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纶与王允的交往,并没有刻意瞒过张辽,张辽根本没有必要多生枝节。在吕布火并丁原之后,追随吕布投入董卓麾下的部将,没有享受到任何显赫的待遇,甚至就连吕布本人,一字侯的爵位仅仅只是一个虚衔,董卓当然明白,吕布可以杀丁原,难保不起异心。
吕布下关大战诸侯,为的是想在董卓面前建功,至于张辽等部将则安排到了城防重任,但是城防的总指挥却是董卓心腹爱将樊稠。张辽虽然年轻,但是他的政治嗅觉远胜吕布,他未尝不把郑纶的出现当作了一个能改变地位处境的契机。因此张辽和郑纶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郑纶自然欣喜。
纪灵一行人仿佛完全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音讯,而洛阳城越是平静,便越是显得诡异。第八日,相府突然传出了处决太傅袁隗的消息,王允和张辽差不多是同时向郑纶通报了这个消息。
三日后公开问斩,地点就在皇城午门外。袁隗被安插上了十条近乎荒谬的罪名,甚至还有什么逼良为娼,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策动袁氏家族反叛,谁都明白那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可是已经没有人再敢劝谏。郑纶必须采取行动,袁隗的人头一旦落地,就意味着此行的使命彻底失败,那么之前在袁绍麾下的一切努力就成了泡影。
郑纶非常坦率地告诉张辽,他会去劫法场。
张辽颇觉诧异,“你完全没有必要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马上抓了你们?”
郑纶笑道,“如果文远要抓我们的话,我们此时早已经被下了大牢,如何还能劫囚?”
张辽象是早就已经考虑到了,善意地提醒道,“当日主持法场的,是飞熊军的统帅张绣,至于三千飞熊铁甲是否会倾巢而动,那就不是我所能了解到的。还有,听说张绣还调集了各军中最骁勇的将领,只是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我们城防军中。”
“以文远之见,张绣调集的将领武艺如何?”郑纶心中打鼓,自己手中只有华雄这一枚棋子。
张辽摇头,“其实要处决一名官员,根本就没必要出动飞熊军。飞熊军是董卓麾下最悍勇的部队,由张绣亲手调教,个个身手不凡,归董卓的女婿牛辅直接管辖。有飞熊军和张绣亲自坐镇,还抽调各处将领,分明就是得到了不少消息。”
华雄突然接口道,“我曾经是飞熊军中的一名偏将。五年前,边章和韩遂发动羌族叛乱,我飞熊军以三千之众击溃十万羌兵,从美阳一直追杀到金城,创立了飞熊军之威名;后董卓孤军深入,被羌兵围困在榆中,还是我飞熊军力敌数万羌兵,大小三十余战,无一败绩。”
郑纶的脸色一变再变,如果按照华雄的话来判断,飞熊军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几乎不可战胜!要知道在当时,西羌是最强盛的少数民族,跟羌族处好关系,往往就可以成就一时霸业,眼下的韩遂马腾如此,以后的马超,甚至连诸葛亮和姜维都想借助羌族的力量,因此飞熊军的实力大大超出了郑纶的意料。
华雄沉声道,“不过当年的那支铁血之师,早已经伤亡殆尽,飞熊军原统帅也在金城大战中阵亡。张济早年与我同属飞熊军左右护军,张绣是张济的侄儿,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晚辈。现在的飞熊军只是保存了以前的番号,若说战斗力,恐怕已经远远不及。”
张辽突然问道,“不知当年的飞熊军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华雄笑了,“早知文远有此一问。也不瞒你说,当年的飞熊军中,即使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体格、力量、反应都不会比华某弱多少,而且他们的刀法甚至在熟练程度上还超越了我,因为我们接受的训练完全一样。我之所以可以成为护军,那是因为我练就了一套更强的刀法,但是要战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我所能轻易办到的。至于当时的训练,足足七年的时间,在现在看来,就象是在做梦一样。”
张辽动容。
郑纶更是担忧,“不知道现在的飞熊军里,还有多少人是五年前的旧部呢?”
“如果不算上在战斗中伤残的,应该还有五十余人,现在都是军中的统领了。”
郑纶大为头疼,这五十人都拥有着与华雄相近的身手,也就是说,即便是在战场上,必要之时,那些人随时都可以成为第二个第三个华雄,实在是太可怕了!然而华雄的价值却因为飞熊军的缘故而突然变得非常重要,他是旧飞熊军的护军,他应该有能力训练出一支可以媲美飞熊军的队伍!
张辽突然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只是简单地嘱咐几句便匆匆离去,当然,他并不希望郑纶贸然前去送死。
华雄目送张辽远去,悠悠道,“在必要之时,也许那些老兄弟会顾念旧情的,一切都随你吧。”
“可是暴露了你,岂不辱没了你的威名?”
“华雄不过是飞熊军中一小卒,有何威名?更何况‘阵亡’的华雄得到了什么呢?和胡轸又有什么区别呢?”华雄自嘲似的笑着,“我是粗人,也不懂得该说什么,只是发现遇到你之后,就象是获得了新生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郑纶不禁一怔,很快就爽朗地笑了起来,“今天是我最值得高兴的一天。”
“为什么?”
“很久了,我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我想说,我刚才其实很感动。”
“感动?”
“是的,或许在我郑纶的印象里,似乎没有象现在这样温馨过,因为你让我有了一种推心置腹或者是肝胆相照的感觉。也许,你是豪杰,你有着一身强横的武艺,你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一席之地,而我呢?我凭什么?我连骑马都不会。”
“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不会吃亏的;可是一旦跟你成为对手,我可不会忘记在汜水关的惨败。”
“你高估我了。如果你不轻敌的话,我就没机会趁虚而入,等以后遇到真正的对手,你就会发现,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也许,我可以教你一些武艺,我觉得你的体格和力量并不弱。”
“我想说我很感兴趣,但是我天生是个懒散的家伙,要我下苦功,怕是难以坚持下去。”郑纶的回答很干脆,也很坦率,此时兴致甚高,问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是想去午门外?”华雄欣然同意。
郑纶象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就不能猜到?”
“我是说……按照我现在对你的了解,当初你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可能受了你的影响。”
“原来我还是蛮伟大的……”郑纶更象是在自嘲,华雄在战场上可能更偏向与血气之勇,但是在生活中,这个粗鲁的关西大汉远比郑纶想象的要沉稳得多。
洛阳皇宫之南,是一个巨型的集中型的居民区。靠近皇宫的几条石狮子大街,都是朝中重要官员的居所,而这几条大街往南,则是一大片平民区,中央有一个大型的集市。选择在集市的中心作为刑场,往往都是处决一些要犯,太傅袁隗绝对够得上这个资格,但是在眼下的非常时刻,这里很明显地成为了禁区。
郑纶和华雄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了,无月无星,四下里早已一片静寂,鲜有几处暗弱的烛光透出,十步开外,便是黑魆魆一片。
突然,一个悠扬的笛声响起,若远若近,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