处长打得头破血流。各级学官们,官架子摆得十足,手里不仅权力大了,而且可以支配的资金也多了,先要求听话,继而接受拍马。不听话,不拍马,认真作学问,那么就什么都没有,迅速边缘化,再不就自己走人。教授,在他们眼里,不仅成了下属,而且成了差役,奴才。到了这步天地,教授们自然无师自通,拍起来了,开始还有点忸怩,很快就运用自如,有如神助。无论任何场合,开会只要座中有领导,教授们自然会让领导先说,无论领导懂还是不懂。领导说完了,教授们再说的时候,都会自觉重复领导讲话精神,言必称“正如某某领导所说”,领导听了,舒服,而且自得,时间一长,觉得自己什么都懂。

教授都有专业知识。社会科学的教授,大多熟知制度主义的理性选择理论,按理性选择原则,拍马屁的投入小,收益高,不拍的反之。所以人们理应趋向拍才是。其实,官场中人,虽然不谙这样的洋理论,但操作起来,也没有不明白的。谁都知道以小博大的便宜,都知道在人屋檐下做人的道理。所以,大趋势,向着拍马的方向前进,早觉悟者,早得济。

虚假的政绩,不仅催生出虚伪的人际关系,而且催生出虚胖的学校。于是大学扩张再扩张,比师资扩张快的是建筑,比建筑更快的是各种“点”和基地,比谁都快的是“科研成果”的数量。这些数量,转化为新的政绩,再催生更高、更大、更快的高等教育。周而复始,循环升级,几年功夫,中国大学的毛入学率,就增加了十几个百分点,在校学生总量,居世界第一。在中国,谁敢说教育是个慢功细活?我们不仅有跃进的速度,更有跃进的气度和胆量。

当一个社会,知识分子成堆的大学,风气堕落得居然比官场还快的时候,是可怕的。当一个社会,官场上除了上级之外,没有任何人或者机制,可以制约一把手的权力的时候,更可怕。如果连上级的制约,都没有了硬指标可供操作,指标不过是可以相互哄骗的游戏时,尤其可怕。马屁,仅仅是个副产品而已。

鞭炮声中的春晚

中国人过年,有守岁的习惯,正是这个习惯,成就了春晚。反正待着也没事,有台电视晚会,上面净是大腕,一起上来,给小老百姓露露脸,大家自然买账。不过,什么在中国一办时间长了,就麻烦。大家都疲了,演的人疲,看的人也疲。没有的时候,端上一锅菜,无论好坏,都得吃,吃多了,就开始挑剔,所谓众口难调,南甜北辣,菜是愈发难煮。同时,影响一大,禁区也越来越多,而且全国只准有这一锅菜,想要把全国人民的口味都兼顾了,简直属于痴心妄想。因此,尽管每年春晚结束,相应的调查都说观众很满意(2009年满意度据说依旧80%以上),但实际上,春晚,正在变成中国百姓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家家户户都在电视机旁支上麻将,一边打一边看。这两年城市鞭炮解禁,春晚多数的节目,包括过去特受欢迎的压轴小品,实际上都是在鞭炮声中演出的,倒是有些默片的效果,反正什么都听不清楚。

今年(2009年)的春晚,跟往年一样,煽情,逗笑。在逗笑中煽情,在煽情中逗笑,让人民群众啼笑皆出。只是年年如此,即使最易动感情的人,眼泪也没了。而且今年能在哪儿煽,事先大家都猜到了,新鲜感全无。甚至连一向富有激情的主持人,也略显疲态。煽的力度不够,火力不猛,电视机前的人,除了若干忠实的大爷大妈,都走光了。

此前吊足了大家胃口的“英伦组合”,最后发现不过是把两片根本不相干的衣服,穿在了一起。我们的春晚老明星,似乎没有因为80后偶像的加盟,得以焕发青春。连一向为大家追求的真唱,都变得怪异。可能平时大家都习惯了录音棚里人造的歌声,一旦真的真唱了,发现怎么那么刺耳呢?小老百姓的耳朵,已经习惯了假声假唱。人造的玩意,还就是没有多少瑕疵,听的入耳,咋一来真的,麻烦。

在当今之世,相声小品更是难以讨好了。在一个全民恶搞,恶搞了之后还要经过山寨加工的年代,人们笑的品位已经直线上蹿。偏偏相声小品禁区又那么多,创作那么难,就算冯巩赵本山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越演越没看头。冯巩换了美女搭档,赵本山拉来徒弟助阵,也无济于事。估计再这样演下去,演播厅里的观众,得配发痒痒挠了,再不就事先录好笑声,届时播放。

一锅菜的春晚,已经走到头了。君不见,好莱坞喜欢拍走红大片的续集,拍到续2还有人看,续3就危险,如果续4、续5地拍下去,观众就要吐了。我看,即便是春晚,还是百花齐放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