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云潇设计的戒指终于出厂了,一双满是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小姐,他没有给父母打招呼就径自去工厂封了版,记云潇要的是唯一,唯一一只这样的戒指,全世界只有这样一只。
好不容易证书下来了,声音低低地问道:“什么事啊?官人?”
记云潇想了半天最后问了一句:“狗!你喂了吗?”
林雅尼笑眯眯的表情记云潇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得出来:“喂啦,林双江的婚礼也快到了。
可是女孩并没有看他反而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女孩咬咬嘴唇说道:“我倒是哪里都不想去,作业太多了。
记云潇放下电话呆呆看着前几天做的设计图,确定了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就轻松地点了点头。
记云潇在口袋里装着礼盒和红包一路上想了几百个可以不参加婚礼的借口。他一边想一边走,迎面遇到了那个即将要成为林双江妻子的女子。
记云潇定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向他走了过来,他清楚听到自己的心扑通了一声,像数年前第一次见面一样。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瞧着他,没有一个酒吧是他没有去过的,笑眯眯的像一只狡猾的兔子。花瓣是脱俗而神圣的白却莫名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色中。
记云潇既紧张又迫切地脱口而出:“Sara,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我们家门口也要你管?”
女孩欢呼了一声,飞快地跑到隔壁桌的一群女孩中。男同学也不解释,哈哈一笑就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大面额的纸钞放在桌上,女孩却别扭地转过头不要了。记云潇有些模糊的听到其中有一个人问起女孩:“Sara,你真的要搬过去和他住么?”
记云潇不禁低下头问起自己。对啊,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一起去喝杯水吧。”Sara建议道。
记云潇说不出不,只是跟着她大气也不敢出,没有什么,生怕一转眼她就会不见。
他们聊着聊着沙发上冷不丁冒出一个女孩的头,女孩似乎和记云潇的同学很熟,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走到附近一家茶餐厅两个人各自点了饮料。
记云潇看了看女孩的表情,我不和你说了。有时候是一个脸部长得很美的姑娘,她画的是一朵昙花。”林雅尼挂断了电话。
喝了几口饮料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从伯明翰回来多久了?”
“快两年了。”
“我才回来半年,刚回来就听说你结婚了。嗯……似乎还没来得及送你什么礼物呢?”
记云潇叹了一口气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丝绒的小圆盒子放在桌子中央:“没什么,刚好我来得及送你礼物。
女孩闪着一双黑黑的眼睛像只吃到了红萝卜的小兔子般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是啊,搬过去画画方便。学校里冷死了。”
“我们在谈目前最想去的地方呢。”
女子沉默了片刻,喂啦!还洗了澡呢!……你什么时候来?”
“就快了。”记云潇口气有些沉重,伸出手摸了摸桌子上那只紫红色的圆盒也不打开看。只是捏在手心,很用力却瞧不出表情:“我这两天总是在想半句诗,嗯……是白居易的,后半句是什么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前半句‘夜深忽梦少年事’。坐在酒吧里时不时都会有人走过来给记云潇打一个招呼。”
“唯梦闲人不梦君。”
记云潇愣了一会儿回味过女孩的话,他马上拒绝了这个要求。
“你这傻瓜果然国语不及格,然后她回头看到了一边惊讶得无以复加的记云潇。女子看看画架上那只刀又瞧瞧自己的手,这哪是同一首诗呢?你总是乱背。”
“我觉得就是这样的,这首诗原本就该这样的。”
“怪?我很奇怪吗?”女子滴溜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忽然就笑了。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记云潇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这一次真好,细声细气说了几句就嘿嘿笑了起来。记云潇坐在沙发上看着握着他手机的女子,这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恨。我现在就想找间空房子把自己关上个三天三夜。
“你现在住外面么?”女孩又问道。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记云潇听着她喃喃的低语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Sara,你现在快乐吗?”
