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学科学,为什么?科学不能救国,救国必须革命。
●孙中山预言:中国革命成功需要十年。
●留学日本,受尽屈辱;为了救国,刻苦钻研军事技术。
●日俄战争“狗咬狗”;中国留学生成立“拒俄义勇队”。
●美国欢迎中国派留学生,因为“这符合美国的利益”。
“怎么救国?怎么救民?”胡天福躺在轮船甲板上,望着天上的白云,又望了望桅杆上飘扬的太阳旗。
山本和他并肩躺着,自言自语:“支那和日本是同文同种,应该联合一起。”
胡天福:“联合一起干什么?”
山本:“推翻满清王朝!”
胡天福:“对!义和团,开始打的旗子上写着‘扶清灭洋’,后来清政府勾结洋人镇压起义,‘扶清’两个字就改成了‘反清’。”
一艘飘着俄国国旗的军舰驶来。
山本:“不好!俄国兵来了!”
胡天福奔下舱底:“这些武器怎么办?”
俄国军舰靠近了,舰长指挥水兵们到日本轮船上搜查。
山本在甲板上大叫:“我们是日本商船,你们俄国有什么权力搜查?”
日本海员和艺妓们全都被带到甲板上。
胡天福躺在舱底,被俄国少尉抓住:“你是什么人?”
胡天福:“我是中国人。”
少尉:“中国人?你怎么躲在日本商船上?”
胡天福:“我……我有一批货。”
少尉:“什么货?让我看看!”
船舱口有人喊:“依万诺夫!依万诺夫少尉!”
胡天福惊呼:“依万诺夫!你是依万诺夫?”
少尉:“你认识我?”
胡天福摇摇头。
少尉:“你认识一个叫依万诺夫的俄国人?”
胡天福点头。
少尉:“在什么地方?”
胡天福:“北京。”
少尉:“哪一年?”
胡天福:“1900年。”
少尉:“他是俄国军官?上尉?”
胡天福点头。
少尉一把抓住他:“他在哪儿?”
胡天福:“他被你们俄国少校打死了。”
少尉:“当时你在场?”
胡天福点头。
少尉:“啊,上帝!他……他就是我的父亲依万诺夫上尉!”
舱口又有人喊:“依万诺夫!依万诺夫!”
“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去!”依万诺夫打开一个大箱子,发现里面是枪,明白了一切,于是急忙把胡天福藏在这个大箱子里,匆匆上了甲板:“报告舰长,舱底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舰长:“那好。这些日本人怎么办?”
依万诺夫:“这样吧,你们回到军舰上去,我带十个人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一下动静。”
舰长:“哈哈!少尉,你大概是舍不得这些日本姑娘吧!”
舰长和水兵们陆续离去。
依万诺夫和十个俄国水兵分头走向轮船的各个角落。
山本一直跟踪依万诺夫,躲在角落里窥视着、偷听着。
胡天福:“依万诺夫,你父亲是好人!他先救了大梅、二梅,然后又违抗军令,不把金银财宝运上火车,所以被当场枪毙了。”
依万诺夫:“大梅、二梅在哪儿?”
胡天福:“在日本,东京。”
依万诺夫:“干什么?”
胡天福:“读书,留学!”
依万诺夫:“你也在日本留学?”
胡天福:“是呀,我和大梅、二梅一起去的日本。”
“那你……”依万诺夫指着箱子里的武器。
胡天福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甲板上传来俄国水兵喝酒、唱歌声和日本艺妓的笑声。
山本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胡天福介绍:“这是我日本兄弟山本。”
山本笑着说:“看来,我们是自己人?”
依万诺夫:“这是什么意思?”
山本:“你、我,都很同情中国人,愿意和中国人一起奋斗,救中国!是不是?”
依万诺夫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指着箱子里的武器:“这是从日本运来的?”
胡天福:“是的,日本人花钱买武器帮助中国。”
依万诺夫:“打谁?”
胡天福:“谁欺侮我们,我们就打谁!”
依万诺夫:“八国联军撤走了,洋人没有了,你们还打谁呢?”
胡天福:“打满清政府!在孙中山领导下……”
依万诺夫:“孙中山?他在哪儿?”
胡天福刚要开口,山本立即制止:“孙中山为了救中国,四处奔走,行踪不定,谁也找不到他!”
依万诺夫点了点头,突然问:“你们船去哪儿?”
山本和胡天福摇了摇头。
依万诺夫无奈地说:“好吧,我们会再见的!需要我做什么,请来找我。我们是自己人,对吗?”
