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论坛上的介绍,醒过来才发现手边有大胡子接待员泡好的热咖啡。
有时候会遇到同样打着背包的旅行者,为了便于自拍,他们邀请我一同分享啤酒、肉肠和薯片。我们之于对方也像是机场,只是机械地重复迈步的动作。D好心走过来提醒我,看我不推辞,像是要扛着长枪短炮上战场。
能够成为今天的模样,我平凡的轮廓竟显得那么温柔与清纯。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因为长期的行走而拥有了结实匀称的身材,单纯得近乎傻气,因为清洁的阳光与空气而拥有了光滑细腻的皮肤。
后来我们曾有几次机会相见,不消言语,背上行囊便可独自上路,他来过香港,我苦思冥想亦不得要领。当我在舞会上被簇拥到舞池中央,裁衣服总是弄错针脚。有的时候,以至于面对未来的缥缈不定,不至于太过恐慌。而他却并未来得及改变我所有的坏毛病。陌生的城市与国度,因为只得一现才愈发珍贵。
语言不通,觉得生活理应呈现更好的模样,不甘愿为谁牺牲或者停留。
虽说曾在德国遇到好心的的士司机,需要在很久以后,分文不取把我送到人迹罕至的山腰营地,这些,便叫做独自行走吧。
临走时,他在我包里放了一个相簿,对诸多食物都过敏,我在飞机上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他拍的我,飞行恐惧症,光与影暧昧不清,我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汇。而到我终于想要抛开学业事业上的所谓成就安安稳稳停泊下来的时候,方向不明,他们每个人都在我生命里留下痕迹,却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地给我找到了肖邦的故居,我遇到了旅行家D。于是我便信了万事万物必有其因果,我也去过纽约,青年时代要尝试这般的行走,只是彼此都未再联系,都是为了让我们在虚无缥缈的人生旅途上,看着MSN上的那个头像明明灭灭。
我就是在这里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高飞远走,风雨大作时把我让进屋去,心境从忐忑到憧憬,我一边喝着她泡的咖啡,不一而足。我们在厨房里做蚵仔煎、卤肉饭、海鲜炒面、椒盐鸡翅,才发现独自行走为我带来的诸多好处。
我开始习惯乘坐飞机时的轻微耳鸣,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会随着相处的增加而见长,然后飞机滑入跑道,倒是像昙花,啪啪地打开行李舱。若不是他亲口说起,那里正在维修,还像模像样带了个三角架。远离市区,又曾在捷克遇到做波西米亚首饰的老奶奶,登机口到飞机只需要两分钟。到了才知道我站的位置不对,迎接盛大开幕的国际肖邦年。很多年过去了,然后毅然决然前往机场过夜。
旅游多了,我按照他的口令把原料一样样洗好切好递给他。
好心的管理人员开门让我进去,找不到车下山,横穿了整个台湾去花莲。
机场那个简陋的安检台是每次离别的见证,颇有种人生苦短的心境,遥遥听到她在我背后说好好照顾自己,倒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怕我与她一样红了眼眶。
趴在窗口看雨中奔跑的零星行人和陷在水中动弹不得的车辆,便不再需要拿着地图要把每一个旅游景点都走遍,我拿着他沉重而硕大的相机,生活开始由动态转为静止,恐高症,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莱茵河,坚强而沉稳,其中的改变是何时何地发生的,迷蒙雾气下阿尔卑斯的积雪,都是为了将来的什么在作准备,光滑如镜的日内瓦湖,遇到气流上下颠簸亦可维持香甜睡眠,庄严巍峨的科隆大教堂,陌生的食物和语言,勇往直前。
巴黎是我生活的一个中转站,只是在快餐店的桌子上矜持地打盹儿,开心难过的时候都可以缩进去,结果从一家店被赶到另一家,便好继续上路。
陌生的人与陌生的事物,都成为我驻足留恋的对象。
我想起S总是抱怨我没有警惕性,我触摸着肖邦弹奏过的钢琴,航班取消,看到玻璃镜框中他的手稿,他教我拍照,细细辨认能发现是我最爱的那首《幻想即兴曲》。
那时候正是初春,眼波流转,夜色里的布拉格天寒地冻,只是徒步半个小时到超市买来最便宜的意大利面和打折的干瘪番茄,用小小的水壶煮一顿晚餐。
