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看心理医生?”奥萨维亚一进房门就听见这个消息,“为了这个你还特地陪她回来?你怎么不直接打个电话给我,我让医生过去找你们?”
墓子傲听出他语气有些不稳,狐疑着问,“怎么了?我回来给你带来很大困扰吗?”
“不......不是!”他还没准备好,要把这事告诉给他大哥。
“子傲,过来洗澡了!”箐雪从他们面前走过。
奥萨维亚急忙招呼,“大哥!嫂子在叫你呢!”才几个月啊,两人就亲密成这样了?还一起洗澡?
“她在叫那只蠢蛋!”墓子傲冷眼腻着走路一拐一拐的小狗儿,说得愤愤不平,替自己倒了杯酒,仰头饮下。
这几天胃里隐隐作痛,他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来缓解疼痛,不愿意去医院做治疗,怕泄密。
箐雪抱着两只狗儿进了卫生间,两个男人或坐或躺百无聊赖,突然,屋外传来车停声。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如此刺耳,车门开启砸上,报警器随之响起,车主的目的地显然是他们这栋房子。
墓子傲赶紧凑到窗前,撩起窗帘往外张望一翻,只瞧见一个男子的黑影,正对着他们楼台。但因为他背对月光而站,看不见他的容貌,不知道他的身份。
“奥萨!你被人跟踪了?”
“不可能啊!我明明把他们甩掉了呀!”
墓子傲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你老实交代,你又惹了谁?”
“冤枉啊!这哪是我惹的?他是冲着大嫂来的好不好!我瞒得好辛苦啊!”
墓子傲只是一激,他就全盘脱出了,“那人是谁?想要对雪儿怎样?”
“唉......还不是那个艺术收集狂人!埃及那边的王子殿下!他一直心心念念着小雪那几款作品,收集不齐全,就心里发痒,想见她,想追求她!就连格伦那副被送往卢浮宫的肖像作,都被他半路拦截过去了!”
墓子傲心惊,微微蹙眉,他没想到,这男人会对雪儿起了兴趣!之前他借他的人脉办事,没考虑周到,把这些系列套装拿来当古董收藏品卖,把这个收集狂人也吸引了过来。
虽然他是他生意上的常客,但不代表他们两人就有交情,反而每件事都在利益的基础上进行,即市侩,又现实!
如今,他失了身份,那男人也没必要再来讨好他!想要动手,是迟早的事!他只是不知道雪儿现在在什么地方,所以只能靠监视奥萨维亚来获得内幕。
估计,这屋外的男人,八成是他!
挑开床帘的手指耸动三下,墓子傲探头望去,屋外的男子却消失不见了。但街边的车子没走,依然停留在那!
“奇怪!”如果是荷鲁斯,那他肯定会大大方方敲他的门!
不对,如果真是他,他不可能一个人过来,身为要员,走到哪里,身前身后都会跟着一大批的保镖,也就是说,这辆车不是他的!
难道刚才那人只是单纯的路过?
“子傲!洗澡了!洗澡水我帮你放好了。”箐雪推开卫生间大门,拿着吹风机帮两只狗狗们吹干毛发。
墓子傲知道这回她是在叫他,回头,狠狠瞪了奥萨维亚一眼,不知道是在怪他碍事,还是在怪他办事不利?总之就是不欢迎他存在。
奥萨维亚只好摸摸灰鼻子,“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歇息!”
墓子傲进了浴室梳洗,箐雪吹完狗狗们的毛发,翻倒着行李箱,准备好换洗衣物等下洗澡,突然发现她忘带了内衣裤!
不过好在,她小屋子里应该还有她备用的。
箐雪悄悄出门,从屋门口花瓶底下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不对劲!这屋子里的味道很不对劲!
烟味,酒味,还有人的呼吸声!
“谁?”箐雪惊恐的紧贴墙壁,吼道。
“呃......”回应她的,那道听似舒逸的*****声,出自某个男人嘴里。
“谁在我床上?到底是谁?”难道她出走那几天,这屋子被流浪汉霸占了不成?
借着屋外月色,箐雪摸索着翻倒柜子里的手电筒,打开一照,装着胆子慢慢挪到床榻。
罄铃铃——酒瓶被她踢走好几个。这人好过分,居然把她的领地弄成这样!
“嗯......”听听,他还睡得这么舒坦!
箐雪上前,拿着手电筒往那人脸上一照,熟悉地脸庞让她猛然抽气,“格伦?”
刺眼的灯光照射得他直皱眉头,眼皮微微耸动,直到完全张开,打了个酒嗝,这才起身。
“丫头,你回来啦!”格伦说得愉悦,好像她只是出门买点东西,去去就回。
“格伦?你怎么会在我家?”
“什么你家我家的!我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嘛!你的就是我的咯!我住这里很正常啊!嗝——丫头,我肚子饿了!要吃皮蛋瘦肉粥,不要再喂我骨头汤,鲈鱼汤,我都吃腻了!”