山本和胡天福互相望了望,把依万诺夫送上甲板。
依万诺夫和十个俄国水兵回到军舰上。
日本轮船行驶在海上。俄国军舰紧紧跟随着。
夜。广州港口。一群又一群人影在闪动。
一捆又一捆的武器、一箱又一箱的弹药搬上岸。
1903年1月。广州。突然,枪声大作,火把照亮了珠江口。
胡天福奔来,说:“起义还没有开始,清政府就知道了!”
山本和他边跑边说:“一定有……内奸!有人出卖……”
他们跑到海边,一看轮船起火,立即又沿着海岸奔逃。清兵紧追不放,眼看就要被活捉,突然有一队俄国兵奔来。依万诺夫把手一招:“跟我来!快!”
人们上了两条小船,向俄国军舰划去。清兵朝海上放枪,但小船很快在黑暗中消失了。
东京。弘文学院。宿舍里,鲁迅在埋头写《中国地质略论》,刚在文末画了一个句号,又在编《中国矿产志》。
张学勤走来,拿起鲁迅写的文章,念道:“吾广漠美丽最可爱之中国……”
鲁迅眼睛闭了起来。
张学勤念道:“列强蔓我四周,伸手如箕,垂液成雨。……”他情不自禁地说:“太好了!”又继续念道:“入吾内地,狼顾而鹰睨,多生动!狼也好,鹰也好,都妄图吞食中国这块肥肉。……”
鲁迅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在日本研究中国的矿产,为什么?学勤兄,你说,为什么?我们在日本学科学,为什么?”
张学勤摇头:“不知道。也许科学很新鲜,一下把人吸引住了。我从陆军学校转到这里学矿产,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鲁迅:“什么世界?学陆军,是杀杀杀!把人变得野蛮了?学矿产呢,难道不也是杀杀杀吗?你不在心里杀杀杀,又如何杀出重围,用科学的知识唤醒民众,要大家为保护祖国的矿产而冲锋陷阵呢?”
张学勤:“树人兄,读书、买书、寄书,是你最大的乐趣。”
鲁迅:“可我读书、买书、写书又是为了什么呢?”
张学勤:“哎呀,你左一个为什么,右一个为什么,弄得我晕头转向,真不知道活在世上为什么了!”
鲁迅:“我就要问你:人活在世上为什么?”
张学勤:“为了生存。”
鲁迅:“不错,为了生存,可生存又是为了什么?”
张学勤:“为了国家。”
鲁迅:“对了!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中国没有了,还有中国人么?”
看见鲁迅眼睛又闭了起来,张学勤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鲁迅写的一首诗,最后一句:“我以我血荐轩辕。”
在鲁迅的床上,张学勤又看见鲁迅写的文章,题目是《斯巴达之魂》。
鲁迅眼里渗出泪水。听见张学勤翻阅报纸的声音,他终于睁开眼睛:“学勤兄,我也跟你一样,精神很苦闷啊!学天文也好,学地质也罢,并不能救中国。”
张学勤:“那,到底怎样才能救中国呢?”
鲁迅:“在日本我看到了很多,思考了很多,得出一条结论:科学不能救国。要救国,必须革命,要革命,必须反清!但是,要革命,要反清,就要唤起愚昧落后的民众。可是,如何唤起民众呢?我开始研究中国的国民性。”
张学勤:“那你还研究什么矿产、什么中国地质学呢?”
鲁迅:“明年弘文学院毕业,按规定我应该学采矿冶金。”
张学勤:“那你还学吗?”
鲁迅:“我恐怕不学采矿冶金了,因为我还不知道为谁采矿?为什么冶金?学了采矿冶金又有什么用呢?”
“啊……啊呀!”张学勤双手抱头,像是头在剧烈地疼痛,大叫一声:“天哪!”鲁迅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张学勤呜咽起来:“你不学矿产,不学采矿冶金,我学什么?我干什么?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一艘满载中国留学生的轮船到达东京。
1903年3月27日。
张东海等前往港口迎接,帮新来的陈天华提着行李。
陈天华进入弘文学院,和鲁迅、张学勤等握手。
张东海和陈天华握手道别……
日本陆军学校。课堂上。福田问张东海:“如果敌军四面包围了你,你怎么办?”
张东海:“三十六计,走为上。”
福田:“不对,就是死了,也要抵抗!”
张东海:“人都死了,还能抵抗么?”
众大笑。
福田:“笑什么?我再问你,四面都是敌军,怎么走得出去?”
