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大决战:淮海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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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双堆集(2)

过了涡河是北淝河,我军进行了一次并不很坚决的阻击之后就撤了。黄维判断是我军在涡河阻击之后已经受到了较重的损失,在短期之内难以再组织起有力的阻击战了。于是,他命令各部队尽快渡过北淝河,向宿县、徐州前进。

11月23日,在浍河南岸的南坪集,黄维兵团又碰上了中野的主力,中野四纵在陈赓司令员的指挥下,中野九纵在秦基伟司令员的指挥下再次阻击十八军,又整整打了一天。十八军军长杨伯涛亲自督阵,一一八师师长尹钟岳带头冲锋,敌人不仅使用了各种重型武器,还使用了火焰喷射器,以至南坪集完全成了一片火海。这一天,从早上打到晚上。入夜之后,我军撤出了阵地。黄维兵团乘势抢渡浍河。

一系列的阻击战,为我军在下一步完全歼灭黄维兵团赢得了十分宝贵的时间。黄维当然不可能知道,北淝河不强的阻击,浍河先是坚决地打,以后又是主动地撤,都是按事先的布置安排好的。黄维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就在他进攻南坪集、强渡浍河的前一天,毛泽东已经下达了全歼他所率领的12万精兵的命令。

二、刘伯承布下“口袋阵”

当中央军委关于消灭黄维兵团的命令下达的当天,即11月24日,在一个名叫小李家的小村庄里,淮海战役总前委召开了中野各部队首长参加的军事会议。当杨勇等人赶到时,身上还散发着从阵地上带来的硝烟味。

任务不用多交代,这些在战场上征战几十年的战将们都明白,要和黄维动真格的了。而刘伯承和邓小平心中想的是,在这真正可谓强敌当前的关键时刻,最重要的是要让大家有一股不畏强敌、一往无前、敢打敢拼的高昂士气。刘伯承首先讲话:

同志们,现在要看我们的了。个别同志信心不足,担心咬不烂黄维兵团这个硬核桃。简直是乱弹琴!是啊,我们从大别山出来,真是马瘦毛长啊!可是,瘦马拉硬屎,就看有没有勇气!勇敢的“勇”字大家认得吗?勇字就是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光荣的花冠。没有勇气算不上男子汉!这回,同志们要向广大指战员讲清楚,我们决不放过十二兵团这个老冤家,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还是用一句四川的俗话,大家都摸摸裤裆,看看自己是不是男子汉,有没有卵子……刘伯承的四川俗话引起了大家一阵笑声,但给这一群钢打铁铸的男子汉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刘伯承今天重复了他过去在挺进大别山时说过的“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在大家的心中扎下了根,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让部下增添了无限的勇气。

邓小平在会议上一般总是让刘伯承先讲。今天,他在刘伯承讲话之后接着说:

同志们,刚才师长(按:这是邓小平多年来对刘伯承的习惯称呼,因为他们俩开始合作时,刘任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长,邓任师政委)说了,我们这次围歼黄维兵团是非常艰苦的,也是非常光荣的。要消灭敌人,没有牺牲精神是不行的!我们一定要拼老命干掉黄维兵团,即使这一仗把中野拼光了也值得。

其他野战军照样渡江,中国革命照样胜利!

各纵队首长又一次听到了邓小平这种万分激动又万分坚决的声音,一个一个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四纵司令员陈赓以钢铁般的誓言说道:

邓政委,我们四纵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惜一切牺牲,承担最艰苦的任务。即使打到只剩下一个班,我陈赓甘心当班长,一定坚持到最后胜利!

作为中野的第一员大将,陈赓的话代表了全体指战员的决心。

小李家村重要会议召开的同时,战场上的枪炮声并未停止,陈赓指挥的四纵和秦基伟指挥的九纵在南坪集阻击了一天之后,后撤了。黄维指挥着他的机械化部队在满目硝烟和满地血迹中陆续渡过了北淝河,又渡过了浍河。这时,黄维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北淝河,就是古代的淝水,1565年以前,就是在这里,东晋的谢安、谢玄仅以8万北府兵以逸待劳,略施小计,便击败前来进犯的前秦苻坚号称90万人马的大军,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对于熟读史书的黄维来说,对这个著名的古代战例是再熟悉不过了。今天,他黄维又来到了发生淝水之战的故地,他黄维也是在长途奔袭……这会不会重蹈覆辙?黄维停下来想了好久,愈来愈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为什么刘伯承的部队在沙河进行了不强的阻击之后撤退了?为什么在颍河进行了不强的阻击之后又撤退了?

