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留意过卵蜂的故事,就会发觉我的描述是不够完整的。有这样一个寓言,说狐狸知道怎样进入狮子的洞穴,却不知道出来的方法。对于卵蜂来说,正好相反,我们知道卵蜂如何从石蜂的坚硬堡垒中出来,却不知道它是如何进入并把石蜂吃掉的。卵蜂为了能够从堡垒中出来获得自由,就把自己变成一个钻探工。这种钻探的方法可以给我们的工业提供借鉴。在坚硬的堡垒中,一个通道被打开,这个钻探工就像打开了坚硬的核桃,见到了外面的阳光。这个小家伙像棉絮一样软软的,身上长了一层绒毛,与以前那个粗壮的钻探工有着巨大差别。
它是怎样出来的,我们已了解很多了,但是它是如何进入蜂房的问题一直困扰了我 25 年左右。
母亲是不能在石蜂的蜂房里产卵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当卵蜂出现的时候,蜂房的大门已经被关闭,大门对于卵蜂来说就像一堵厚厚的水泥墙。要想钻进去,就必须再次扮演钻探工的角色。可是,自己的防护服早已留在出口的窗户上,也没有了钻探的工具。除非时光倒流,要想变为钻探工是不可能的了。当然,如果是膜翅目的昆虫还是有可能的,它们可以用爪子、上颚,再加上坚韧不拔的毅力,在必要时是可能钻开砂浆外壳的,但是双翅目昆虫就不行了,它们没有这些强有力的工具,它那小爪子稍稍用力重一点都会被损伤,嘴巴只是一个吸盘,只能用来吸花蜜,因此,它们没有可以敲碎水泥墙的工具。
没有膜翅目昆虫的穿孔设备,没有褶翅小蜂的硬钻头,没有任何可以敲碎水泥墙的工具。总之,要想在这时把卵产在石蜂的房间里根本不可能。
难道是幼虫自己进入石蜂的房间的吗?让我们看看这种小虫子吧!
它就像一根油乎乎的圆香肠,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靠嘴巴来吸食石蜂的幼虫。它是那么的圆润,别说爬行了,它生来就是为了消化食物而静止不动的,它的生理特征决定了它不会运动,更不可能去进行挖掘一类的工作,这一点已经被我们证明了,因此,它是不可能进入石蜂的房间的。但是,要想生存就必须有食物,食物就在眼前,怎样去拿?双翅目昆虫究竟是怎么干的呢?寻找其他原因都是白费力气。要得到答案,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卵蜂产卵那一刻起就严密监视它的一切行动。
虽然卵蜂的种类很多,但要得到试验所需的数目却很不容易。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儿几个,那儿几只,在墙上、在沙堆里、在土坡上,或追逐嬉闹,或做着排排队的游戏,更多的时候是在独自徘徊。对于这些流浪的虫儿,今天能在这里看到,明天却在这里消失,我们什么都不能指望得到,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们住在哪里。在风吹、日晒、雨淋的环境下进行监视,难度可想而知,这样的做法不是我所提倡的,因为这样做是不会取得什么结果的。
也许,只有找到它的住宅,找到群居的卵蜂,才可能找到答案。
我们可以从第一个开始,然后到第二个,再到第三个,一个个地研究下去,直到获得答案为止。符合这种条件的卵蜂,在我研究生涯中只遇到两次,一次在卡班特拉,另一次在塞里昂。第一种是生活在三叉壁蜂的茧里的变形卵蜂,它还在毛腿条蜂的旧通道里自己筑巢;第二种是三面卵蜂,它挖掘卵石石蜂的巢。我将分别探寻这两种卵蜂。
再次来到卡班特拉时,我已是风烛残年。高卢人给这个地方起了个晦涩的、令人发笑的地名,这让我想起了专门起古怪名字的那些博学者。
第一次来这个小城是在我 20 岁那年,我在这里初涉社会,现在来到这里,就好像教徒们的朝觐那样,让我回忆年轻时代感受最深的地方。在路上,我向一座古老的学校致敬。它是一所感化院,外观和过去一样。过去哥特人的教育观念陈旧落后,他们见不得年轻人快乐的样子,用狭隘、阴暗、忧愁的方式教育年轻人。教学用的地方就是少年犯教养所。在这里,年轻人的活力被压抑。一个院子的周围,耸立着高高的围墙,好像把年轻人当做熊关在里面,院子四周是各种像笼子一样的教室,里面密不透风,不见阳光,学生们就在这里接受教育。
当然,这是在说过去,现在的学校里已经没有这种苦难了。
路旁有个香烟店,一个星期三的晚上,我从学校里出来,到香烟店赊账买了一些烟丝。就这样,为了提前庆祝这个星期四,这个神圣的日子。提前祝贺的原因是在第二天里,我会努力解决那些很难的方程式,配制实验室里的试剂,还有采集早已确定的植物 标本。赊账是因为忘了带钱,面对店员,我感到很羞涩,提出了要求后,店员居然答应了。我想,可能是我羞涩的神态获取了他的信任。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因为烟草专卖局的代理处一般是不允许赊账的。啊!我站在店门口时,囊中羞涩,里面的财物只够买几盒蜡烛、一打鲫鱼、一桶沙丁鱼和几块肥皂!其实,我并不比别人笨,也不比别人懒,但我的口袋就要见底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还能要求我做什么呢?