张东海:“总是有空子可钻的,白天走不了,夜里走;东边不能走,西边走。只有走出去,生存下来,然后才能回过头,消灭敌人!”
福田:“放屁!”
众又大笑。
福田:“下课!张东海留下!”
张东海站着。福田走到他面前,刷的一个耳光。
张东海:“你……你凭什么打人?”
福田:“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在课堂上,你只能说‘嗨依’!可你竟敢当众跟我顶嘴!”
在门外偷听的日本学生有的做鬼脸,有的伸舌头。
晚。宿舍里。杯盘狼藉,饭菜一地。
张东海独自一人在灯下贪婪地读书,看着日文杂志《社会主义研究》上刊登的《共产党宣言》,竟然不知道福田何时来到身边。
福田终于开口了:“哈哈,《共产党宣言》,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张东海:“在书店买的。”
福田:“星期天,大家都吃喝玩乐,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在看书?”
张东海:“来日本留学,就是要多读书。”
福田:“你连晚饭也没有吃?”
张东海:“啊,我真的忘了!”
福田:“你不饿吗?”
张东海:“您一说,我倒真是饿了。”
“吃!”福田指着地上的饭菜,“这么好的饭菜,你还不吃!快吃!”
张东海走到桌前,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
福田走到他面前,提着他的衣领,拼命把他的头往下按,喊着:“先吃地上的!”
张东海硬是不低头。
艺伎悄悄走进,躲在墙角望着。
福田猛地一拳,把张东海打倒在地。
张东海忍气吞声,刚要站起来,福田又猛击一拳,把他打倒。
张东海又刚要站起来,福田又一拳把他打倒,狂笑着:“哈哈,今天,我总算出了这口气!你这个清国奴,居然敢跟我顶嘴。你要是不把地上的饭菜吃了,我就饶不了你!”
张东海正慢慢地站起来,福田又走到他面前,伸出拳头又是一拳!不料张东海一脚踢去,然后一拳又一拳地打,打,打,终于把福田打倒了……
艺伎由美子从宿舍里奔了出去。
由美子来到真纪子家急急敲门。
真纪子和张学勤正搂抱在一起。
由美子和真纪子说着什么。
听说张东海被打,张学勤披上衣服往外走,由美子和真纪子跟着他。他快要走到陆军学校,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走去。他害怕了。由美子和真纪子睁大眼睛望着他,又跟着他走到弘文学院。
陈天华跟着张学勤等几个留学生来到陆军学校宿舍,把张东海从床上扶起来。
陈天华背着张东海来到了弘文学院。
东京。健岛家。健岛给福田一巴掌:“浑蛋!你坏了我的大事!”
福田:“什么大事?”
健岛:“日中亲善,最最重要!俄国要吞并东三省,把日本赶出满洲;而我们必须让中国人仇恨俄国,这样才能把东三省从俄国手里夺过来,你明白吗?我们需要日中亲善,特别要支持孙中山,让孙中山站在日本一边反对俄国。”
日本。胡天福、山本领着依万诺夫走进东京饭店。
饭店内外,中国人、日本人来来往往,其中有保卫孙中山的中国留学生,也有监视孙中山的日本特务。
胡天福、山本从孙中山房间里走出。
健岛匆匆赶到,和山本耳语。他急急上楼,突然又在孙中山门口停下,在走廊里来回走着。
房间里,依万诺夫正指着第一期《火星报》上刊登的《中国的战争》文章,讲给孙中山听。
孙中山兴奋地问:“列宁在哪儿?我很想见到他。”
依万诺夫:“列宁也很想见到你。可是,他也和你一样,流亡在外,行踪不定。孙先生,广州起义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没有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孙中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问,“俄国革命成功,大概需要多少年?”
依万诺夫:“也许,需要一百年。”
孙中山:“一百年?”
依万诺夫:“请问,孙先生,中国革命成功需要多少年?”
孙中山毫不犹豫地说:“十年!”
东京街头。依万诺夫成了日本特务追踪的对象。他走到哪里,日本人就跟到哪里。
胡天福和山本也和依万诺夫一起走东到西。
健岛在家中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大梅、二梅在女子学校里埋头读书。
依万诺夫等匆匆来到女子学校。
大梅在黑板上画一门大炮。
二梅在黑板上画一艘军舰。
东京女子学校。胡天福等来到教室,喊着:“大梅!二梅!”
大梅傻了眼,呆呆地望着俄国人。
胡天福介绍:“他叫依万诺夫。”
大梅、二梅惊呼:“依万诺夫!依万诺夫!”