这话,他之前住院的时候跟她说过一次,她记得!
“丫头!你快过来让我抱抱!”格伦笑得好嚣张。
箐雪大概知道!他可能喝醉了,误以为他们还在医院那段时光。
格伦瞪着远处的女人,眉头打成死结,“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平常我叫你,你都很乖的啊!”
好不现实的男人!不,应该说他不愿意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格伦,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你在说什么啊!”他连忙打断她的话,呼吸起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现在、马上给我过来,我就原谅你!什么都原谅你!”
他到底脑子清醒着?还是糊涂着?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说什么原谅的话?到底是他原谅她?还是她原谅他?究竟谁欠了谁?她搞不明白了!
“格伦,你走吧!不要再来我家了!我不欠你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偿还我什么!你走吧!”
“死丫头!”格伦怒气冲冲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十分沉重,她胳膊上立刻出现五指淤痕,“你说!为什么要逃婚?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
“是你欺骗我在先,你只是利用我报仇而已!你糟蹋了我的心,你糟蹋了我的感情!”
“我骗过你什么?我想报仇是不假,我回到父亲身边,染回头发,做个乖儿子,努力上进争取赢了他的权势,这些都是我要报仇的工具,我讨厌墓子傲,你不是不知道!我讨厌他讨厌地要死!你不是不知道啊!但是......他是他,你是你!我想娶你,只是想娶你当我妻子!怎么了?我骗你什么了?”
他说得激动,边说,边用力摇晃她脑袋,也不管她承不承受得住。
被他晃得晕晕的,箐雪艰难吐出几个字,轻问,“你说,你娶不娶我都一样,无所谓!你背着我,抱着别的女人,虽然还没结婚,但在你允诺我之后还这样?那结婚之后呢?你们一个个,都把婚姻看得如此简单,说背叛,就背叛,也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我不是草履,不能让你们这么糟蹋!所以我才离开你的!”
格伦眼睛通红,即使在如此黑暗的小屋内,依然红得如此嗜残,“我说过这种话?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说出来!你说啊!”
他现在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用?过往的一切,所有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追究,不想知道!不想回首那些往事!
“你放手吧!我们结束了!”
“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就想要我放手?”阴森森的威胁,响破天际。
“畜生——给我放开她!”墓子傲甩甩湿漉漉的头发,冲过来给他一拳,狠狠地,把他牙关打碎。
他只是洗个澡而已,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是听见这间屋子里的声响,他才追过来看个究竟,要不然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成一团乱!
他真没想到啊!这个危险的男人竟然就住在他们隔壁,睡在箐雪的床上!
想着,墓子傲又狠狠给了他几拳,箐雪扑上去惊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箐雪力气虽小,但她居然能把墓子傲拉回来。她可是拼了命抱住他后背。
墓子傲是怕弄伤她,所以才打住了手,任由她牵着自己后退。
“我警告你!你马上给我消失在这里,要不然!我就有你好看的!”
“呵呵......呵呵呵......”格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一个劲的傻笑,擦掉嘴角的血丝再继续傻笑,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口。
好听话!墓子傲心有疑虑,但他真的走了,没多久,屋外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然后开走了!
原来那辆车是他的,原来刚才站在他们门口凝视他们高楼的人就是格伦!原来他不是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的消息。
该同情他吗?不!这个畜生害的箐雪心结更深,两次的背叛已经让她关上的心门,他有错,格伦的罪孽也无法弥补,他不会同情他的!
抱着他后背的女人,隐隐哭泣着,不知道为了什么!但她能哭,就证明她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很好!就让她哭吧!只要不让他瞧见她哭在心里时的绝望表情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站了多久,不知道。但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直到门外传来警车呜鸣声,屋外,四周的居民都跑了出来,哄嚷声就在他们家附近不到百米处。
出什么事了?
虽然不关他们的事,但隐隐地,墓子傲觉得不对劲,扯下环抱住他胸前的小手,转身说,“雪儿,我想去那边看看!”
他要确保他们家周围情况是否安全才行,但又担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又出什么问题,所以要带上她一起,只是话还没说出口,箐雪自动要求,“我跟你一起去!”
向来没有好奇心的她,居然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追到事故发生地点,豪华轿车停在街边,车身被刀刃敲击出不少印痕,前后左右都带着血渍。
这车,是谁的?
警察已经把前面一段路全部封锁了起来,围观的人群十分拥挤,像是八百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墓子傲搂着箐雪挤入人群,往封条里一瞧,地上或蹲或躺着四五个男子,蹲着的男人身上就两三道伤口,躺着的几乎已经被打昏了过去,再隔十米处,躺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雪儿!”墓子傲惊呼,指着那个男人说,“你看......”