过去的住宅就在这里,后来成为一群僧侣念经的地方了。在这扇窗户的窗洞里,在外板窗和玻璃之间有一个空间,这里是我放化学品的地方。年轻时,我积攒下零用钱,通过一些人来买一些化学品。没有实验器材,我就用烟锅做坩埚,装糖的小瓶当曲颈瓶,装芥末的罐子做装化学品的容器。在我住宅的厨房里,不管它是否有毒,是否存在危险,我配制着需要的化学试剂。
啊!我多想再看看房间,在这里,我为微积分烦忧。透过窗子,能够看到万杜山。远望着万杜山,我的心情马上就平静下来了。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会爬上万杜山顶,看看那些虎耳草和罂粟,这些植物只在北方常见。
我多想看看那位不说话的朋友—黑板。那是在一个大胡子木匠那里租来的,花费了5 个法郎。那时,我经济困难,租金都是分期付清的。
在这块黑板上,我不知画了多少条圆锥曲线,写过多少深奥的语句啊!
我非常努力,应该说在安静的地方刻苦学习效果会更好,但是,我在我如此感兴趣的道路上没有获得什么。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我会重新选择开始。如果我能够解决温饱的话,我会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和莱布尼茨、牛顿、拉普拉斯、拉格朗日、泰纳尔、杜马、居维叶和朱西厄等人交谈,啊!年轻人,我的后继者们,你们要珍惜眼前好的机遇。如果你们不明白这些道理的话,就让先行者的故事来告知你们吧!
在回忆那些化学品和黑板时,在回忆过去的时光、贫穷的生活时,我们不要忘记那些昆虫们给我们带来的美好时光。让我们走进拉莱格那条低凹的道路,在那里,我观察过芜菁,这条路已被别人视为一条经典的路。在这个阳光照耀的细谷斜坡,是你们给我带来快乐的时光,让我忘记烦恼,忘记忧愁,沉浸在学习的乐趣中。同样,你们也因为我的研究让你们出名了。你们是我的希望之土,你们为我带来我所希望得到的一切,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在这里,作为观察者,我的愿望没有全部实现,因而我又回到这里,重新支起帐篷。现在,就向那些可爱的昆虫们打个招呼吧!
