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月回家的路上一直的闭目养神,手上却紧紧拽着阿繁。
阿繁隐约知道今日的情形不大对,却不知道前因后果,眼下又看着江蕴月闭着眼睛……平日里只看见小贼一双杏眼、波光潋滟,不料他不睁眼时,嘴唇也是极为红润的,衬在白皙的脸上,像是自己见过的上好的红珊瑚。
看着看着阿繁便有些脸红,却移不开眼。
“臭丫头,看什么呢!”蕴月慢慢张开眼,嘴角微漾,眼光里有让阿繁讨厌的戏谑。
阿繁嘟着嘴想甩开蕴月:“我、我看你脸色呗!”
蕴月支起头颅,笑嘻嘻的也没有说话,只觉得阿繁脸红的可爱,更不愿意松开阿繁的手。
阿繁却皱了眉:“今日哥哥打什么哑谜?这样失礼。”
江蕴月“嘿嘿”两声笑,又把阿繁拉过来一点,悄声说道:“你也讲礼数?臭丫头,看你以后还敢叫皇帝‘公子’!”
话音未落,阿繁眼睛一瞪,冷哼道:“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我从不在肚里黑黄,小贼面上恭敬,心里只叫他小皇帝!”
江蕴月撇着嘴,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才叹气:“小爷是小人,小爷不挡着,臭丫头你敢无法无天?!可怜哟!进了风箱,上边灌风,下边吹气~”
阿繁闻言想了想,又“噗”一声笑出来:“小贼你自己说的,你可是只耗子!只有耗子才钻风箱里呢!”
哎,江蕴月好歹也是个靠嘴巴吃饭的骂官,怎么到了臭丫头跟前就讨不了好?!蕴月郁闷,张口就教训:“少耍嘴皮子,往后少同赵爽混在一处,再出什么事,小爷可扛不住。”
一句话倒让阿繁蔫了下来,低着头好半天,叫江蕴月莫名其妙,又压着声音问:“丫头,怎么了?”
阿繁抬起头来,小鹿般的眼睛隐约闪光:“上回害你挨打……”
就为这事?早忘了!而且虽说阿繁算是药引子,但只怕都有皇帝、李存戟一大票奸人的心思在里头。何况曲启礼再懦弱究竟没有大错,曲峻……哼,迟早为那点色心赔了性命,只是这梁子也算是结下来了,将来……蕴月有些黯然,声音便低了下来:“你嘛,勉强也不算笨啦,只是这不笨也用的不是地方,往后别胡思乱想了,就想着小爷待你多好就行!”
阿繁咬着小虎牙,一脸的不平,什么勉强不算笨,本来她就聪明!
那边蕴月眼眸一转,忽的叩门板,旋即豆子骑马附过来:“小爷怎么了?”
蕴月伸出头去附到豆子耳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回,惹得赵恺赶紧上来问:“又怎么了?”
豆子咧嘴横了赵恺一眼,蕴月连忙拉着笑道:“哎呀,世子,今日玩得痛快?皇上跟前都露了一回脸呢!”
赵恺撇撇嘴,左右看着人来人往,便拉了拉缰绳,自己退到了后面。
回到蕴月园,豆子径自办自己的事情去了,蕴月赵恺赵愉一同见了赵怡。赵怡心知赵愉脾气柔顺,也不想他过多的掺和进来,只是好生的述话两句,叮嘱他侍奉王府里两位夫人,就打发他出来了。
但赵怡话语虽软,却不能解了赵愉心中疑惑,尤其赵愉又看见赵恺改了往日样子,对江蕴月也不那么反感,更是莫名。眼下亲哥哥看样子一直要住在蕴月园,但他只能回去对着母亲,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畅快,也没敢在人前表露出来,只闷闷的退了出来。
那边赵怡、萧子轩等四人自是在书房内商议的。
“老爹,三衙里头的人都是什么来头?”蕴月一贯的吊儿郎当,坐没坐相,瘫在榻上,惹得赵恺一轮鄙视,人家赵恺可是正襟危坐,腰杆笔直呢!
赵怡看着两人的鲜明对照只觉得好笑,坐在上手有些悠然的意思:“今日骑马得了什么消息?”
江蕴月横了赵恺一眼,懒懒道:“世子这是想进哪一衙啊?李存戟那小子,想把你当刀使呢。”
赵恺一凛,眼睛眯了眯,眼中便有了半屡杀气:“你说什么?”
萧子轩连忙接话道:“蕴月,你说的仔细些。”
“说什么?今日世子不也都听见?”蕴月不以为然,赵恺比他还嫩!“皇上今日在马场金口大开,正经许了李存戟为两千军马招骑兵,世子要动,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只是,少不得又要吃苦头,嘶~我说世子,您一贯锦衣玉食的,能吃那个苦?”