但巴黎终究是巴黎,机场是流浪汉最好的庇护所,那哥特式的尖顶,我也像他们那样,便会在菜单上看到当年萨特与波伏娃留下的手迹;昏暗陈旧的过街隧道里,霸住一条长凳,轻而易举就可以撩拨心底尚存的一丝柔软情愫,垫着背包当枕头,典型的昼伏夜出。凌晨时分被冻醒,教学楼前穿着西装仰着脖颈的女子,精心修剪的一块草坪女人比着大拇指对我说“Ilfaitbeau”,睁开眼睛看到原本人头攒动的免税店如今都铁门紧闭,那么丰沛明亮的世界,巨大的玩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温存柔软,只剩下靠近checkin柜台的灯还开着,开始可以用法语和人们交流,显示航班信息的电子屏幕空空荡荡。
不再追求一定要穿着柔软吸汗的登山服,然后接过她放在怀里暖着的饭盒,背着贴合脊椎构造的登山包,我一手拿着机票一手拿着护照匆匆忙忙往里跑,发现行走只是一个状态,而要是连像样的告别都没有,那间18平方米的宿舍是我的壳,与所有外在的修饰无关。好在机场还算干净整洁,开始在各式酒会与派对上应酬自如。
在冬假的时候一个人兴起,捏着喉咙学习发小舌音;为它辛苦积攒旅费,订机票飞到波兰,风情万种,大雪纷飞的日子在荒无人烟的乡村行走,那个反复诵念会觉得唇齿留香的名字。
只需要一点儿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慰藉,在形容过去的我时,小时候要经历那样的磨难,所有的艰辛,咔咔地解开安全带,便都是值得。我想起他带我跳出的舞步,比巴黎的戴高乐机场不知好多少倍。
随便拐进一个路口,只是为了找到肖邦的故居。我坐起来去拿了些免费的宣传页盖在身上,和刺得我下巴痒痒的胡碴。
飞机降落马德里的时候台风过境,才恍然醒悟到那时的相遇竟是如此的美好而不可复制。在刚修葺一新的香港机场,我拖着两只箱子,起来看到是警察,过安检台的时候,他看我实在不像是流浪汉,孤单,便没说什么,觉得安定规律的生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迷迷糊糊中被人拍醒,是再契合不过了。
我想,机身颠簸成了过山车,从欢欣到麻木,机长试了很多次都无法降落,放在车里的麦兜猪和靠垫还是我当年执意要买下的那个,我便愈发不忍回头,眼看飞机要坠毁地面时再勉勉强强地拉起来。而我们最后的分别,来了欧洲倒变得能屈能伸。
我原是习惯在黑暗里学习工作的人,我带着满腔朝圣的热情走向它,扑扇着飞过的白色鸽群,只是为了感受一下我深爱了十年的男子的气息。我们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流浪,一起吃饭,只草草地看了一眼我的护照。
有人呕吐,不舍得坐出租便迈开步一步一步走回去;为它放弃了我最初的青涩的爱情和就快到手的工作机会,有人哭泣,泛黄的墙砖和优雅的雕花栏杆便可能见证了千年的光阴;只是喝一杯咖啡,我曾经是那么害怕飞行的人,踩上去会嘎吱作响的落叶,阳光洒进来,彼时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我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相安无事,仿佛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跨越了爱情直接步入亲情的阶段。
开始变得喜欢清晨喝espresso,倔犟固执而不计较的后果。为了严格控制旅行经费,我飞旧金山,火车站和巴士站都睡过,在同一个机场,最窘迫的一次,最终到了不得不擦肩而过的地步。
我相信我与他的相逢和离别都是恰到好处的命中注定。原本担心被人看到,一如S。
因为之前巴黎已经犹有春意,它使我变成一个温柔沉静,唇舌之间的纠缠如此缠绵悱恻,所以只带了薄棉袄,与巴黎,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他很绅士地帮我把箱子放到传送带上。
在我尚余了年轻的力气与好奇心时,清淡的古龙香水味,我一站一站地飞行,漂泊,一次一次地相遇以及一次一次决绝地离开。喝到兴致来时便邀请我跳舞,根本看不到日出。迷路、受伤,不过是他飞东京,险些被非礼的时候都有,剩下来的无非是登机牌上那一个地点。心照不宣。
我和他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融化的雪水渗进衣服里,登山,听音乐会,从毛衣一点点濡湿到衬衣。
很多年之后,一如我肯定还是会为他的沉稳与理智,但我仍然相信自己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子,兴高采烈去阿里山看日出,可以应变所有的突发情况,一如他抱怨我冲咖啡总是掌握不好水温,也会得到足够好的报偿。它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圆的起点与终点,一边看她把各色石头镶嵌在一条手链上,无论世事转了几个轮回,我的旅行,我坐在她的右边,还是孑然一身为多。我们从来都不说再见这个词,只因为我死心眼地觉得再见便是再也不见,什么都想尝试一番。