为什么在涡河进行了强有力的阻击之后还是撤退了?而在北淝河为什么没有像样的阻击?特别是最近这一次在浍河南岸进行的南坪集之战,陈赓为什么打了一天之后还是撤退了?他对他的老同学陈赓是相当了解的,他自认在作战指挥上远非陈赓的对手,难道真的是陈赓打不过自己的美式装备?他产生了一种不仅已经上当,而且是已经被刘伯承引进了圈套的感觉。于是,他立即下令,暂停前进,让兵团的高级军官前来临时搭成的军用帐篷中开会,研究形势,商议对策。

黄维兵团本来任命了一个比较能干的副司令胡琏,可是胡琏因为没有能当上司令而称病不到职。另一个副司令兼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是何应钦硬塞进来的,与黄维不是一条心,对万事都基本上不表态。老谋深算的兵团参谋长肖锐已经发现部队在蒋介石的瞎指挥下进入了危局,立即请了病假,溜到上海去了。这时,在兵团中最有发言权的是十八军军长杨伯涛。杨伯涛认为,从最近的事态发展看,解放军的两支野战军已经会合在一起,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很明显解放军是要在此组织大规模的决战。解放军前一阶段在涡河、浍河的作战应当是有意识地诱我深入,现在两翼都发现了解放军的部队,十二兵团事实上已经落入了口袋阵之中,冒险东进本来就很危险,到了蒙城之后继续前进更是自投罗网。这时必须立即停止向宿县的进攻,否则将愈陷愈深,因为解放军的口袋很可能就在这个方向。现在要向后退往蒙城也已经不可能,因为解放军已经在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蒙城,而且构筑大量工事,截断了退路。目前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向东南方向位于津浦路上的固镇转移,争取能与李延年兵团会合,争取得到蚌埠方面的后勤支持,再说如何打通津浦线。

杨伯涛的话颇有道理,故而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支持。黄维到这时候也顾不得会违反蒋介石的旨意了,因为救部队要紧。于是,他下令凡是已经渡过浍河的部队全部迅速撤回南岸,部队全部撤到双堆集地区集结。这一次,黄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力求稳妥,他命令第十军掩护十八军,八十五军掩护第十军,十四军掩护兵团部,依次撤退。由于十八军和第十军都正在和解放军激战,黄维又命令还未曾与解放军接战的第十四军和八十五军来掩护十八军和第十军,这样四个军都得打,都与解放军胶着在一起。我中原野战军在浍河北岸的四纵和九纵回过头来对黄维兵团进行了强有力的反攻,并渡过浍河,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回来。从浍河两岸又突然出现了大量的解放军主力部队,将黄维兵团打得七零八落,在一片混乱中,十八军的四十九师被全歼,十四军的少将参谋长梁岱也被解放军俘虏。黄维花了一天一夜才想法让各部队恢复了联系,逐渐撤退到宿县西南的双堆集、忠义集、王朱庄、马家楼地区,稳住了阵脚。11月23日深夜,黄维兵团开始向固镇方向转进,撤到双堆集地区集结的这一天,是1948年11月25日。

应当说,黄维和杨伯涛等人的观察还是正确的,刘伯承的确是给十二兵团布置了一个口袋阵。刘伯承和总前委认为,黄维的十二兵团刚刚组建,心高气傲,自恃兵强马壮,而且又还未与我军交过手。这次奉蒋介石之命长途奔袭救援,开始时必然锋芒毕露,我军最好是在一旁观察和从侧面骚扰,避其锐气,同时采取步步阻击,步步后撤的办法,把黄维兵团引进我们的口袋之中,待其锐锋已挫,而我军的口袋已经扎好之时,再行包围。这个口袋就摆在距津浦线不远的北淝河和浍河之间,之所以选择这个地区,是因为那里距华野主力部队不远,既方便两支野战军配合作战,又便于下一步全歼徐州地区的杜聿明集团。至于黄维兵团是否可能与李延年兵团或与蚌埠方向的国民党军队会合,总前委早就安排好了,华野已经做好了截断李延年兵团与黄维兵团联系的充分准备。

根据上面的安排,刘伯承让中野的一纵、四纵、九纵和豫皖苏独立旅等部队在黄维兵团进军途中不断地进行阻击,既能挫其锐气,摸清敌人的火力与作战特点(刘伯承过去和黄维、和敌十八军都没有交过手),又能赢得我军准备的时间。当中野各部队进入指定位置之后,担任正面阻击的四纵和九纵就有意放弃浍河的阵地,将黄维诱至浍河以北,而当整个黄维兵团在大量渡河、全部人马被浍河隔为两半时,我中野部署在浍河两岸的一纵、二纵、六纵、十一纵就一齐出动,从东西两面进行夹击,与四纵和九纵一道,将黄维兵团强行包围。考虑到中野完成这一个大任务时力量的不足,总前委决定华野的七纵和特种兵纵队火速南下,交由中野统一指挥,实施对黄维兵团的包围。为了保证包围和全歼黄维兵团,总前委命令华野的二纵、六纵、十纵、十一纵、十三纵布防于宿县东南一线,阻击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可能对黄维兵团的支援;命令华野的一纵、三纵、四纵、八纵、九纵、十二纵、鲁中南纵队、两广纵队,以及冀鲁豫军区的一旅和三旅布防于徐州以南地区,阻击邱清泉兵团和李弥兵团可能对黄维的支援。这样,我中野和华野的两支大军就完成了对黄维兵团进行全歼的可靠准备,黄维兵团被全歼的命运就成为可能了。