胡天福:“他跟他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大梅、二梅紧紧抓着依万诺夫的膀子。
大梅:“你爸爸,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二梅:“要不是你爸爸,我们姐妹俩早就没命了。”
依万诺夫:“我爸爸虽然是俄国上尉,可他也是穷苦人出身。天下穷人是一家,一家,明白吗?”
大梅、二梅连连点头。
依万诺夫的目光射向黑板上的大炮。他好奇地问:“这门大炮下边还有轮子,还能走?”
大梅点头:“这是炮车,可以移动。”
依万诺夫:“你的发明?”
大梅摇头:“不是,是我们老祖宗的发明。”
依万诺夫:“那个老祖宗叫什么名字?”
大梅:“他姓龚,叫龚振麟。”
依万诺夫:“是科学家?”
大梅:“什么叫科学家?”
依万诺夫:“科学家就是……研究天文、地理、枪炮、钢铁……的专家,有学问、有发明、有创造!”
大梅:“有,龚振麟有学问。你看,这就是他写的《铸炮铁模图说》。”
依万诺夫:“这是他发明的?”
大梅:“是,是他。”
依万诺夫好奇地问:“他是怎么发明的?”
大梅:“1841年冬天,鸦片战争处在紧要关头,英国军队从广东沿海加紧向内地进攻,我军节节抵抗。可是,偏偏遇上雨雪交加的天气,大炮造不出来!”
依万诺夫:“造大炮,和天气有什么关系?”
大梅:“造大炮,要用模子。我们中国过去一直是用泥模,以水和泥,好天一个月才能干透,冬天下雨下雪,要两三个月用炭火才能烘干。外表干透了,可里面还很湿润,一遇热的,就生潮气,浇铸的炮常有蜂窝,所以炮筒很容易炸裂。”
依万诺夫:“我们俄国造炮,是先建炉子,后造模子。”
大梅:“那就太复杂、太困难了。打仗急需要炮,可炮一下子又造不出来,龚振麟冥思苦想,坐立不安,终于发明了铁模铸炮法。”
依万诺夫:“我们俄国也是用铁模铸炮。”
大梅:“那是从中国学的。你看,我刚在图书馆找到的这本书,上边记载着:在中国人龚振麟发明了铁模铸炮法三十年以后,西方才开始使用铁模铸炮法。”
依万诺夫:“啊,是这样!请问,这个炮车又是怎么回事呢?也是那位科学家龚……"
大梅:“龚振麟,也是他发明的!旧式炮架笨重,只能直行,不能左转右转、前后移动。龚振麟琢磨了英国大炮,又研究了林则徐从广州带来的磨盘炮架,下边安了轮子,两千五百公斤重的大炮,一两个人操作就可以随意变换方向。你看,这是龚振麟写的书《枢机炮架图说》。”
依万诺夫:“啊,了不起!我曾是俄国军工厂的工人,就是制造大炮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大梅:“请问吧。”
依万诺夫:“你是一个女人,研究大炮干什么?”
大梅:“打洋鬼子!”
依万诺夫:“打我?”
大梅:“不,你是洋人,但不是鬼子。”
依万诺夫:“这有什么区别?”
大梅:“鬼子不是人,是杀人的强盗,吃人的魔鬼!”
依万诺夫大笑:“哈哈,我可不是鬼子!我是人,人!……”
大梅:“只不过,你是洋人,但,你是好人!”
山本:“我呢?我也是洋人。”
大梅:“你是东洋人。”
山本也哈哈大笑:“我是东洋好人,不是东洋鬼子,是吗?”
胡天福:“是的。”
大梅、二梅对山本投以怀疑的目光,互相会意地一笑。
依万诺夫指着黑板上的军舰,问二梅:“请问,你对制造军舰很有兴趣,是吗?”
二梅点头。
依万诺夫:“你们姊妹俩,一个要造军舰,一个要造大炮,都是为了打洋鬼子?”
大梅:“鸦片战争以来,洋鬼子依仗船坚炮利,欺侮我们中国。所以,我们发誓要‘师夷之长技以制夷’!”
依万诺夫:“什么,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师夷、制夷!”
大梅:“夷,就是外国;师,就是学习。学外国的长处,学他们船要坚,炮要利。”
依万诺夫:“所以,你们就到日本来学习了,是吗?”
大梅:“是的。”
依万诺夫:“可日本也是向外国学的,不是吗,山本先生?”
山本点头不语,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