箐雪猛然捂住快要尖叫的小嘴,不怕死的直接抬起封条冲了过去,警察过来拦道,墓子傲也冲过去反扑,“我们是他亲戚!让我们过去!”
警察无奈,只好放任他们闯入。
箐雪蹲在格伦身边,看他张着迷茫地眼神,嘲弄般笑着她。
几个警察就站在他们身边,相互议论着,“这小子,胆子挺大的!一个人单挑这么多土匪!要不是他吸了毒,身体麻痹,要不然这浑身刀伤,怕他挨不住吧!”
“嘘——别说了!伤挺重的,这里郊区,救护车过来还要五分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住!”
箐雪眼睛一红,执起他染血的手掌,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格伦眨了眨迷茫大眼,咳嗽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没认出来吗?这些人......就是上次绑架你的那几个!他们......徘徊在你家门口,所以......所以.....”
“不对!不对!”箐雪摇头,“上次那几个,不是你派来演戏给我看的吗?”
“傻丫头!你说说,这世上......有哪个人演戏演到这种地步的?你不信我?你到现在还不信我?”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了!”这一次,他在用他的生命在和她说话,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欺骗与谎言,她怎么可以不信?所以之前不管是什么引起她误会的,她都选择无视了!
“呵呵......”他又笑了!笑得何其嘲讽!
“格伦,你等着!救护车快来了!坚持住!”
“呵呵.....我没输啊!没输给墓子傲!我没输给他......却输给了你的不信任!”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怪你!”格伦喘了一口气,呼吸如此剧痛,“这不能怪你!该怪我!怪我把好胜心放在第一,把你放在第二......没有一心一意着对你,没有用最简单的方式爱你!所以你对我的信任,才会如此不堪一击!经不起别人的挑拨啊!”
“别说了!留着点力气,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她知道她有心结,一直放不下,被人一撩拨就马上动摇。
“我没有输给墓子傲......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箐雪留着泪水,哽咽着说,握着他的手贴近自己脸庞,任由他手背上伤口溢出的血渍弄脏她。
救护车到了,几名救护人员赶来,朝箐雪他们挥手,“快让开!别妨碍我们救人!”
“好!好!”箐雪想起身让路,可抓着她的手掌倏地用力,不让她离开。
“嗯......”因为用力牵动他全身伤口,背后地上的血圈扩大了一倍。
“放手吧!”箐雪哭嚷,“你快放手吧!让医生救你,行吗?”
“我.....我还有话要说!不能......不能放手!”
“那你说,我听着!”箐雪急急忙忙又蹲回他身侧,俯下身子。
格伦抖着手,扯向耳垂精光灿灿地钻石耳环,摘下,递过去。
箐雪接手捧在手心,静静地看着他。
格伦喘了几口气,才缓缓开口,“这耳环.....你给我好好带着!”
“好的。”
“吃饭带......”
“好的。”
“睡觉带......”
“......好的。”
“洗澡......洗澡也不许......不许摘下来!”
箐雪哽咽,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允诺。因为这话,是他第一次送她耳环时,说的。他还记着!一直都记着!
这么用心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背叛她?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就这么蠢?看不见事情的真相?误会了他?
格伦像是交代完身后事似地,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然后又说,“傻丫头啊!你身后的那个男人.......去爱他吧!不要怕!如果出什么事......你也要.....让他亲口说不爱你了,不要你了,你再放手......好吗?”
他在帮情敌说话?
他不是说,很讨厌他吗?不是说讨厌他讨厌的要死吗?他居然还有这个肚量帮他说话?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吧!
医生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小姐,你催他快点吧,等越久,越难救!”
“嗯......”箐雪低头看着格伦,用眼神询问他。
格伦摇头,“我还有话......要说。”格伦把视线挪向墓子傲,开口,“你过来......我有事要交代你!”
墓子傲虽然没有箐雪这般伤心,但他毕竟是伤患,他从他!
墓子傲扶住箐雪的肩,把她挪到一边,低头把耳俯在他嘴边,只听他嘀咕一声,“那副画......它叫‘凋零’,它是我这辈子的成就......也是毁了我一生的东西!它不应该存在这世上的......咳咳......去帮我把它抢回来,然后......然后烧掉它。”
凋零,是说生命燃烧到最旺的那一刻后,开始陨灭的迹象,这是绝望的象征!是她对他绝望的象征,所以他不喜欢它,宁愿它被送去卢浮宫,也不想看它!可是又这般爱着它,不允许沦落到他人手里!那就只能烧掉它!就当是......当是他走时带走的唯一。
如此矛盾又复杂的内心,墓子傲清楚,他点头,用他的信誉答应,“我会替你把它抢回来的,你安心养好身子。”
“呵......”他又笑了,但笑得安心。
他松开牵住她的手,被救护员抬上担架,看着自己渐渐离他们远去,看着箐雪捂着痛哭的唇畔,被墓子傲抱在怀里,慢慢闭眼,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