“你少瞧不起人!”赵恺喷了。
赵怡摇头,这儿子,实在需要打磨!抬手压住赵恺沉吟道:“三衙中,殿前司地位最高,是陛下的宫廷禁卫,自先帝起就是本王的大哥睢原王赵惜当的都指挥使,因为紧要,历来不容人染指、轻易也无人敢染指,风险太大。但废帝后,大哥便退了一席之地,眼下是陛下的内侍管着。”
“侍卫亲军马军司,先帝时候有感于马军疲弱,马匹不良,是以才令本王在岐山中秘密操练新骑兵,这京畿防备的马军司反而不那么看重,所以是三衙中最弱的。据本王所知,都指挥使车辰、副都指挥使常志胜都是袁天良的旧部将,加之袁天良原本就在马军司发迹,因此这一衙虽弱,却是袁天良根基。”
“侍卫亲军步军司,人数最多,也最紧要,情形自然最复杂。都指挥使历来是文官,樊升华,黄澄的学生,先帝时候就颇得信任,先帝薨逝,想必太皇太后也想尽法子才把此人留下。副都指挥使丁晟,颇有战功,凤元五年后提拔上来的。还有都虞侯,池源都,此人早先在袁天良帐下效命,有谋略、性猜疑,后来想必也是被曲家拉拢,娶了曲家一名庶女,也算是皇族宗亲。”
好嘛!这李存戟该要怎么形容才对?毒蛇?恶鬼?奸人?还是腹黑?反正都对,但都不够辣!姥姥的,一上来就招呼袁天良的七寸命脉,袁天良这要是不跳起来,只怕窝囊的他底下的龟孙子都不好意思认他,这赵恺……,蕴月幽幽叹了一口长气:“哎~~~世子放着温柔富贵乡不享,真要去扒拉那档子烂事?小爷若是你~~只愿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口气幽怨、几近调侃,简直是红果果的挑衅赵恺的能耐,果然赵恺一看蕴月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敢这样调侃他,简直就要跳起来!
旁边萧子轩和赵怡对望一眼,眼中具是无奈:呃~好像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江蕴月这小子老被打了~~~~嘴巴忒毒,心肠蔫坏,偏赵恺又是个炮仗脾气……
哎~冤家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萧子轩连忙叫住赵恺:“世子,王爷说的这番话,你琢磨出些门道么?”
赵恺闻言硬吞了一口气,只瞪了蕴月一眼,气鼓鼓的脑袋十多年来头一回认真的、老牛拉破车的转动:“听父王的意思,三衙中马军司最弱,而李存戟又要兴骑兵……”
萧子轩嘴上的那点毛差点就被摸的掉光了:“是这个道理,但还有最紧要的,马军司是袁天良发家的根基,这根基就是烂透了,轻易他也不会让人动!江小爷虽没脾气,却也不是调侃你!”,说罢眼放精光,直视赵恺。
赵恺心头一震,忽的明白,若他执意投入李存戟帐下,以他的身份,怕只怕又是一次大乌龙!可是真不做么?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哪天才能冒出个头来看到明晃晃的太阳?何况他的身份……欲成非常事,必行非常道!江蕴月那臭小子都敢穿着破烂官服上朝,那他赵恺吃点苦头怕个屁!
钢牙一咬,赵恺腾地一声站起来,摧金折铁的话还没出口,身后的那张椅子却因他意气过盛晃了两晃,轰然倒在地上,吓得毫无防备的江蕴月弹坐起来,却又看见赵恺手忙脚乱的去扶那椅子!
江蕴月眼见赵恺满脸通红,眼眸一转,当即毫不客气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哎呀!气吞万里如虎,原是仓皇扶凳子啊!哈哈~~~”
赵恺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豪气被江蕴月放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无尽恼羞成怒:“臭小子!你找死呐!”
“呃~~老爹,你拦着啊~~”
赵怡似笑非笑:“你小子拿了鸡毛就当令箭,我道恺儿怎么没接我的半点好处,原来是你小子心肠黑,却装了白兔样!”
“哼!”萧子轩在一旁一面摇头一面冷哼:“王爷,咱们可被哄了十多二十年!”
瞧瞧!得意忘形了吧!江蕴月瞬间敛了笑容苦着脸:“老爹老头,你们也可怜可怜我这挂名儿子啊,李存戟那只不知什么的东西,只对儿子说了三句话,就有两句拿着世子要挟儿子的!儿子这命苦哟!”说罢转向赵恺,垮着嘴:“你的什么心肝,小爷起早贪黑,就豆丁那点的俸禄,哎呀,我真是想咱们换换,我保证不会打你!”
赵恺眉毛一扬:“爷那叫胸怀,你那叫小器!”
江蕴月撇着嘴,头偏过一边嘀咕:“装的还真有那么回事~”
“好啦!你们倒是越长越回去了,”赵怡挥挥手:“长辈面前打擂台!有这能耐想想存戟怎么点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