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立衡
【1】
Leon曾经告诉过我他所设想的扬名路线——
网络、时尚杂志、广播电台三条线同时打广告，特别是利用好现有的网络上的名气，打造一个类似于当年的名作家安妮宝贝一般的神秘形象：不公开任何照片，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准确住所、读过的学校、真实名字、好友的车子的颜色……只用他的音乐、他的网络电台广播，迷死全世界能听懂普通话的雌性动物。
我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的：
“好啊，你必然会行的……不信？要不要本小姐开个空头支票给你？”
“……劳烦了，开吧。”他说。
不过别看我这话说得那么狠那么讽刺，这个句子的中心内容确实是我心底的真实感觉。他当然无论如何都要红，就算代价是要他一年里不许碰他最爱的可乐类饮品，他也必须得承诺下来；如果他不愿意，那么我就得逼他现身，然后让好友艾青色诱一下来迫使他同意下来；因为他的成名也就等同于我的成名，像当年的周杰伦与方文山一样……
这样的宣言也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此时已经是我来到伦敦读书的第二学年的开头。我个人认为自己当初爆棚的信心果然还是应该的，也不知道Leon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至少现在的他已经比当时的名声要大上许多，可以算得上“小有名气”。
“对了，Cindy，要不要听下我的新曲子？”聊天框里闪烁着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语句。
“别了，现在不行，待会儿就得去LSE的开放日，不可以迟到……不过我可以鼓励你一下哟，上次发给我的5号的调子我很喜欢，我下周内帮你把词配出来。”
“好。”
——但是，作为他的写词人以及半个幕僚，我从没有见过著名网络歌手Leon。
我只知道他是个腼腆沉默的男人。他的生活很寂寞但是并不孤单，而他的声音和曲子都太美了，美到了连续五个月占领某个著名音乐排行榜第三名的境界。我不得不提我创作的歌词也同样功不可没。
当然，作为“内部人士”，我知道很多Leon的粉丝们所不知道的情况——比方说，我原来一直和Leon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中。
London，England.
【2】
自从高二后出国留学，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这个可怕的地方，只不过很多人意识不到它的可怕，我似乎要感谢自己过分的小心翼翼才对。
今天是LSE的开放日。LSE是我大学报考的第一目标，也是艾青小姑娘的第一目标，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约好了一定要和她去开放日瞧瞧，兴许还能遇到什么帅哥。LSE处于伦敦市中心，离泰晤士河也就隔了两三条街；我和艾青当初就约定了早上八点半在CoventGarden站门口见面，看了看地图，那应该是最靠近LSE的地铁站了。
伦敦的清晨还算比较安静怡人，但是到了八点半，街道上就塞满了各路行色匆匆的不同人种；大多挎着公文包身着整洁亮丽的西装，我始终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一边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一边还保持了衣着的服帖；或者是年轻点儿的少年人，背着巨大沉重的背包，很多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只身在伦敦的游荡，他们到此只为寻找各种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
对的，差点儿就忘记了，伦敦就是梦想之都。高高的双层红巴士穿行在窄小而古老的街道之间，周边的报刊亭与商店也开了门，驻扎其间的却大多不是传统印象中的英国绅士，而是嚼着一口中东英语的印度人。中国人也有很多，或者说是华裔，基本上都在讲粤语，或者英文，他们也是一群习惯了伦敦喧嚣的日子的“英国人”了。不过，谁知道呢？里面也许也混杂着不少和我一样刚刚出国留学的中学生，寂寞地藏匿其中，佯装已经彻底接受了伦敦喧哗的日子。
然后我站在地铁站口的一个角落里，与睡在身旁的流浪汉一同沉默地等待着。目光游弋中，远远看见了脚步踉跄的艾青在地铁站闸门前用力地把手中的地铁票放进了读卡机；闸门打开了，艾青似乎还不懂得走出来，神经兮兮地顿了两秒后才连忙冲了出去。
我冲上去扶好她，免得她继续丢人。很明显，艾青又喝醉了，或者说居然还没有酒醒；而我作为一个资深的饭店端盘子打工族，一下子就闻出了她身上的烈酒JackDaniel的味道。
她的鬈发长及腰间。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特别的好看，比电影里一些名气很大的新人都要好看一些。这其实也因为此美女懂得打扮，懂得穿上可爱的MarcByMarcJacob少女可爱风连衣裙，或者是VivianWestwood的秋季新款小西装，再随便挎上一个蓝灰色的MonogramIdylle帆布手袋。艾青告诉我她暂时还买不起红底鞋，但是，那只是暂时的。所以鞋子方面最近就让Gucci支配了，还有Chanel的厚底高跟鞋——它们虽然看起来特别浪漫，穿着却不舒服……
这就是艾青——至于她所用的化妆品，这里就不唠叨下去了。
你知道吗，我每次看见艾青总要打一个寒战的，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不理解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从上一年刚开学时候的马尾辫加Nike运动装变成了现今这个样子。但我必须得说，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活生生地解释了我为什么害怕这个鬼地方。
【3】
在附近的Costa咖啡馆和艾青一起冷静了一下，她看起来就稍微好点儿了。
“是这样的……刚才在车上稍微睡了下，没有睡醒……”她小声地解释道。我不说话，拿出纸巾沾了水给她擦脸擦脖子。“别……你有没有卸妆液？……”我懒得理她。
“不要不说话嘛Cindy……我知道错了，昨天是和一帮……一些新认识的朋友唱歌去了。通宵了。”似乎是见我没有理会，艾青立即加了句，“我，我谁的家也没有回，真是唱了一夜，早上的时候在地铁站坐了坐。”
艾青的眼睛稍微有了点儿神，但是看我的那种表情，却特别委屈，还对我说：“对不起，不要这样看我好吗？我真的错了。”
她就是这样子，总是知错，却永远不能改。