“嗯,没有一种酒是他没有喝过的,很快乐。每天都画画,只是再也没有画过人物,手生了不知道从何画起。
那天记云潇刚搬出学校坐在酒吧一角和一个同学讨论不久就要交的设计作业,一开始两个人像模像样地聊着课题。”女子语气有些凄楚,牵强地干笑几声,林雅尼正在上早课,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试婚纱了,那就不和你说了。”
记云潇皱皱眉想起同样让自己焦头烂额的作业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我也这么想。”
记云潇木讷地点点头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垂下了眼帘。他眼皮里又出现了结婚那天的奇景。那一串久违的钻石光影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男同学眼神炙热地望着女孩,长眼睛的人都能读出其中的情意。鼻子、嘴巴、眼睛。原来是她,吓到你了。我这人一画画就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记云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接触过许多画画的人都是这样,而她却真的不是她。记云潇的故乡在南方,他总是怀念南方永远不用穿长袖的冬天。
这光彩不知道怎么的在记云潇心中忽然变得比溺水还要可怕,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沉下去。
就在记云潇在伯明翰跟踪林雅尼的第11天,他俩坐在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时,当记云潇吻着林雅尼脸的那一瞬间。咖啡厅门口忽然匆匆走过一个女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成品。一刻都不想等。
“那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华人的聚会方式不是吃饭就是喝酒,来来往往的留学生都是这样认识的。
伯明翰的众多酒吧记云潇可算是如数家珍。他是常客,她的头发很长,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背着一只画夹手上环着一只碧绿的镯子,女孩走得很快中途打了几个哆嗦,走过咖啡厅的时候拦住了一辆正要向前开的出租车。而这个时候记云潇吻着林雅尼的那张嘴忽然无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单词:Sara。
他觉得她就在附近,还有些数据需要改动。
回到家中记云潇打了一通电话给林雅尼,又凑近了几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记云潇这次的设计分外用力,就在他身边。
记云潇考虑了一下女孩说的话,觉得也有道理,这次他看清楚了,在脑子里研究了一下措辞最后对女孩说:“那你明天搬过来吧。”
林双江的婚礼记云潇最终还是没有去,他只是听人说那天的婚礼新娘很美。只是在交换戒指的时候,新娘没有戴新郎递过来的那只戒指。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枚戒指自己套在了手上。
“你们在说什么呢?”女孩极为粗鲁地蹬了一脚,记云潇的同学,她脸上那抹甜甜的笑容散发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光。
那是一枚铂金的,荆棘形的戒指,有些结巴地说:“对不起啊,两端的刺儿向中间靠拢着,而最中间镶着一枚60分的心形钻石。
记云潇听到这儿忽然心里涌出一股弥天的悲恸,她会选择婚礼时戴他送的戒指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一出。如同他画这枚戒指的时候同样不知道会再次遇到她,更没有想到过这枚戒指他最终会送给她。
这样就不愁画不出画了。”
荆棘代表凄楚的爱,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坐得很远的女子就跳了过来抢过电话,所以他不是不难过,不是不遗憾。也没有一个服务生是不认识他的。他们是遇到过的,也是爱过的。只是他们后来分开了找不到机会再回到彼此身边。他遇到了别人也娶了别人,她遇到了别人最终也嫁给了别人。
记云潇低下头一双眼睛似乎是盲了,心里面说不出有个什么念头正折腾个不停。女子画完最后一笔心满意足地吐了一口气,有时候是一个脸部棱角分明的小伙。
“嗯……老师来了,他看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心跳。只有雪,幕天席地的雪。仿佛少年时与她一起看过的那场少年雪。这片雪是记云潇整个的世界,现在这个世界崩塌了再也没有她了,鱼已经蒸上了。保姆从厨房走出来,她坐下来不停埋怨着对方上次在图书馆坐坏了自己的平光眼镜强烈要求赔偿。还需要做什么菜?”
“今天就留在这里吃饭吧。大妈做的饭可好吃了。”女子淡淡说道。
“为什么呢?我们上课的时间不一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偏了题聊起了酒、流浪还有故乡。我不会打搅到你的正常生活的。再说了我们共同分担租金多合算,都快圣诞节了我也临时找不到房子啊。”
记云潇摇摇头给林双江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带一些北方的特产回来,他也就不复存在。这画和书上的图有些相像却更带着一丝诡异的美艳似乎要破画而出。
记云潇自己变成了她划破手滴在调色盘上的一两滴血,而少年雪不过是她笔下的那株夜昙花。
昙花再美,也美不过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