既然黄维兵团乖乖地按刘伯承的指挥钻进了淮北寒冬的这个口袋,他就再也别想钻出去了。在总前委的调遣下,中原野战军的全部主力7个纵队,即一纵、二纵、三纵、四纵、六纵、九纵、十一纵,按照刘伯承的精心布置,成功地完成了对黄维兵团的包围。

双堆集将是第二个碾庄。

三、廖运周火线起义

在对黄百韬兵团形成包围的关键时刻,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员何基沣和张克侠发动了贾汪起义,对华野的山东兵团顺利南下,包围黄百韬兵团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贾汪起义不是偶然发生的,它是我党在国民党军队中长期工作的结果,是大战之前国民党军队中必然发生分化的结果。正是由于这种原因,在我军对黄维兵团进行包围的关键时刻,黄维兵团八十五军的一一○师在师长、中共地下党员廖运周的领导下也发动了起义。

廖运周是安徽凤台人,黄埔军校五期学员,毕业之后参加了北伐战争,1927年3月在武汉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不久,他又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他先到皖北组织武装起义,以后到北平参加了西北军,在方振武部任参谋。西北军组织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失败之后,部队几经整编,地下党组织遭受破坏,廖运周和组织失掉了联系。1937年,中共北方局军委书记朱瑞(我军炮兵组建者、后来牺牲在义县的东北野战军炮兵司令员)才重新和廖运周恢复了组织联系,此时廖运周已是国民党军队独立四十六旅七三八团的团长。组织上给廖运周的任务是“长期隐蔽,掌握部队,团结军内进步人士,坚持抗日”。派给他的联络员是刘浩。从此,廖运周就一直在国民党军队中秘密工作。独立四十六旅后来与其他部队整编为一一○师,成为国民党军队中一个重要派系汤恩伯集团的队伍。经过抗日战争中的多次作战,特别是在著名的台儿庄大战中屡立战功,这支由几支杂牌部队整编而成的部队逐步被蒋介石所重视,不断派黄埔学生来担任各级要职,不断改善其装备,成为蒋介石的嫡系部队。1942年,廖运周担任了该师的师长。由于种种原因,他和党的联系再一次中断。

1945年,晋冀鲁豫中央局成立城市工作部和国军工作部,由薄一波同志负责。国军工作部第一工作室的主任靖任秋是当年廖运周入党时的介绍人。靖任秋与薄一波研究之后,决定加强我党在廖运周师的工作。

1946年,靖任秋派徐仁到新乡,与担任新乡警备司令的廖运周取得了联系,在廖家住了3个月,了解了廖运周的有关情况,并认识了廖的本家弟弟廖宜民。廖宜民是一位有多年党龄而也失去了组织关系的中共地下党员,当时在师部当副官处长。当徐仁和廖宜民到晋冀鲁豫中央局汇报工作时,带去了由廖运周提供的国民党军队《1946年作战总结和1947年重点进攻计划》等极为重要的密件,给党中央的工作提供了十分有利的帮助。中共中央中原局(即原来的晋冀鲁豫中央局)在了解了各方面的情况之后,将有关情况报告了中央军委。中央军委决定立即恢复廖运周的组织关系,党龄从1927年算起。由于廖宜民的入党联系人已无法确定,由徐仁介绍其重新入党。中原局组织部部长宋任穷特地将原来与廖运周联系的刘浩调回城工部,并将刘浩和一批党员派到一一○师工作,廖运周把这些共产党员都安排在师部副官处。由于该师已有了一批地下党员,1946年底在该师成立了党的工作组,由刘浩任组长,成员有廖运周、廖宜民、徐仁和刘扬。工作组的任务是准备在条件成熟时起义,在起义之前的主要任务是为我军搜集各种军事情报。1947年2月,一一○1师被调到山东,党的关系也转到了华东局。刘浩在向陈毅汇报工作时,陈毅要他们暂不举行起义,因为这时搞情报比起义的作用要大得多。为了统一领导的方便,1947年夏天,华东局决定成立一一○师的中共地下师党委,由廖运周任书记,刘浩任副书记。

在这以后的一段时期,以廖运周为书记的师党委为了完成华东局交给的搞情报的任务,做了很多工作,师部谍报队和电台都被我地下党员所掌握,从而向华东局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情报,如国民党军队的作战计划、兵力部署、进攻解放区的具体安排等,多次受到陈毅和粟裕等领导同志的表扬。与此同时,廖运周使用各种方法,对该师的一些军官做了调整,反动者向上级“推荐”而促其调离,进步者进行培养提拔,为以后的起义做了多方面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