而她就代表了典型的留英中国学生的模样。知错，又不能改。我记得不太清楚艾青有过几任男朋友了，也不知道其中有哪一个是真心的，或许一个也没有吧。但是作为她的好朋友，我没有资格这样对她指指点点，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没用的事情：安静地听着她言语里出现的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昵称，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与她一起奔赴某一场“聚会”，或者认识什么“新朋友”。最后，一次又一次地安慰着她的失恋，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艾青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谈论过不信任爱情之类的话了，对她来说，爱情好像成了一个不复存在的笑话。
我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正是我第一天在中国城的某餐厅打工，这也是我端盘子生涯的开始。
她是被二年级的女生拉过去的。那个晚上的她脱掉了无框眼镜，第一次戴上了在国内的时候已经买了却从来没有戴过的美瞳。第二日早上再见到她，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Cindy，我昨天认识了好多帅哥哦，其中一个叫做Terry的还找我留了号码吔！……”还是那么天真活泼的样子。
但是之后就很少能听见这样的快活的声音了。
而我，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她的那些聚会，或者遇上任何一个男孩。对不起，我玩不起，我怕了。我曾这么对艾青说过。
也许爱情对我来说也是某种从未存在过的笑话。
我们赶到LSE的时候，报道刚好要结束，但总算是赶上了。一群学姐学长们站在报道处的外头，胸前戴着证件，让学生们自己选择跟人然后准备把他们领去听讲座。
奇怪但是又不算非常特别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第一眼看上去还挺帅气的明显是中国留学生的学长来到了我和艾青身边，搭讪道：“你们好，两位美女愿意跟我这一队吗？”太明显的花花公子气质。他在我心中被直接打了个叉。
艾青上下打量少年，于是我也跟着打量。这个人嘛，和艾青以前的男朋友的打扮有得比。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多了，我的鉴赏能力也难以阻挡地好了起来。这个学长身材很好，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三到八五的样子。短发，无眼镜，穿着白色的Polo衫牛仔裤板鞋，很阳光帅气。艾青曾经教导过我一番理论，说男人要穿适合自己的衣服，然后找出自己的风格，总的来讲，牌子还是很重要的。艾青强调过，最后一句话最实在。
“好呀。”艾青应了声，露出了不能简单用“迷人”来形容的笑容。
在被领着去听讲座的过程中，以及之后的学校游览中，却又接连发生了几次在我看来比较神奇的事情。
比方说，这个Karl学长在和艾青姑娘聊天的“间歇”里面，会侧过脑袋和艾青身边的我主动说两句话，稍微了解下我的情况。
“你也是来英国读Alevel的吗？今年是来英第二年？”从这样的“安全”问题，慢慢变成了“你现在在哪里打工？”还有“你喜欢吃什么？”似乎有点儿对我太感兴趣了。
我想，我的冷淡应该很明显地说明了我的心声。
也就是，对不起，帅哥，我对你没有兴趣。
奇怪的事情又比如说，学长的声音不知道怎地，总给我很熟悉的感觉。简单说来，Karl的声音和Leon大神的歌声挺像的，只是稍微要沉一点儿。但我并不认为Karl和与我素未谋面的Leon大神有任何关系。一，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小；二，Leon的性格和Karl学长，不说是两个极端吧，也差不了多少了。
至少，在我看来Leon是个很沉默腼腆的少年，与网络中的活泼的我彻底反转了过来。他不太喜欢说话，而喜欢看小说，或者为自己的音乐调音，调伴奏，不断地练习，然后冷不丁地把新的版本发给我听。他虽然有空也会勾搭我，但是我和他更像一个合作伙伴，平时从来不会打电话或者视频——Leon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形象暴露在网络里面，听说是最近与某个公司签了个合同的。但他会送礼物给我，我时不时能收到Leon寄的快件，都是一些他喜欢的书，还有自己录制的CD碟什么的，都是含蓄到极点的东西。
然而眼前这个Karl学长，正在兴冲冲地问我和艾青拿电话号码。
艾青看出了我的犹豫，于是侧过脑袋在我耳边呢喃：“快点儿给吧，你不给我也不好给了啊。”
我被雷到了。
【4】
回到家，随便上传了一些照片到空间里面，Leon似乎也在线，很快就找上了门来：“今天在LSE顺利么？”
“当然，而且还有艳遇哦。”
我的空间和Leon的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充满了“生活”（我的），一个充满了“神秘”（Leon的）；尽管，我俩的个人主义一样的特别重。Leon随便截了个我放在空间里的LSE风景照，说：“我一直觉得这个学校很难看耶，你确定你要去？”“再难看也要去啊……况且已经比UCL要好了。”我辩解道，然后又跟Leon讲了Karl学长的事情：“你觉得此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觉得他的目的是你。”
“开什么玩笑！”
Leon发了个笑的表情：“谁跟你开玩笑。我是男人，难道我看不出来么？人家明明就是拿艾青当幌子，实际是想追你哦。”
“那就太抱歉了，我对他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为什么？”
“在英国的留学生都太恐怖了，不是吗？我宁愿去追你也不要找他们。”
Leon哈哈大笑：“抬举了。不过，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场网恋？算是便宜你了，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追我……”
“滚。歌词还想不想要了？”其实我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Leon从来没有对我这样油腔滑调过。
【5】
但是之后的一些仍然很“神奇”的事，却让Leon的猜测变得很灵……唉，其实我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