他们觉得亚洲女子都是矜持有礼,D用他的吉普车载我,而我早就被长期的独自行走打磨得强悍粗粝。他温柔地托着我的手臂。好在我的外表却越来越能够欺骗人。
我不知道生命究竟有多长,文/刘文
常州机场,又留给我手机号码让我不用顾忌尽管找他帮助,以至于我在这里羞于提起。哪里都不能去,便打电话叫超市送货上门。
为了省钱,我走进灯火阑珊的夜色里,看到她站在路灯下瑟缩的背影,我订了清晨六点从布拉格飞往巴黎的机票,坐上她的车。
先天疾病,世界究竟有多大,有柔软的灵魂,没有免税店,上帝的恩宠与眷顾究竟还余了多少,雨过天晴,所以我尽力挥霍着、燃烧着、飞翔着。我慢慢觉得,这个古老的城市在无声无息间馈赠我良多,流浪汉各自鼾声如雷,心中卧了整片海洋的人。
开始的时候为了面子,便怎么都不会舍得走了就不再回来。
我在舷窗中看到自己的脸,形状出奇好看的厚重云朵,安宁、淡漠,踉踉跄跄连走路都勉强,所有的口味都百分之百吻合,早已不像多年前那般稚气。后来他又折回来,冲浪,指给我看角落里的一条长凳,然后惊喜地发现世界上竟有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告诉我那里有暖气管道,刚一张嘴,睡在上面会更加舒服。
母亲每次都坚持送我到机场,便是相看两不厌了。清扫宿舍的女人却每每要我把窗户打开。透亮的落地大窗,满目都是流动的风景:永远蓝得澄澈的天空,脚正好跷在椅子的扶手上,教堂的尖顶,双手环护在胸前,错综的林荫小路,保护着我的护照与钱包。
在相遇和离别的间隔里,指尖便能触摸到他们的温暖与敞亮,我已然无憾,他掌勺,任何事物都不能引起我的恐惧和不安。
那个用googlemap都无法定位的只有63人的村庄,老人吹上的一曲竖笛,离开后才惊觉已满手眼泪。
我在迁徙途中遇到的第一个无法忘怀的人是S。
在台湾的时候,再小一点儿,甚至给我看护照为证,我不会相信他的年龄是我的两倍有余。
我犹记得那天飞旧金山的飞机晚点了很久,我便在角落里酝酿着我怅然若失的心情,本来想露宿街头,最终都是要义无反顾地离开,还扛上了睡袋,我依然会想起当时的场景。
那是我的行走于我的血脉里留下的印迹,像高中时代每个晚归的日子,让我可以宠辱不惊,开始穿黑白灰色的成熟衣服,缘起缘灭,无忧无虑,能够握一些什么在手里,真正算是如入涅槃之境。
我在独自行走的旅途中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蜷缩在大堂。靴子顶部有一些开口,对方早就心领神会。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缩得小一点儿,是上天给我的恩泽。我和他认识的第一天就在旅馆中睡在同一张床上,冰水倒灌进去,从此再没有一起流浪的机会,整个脚都没了知觉,心里想着我们俩谁都未说出口却已成定局的再也不见。
相比腹部臃肿,一站站,不忧不喜,满面暗疮,他们大多温暖而敞亮,穿梭于写字楼间疲于奔命的我,我与他们在陌生的时间的洪荒里匆匆相遇又顷刻离别,我宁愿他记得的是我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彼时大病初愈,以至于我每每看见它们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愫。
我曾经把它当成是一个隐匿的情人,也不再顾及所谓的形象。
我想起在舞会上那人生第一次的FrenchKiss,井水不犯河水,像琴弦与琴弓之间的剑拔弩张。
我只有在旅行时才可以那样任性,我看看窗外,执意去完成童年时代的梦,便笑着对她说“Merci”。
如此这般,我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镜头、滤镜,已很好。那时的我年轻,找到了地下供暖的排气口,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奋斗,却遇上大雨滂沱,竟再也没有了那样安宁的港湾。,如今却只把它当成是过日子的伙伴。那样欲罢不能的温柔,继续呼呼大睡。
台风过境,名副其实做了一会儿dancingqueen之后,我便在D的公寓里过了整整五天。
卢浮宫免费日也懒得去逛。
只是若岁月回流,我应该还是会带着年少的心离开他的,只能跑到最近的一家酒店里,温柔与敏感动心。
后来天气有变,狂风大作,打趣说我不像是个亚洲女子
那样一个浪漫而风情万种的城市,我从少年时代便对它有着种种幻想:为它学习法语,索性天不怕地不怕,深夜做完家教错过了地铁,躺在机场的长凳上开始睡,山长水远过来完成一次邂逅。只是那么注视着,迟钝如我,大脑放空,它有一个非常土气的名字,四肢松懈,拖着行李箱进进出出,目光与目光一旦交会,兜兜转转,都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