向节腹泥蜂致敬!我看见它在这条坡上忙碌着。正在储存它的食物—方啄象。这跟我以前看到的一样。小家伙还以沉重的步伐将猎物拉到洞口,在树丛中监视胭脂虫的雄蜂还是同样相互争斗。看着这忙碌的小家伙,我的身体里好像涌进一股年轻人的血,迸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年轻人才具有的青春。时间紧张,我得走开了。
我看到了飞蝗泥蜂,还想与它们再打个招呼。在这个峭壁上,一群飞蝗泥蜂在嗡嗡地叫着,它们是以刺杀蟋蟀为食。大唇泥蜂,向你们行个注目礼吧!代表我没有忘记你们,这就足够了。在这里,我的老朋友实在太多了,我没有时间和它们一一叙旧。我不能停下来,边走边向大头泥蜂打招呼;再向大唇泥蜂打招呼,它正在砂岩间堆放着螳螂呢;还有红色腿爪的砂泥蜂,正将一些尺蝮蛾的毛虫存入地窖 ;还有吃蝗虫的步甲,以及在枝头修建砧土穹屋的黑胡蜂。
终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在这个高高的峭壁上,向南走上几百步,就可以看到整个坡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这里就是毛脚条蜂和三叉壁蜂长久以来的居所。当然,那里也有许多它们的天敌 :条蜂的寄生虫西塔利芜菁和壁蜂的杀手卵蜂。
9月10 日我才来到了那里,我发现来迟了,我错过了收获的好时节。
在一个月前,甚至更早的时节,我就该来这里了,来参观和研究双翅目昆虫的活动。此次,我收获自然不多,只能看到很少的一些卵蜂,它们正在土坡的表面悠闲地飞舞着。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失望,至少可以先熟悉熟悉地形。
条蜂的幼虫在它们自己的蜂房里,在里面我还看到了短翅芜菁和西塔利芜菁。这个发现在过去是珍贵的,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花色斑斓的蛹分布在一些蜂房里,有的里面还有成虫—尽管它们是在同一时间产卵的。壁蜂成熟得更早一些,在茧里都已是成虫了。这对于我的研究来说不是件好事情,它们需要的食物是幼虫而不是成虫。更令人忧虑的是,我看到了双翅目昆虫,也许就在几个星期以前,它们的发育已经完成,它已经将乳娘的乳吸光。毫无疑问,是来得太晚,已看不到壁蜂茧里发生的故事了。
怎么办?认输了吗?还为时尚早。我的记录本告诉我,有的卵蜂是在 9 月的下旬甚至更晚一些孵化。此外,我真的看见了一些卵蜂正在忙碌着,忙着安置家人呢,它们是不能袭击壁蜂的。壁蜂的成虫肌肉坚硬,过于粗糙,已不适合作为乳儿的食物 ;皇冠黄斑蜂的成虫是那么的强健,也不会任人宰割。在秋天,也存在另一类的蜂,它们在秋天采蜜,但是与春天相比数目不多。蜂群们来到了斜坡,这些春天的替代者正在工作着。其中,我看到了皇冠黄斑蜂,它正在它的通道里进进出出,有时带着收获的花粉,有时带着小棉球。这些秋天的耕耘者会是卵蜂的猎物吗?
带着这个疑问,我头顶烈日,冒着高温,静下心来在峭壁前驻足观察。一站就站了半天,在那儿,我目不转睛,观察着双翅目昆虫的演变。
卵蜂在斜坡上轻轻地飞舞,离地面很近,只有几法寸高。它们从一个洞口转悠到另一个洞口,但从不进去。为什么不进去呢?它们在休息时翅膀是张得大大的,横着铺开,可能阻碍了它们进入窄窄的通道。
它们就在峭壁上飞来飞去,一会儿飞得迅猛,一会儿飞得和缓,上上下下,来来去去。我突然看见卵蜂猛地接近地面,垂下腹部,似乎在用输卵管的末端来接触地面。当然,这个动作很迅速,瞬间就完成了。接着,虫子就到另一处歇脚,休息去了。然后,它又重新开始了,还是进行那轻柔的飞舞、漫长的勘测以及以腹击土的迅猛动作。
我赶快来到被碰过的土层,用放大镜观察,希望能够发现虫卵,这样便可说明腹部撞击地面的动作是在产卵。我小心翼翼,非常细心,但什么也没看出来。的确,当时的情境是不利于我观察的,劳累过度,光线耀眼,热浪滚滚。后来,我认识了从卵里出来的小家伙,我就不惊讶今天判断的失误了。在书房里,我的眼睛得到充分的休息,手也不会因为激动和劳累而颤抖了,我用最好的放大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发现了那个微小的卵。
在那种艰难的条件下,我的观察必然是失败的。在燥热的峭壁下,在远远的距离之外,一只虫子如此突然地产下卵,我怎能发现它的准确方位呢!
我在野外的观察以失败告终,但我确信卵蜂就是这样产卵的,在那些适合它们幼虫生活的食蜜蜂住宅的表面,用腹部末端突然撞击的方式产卵。它们没有将卵隐蔽起来,而是直接将这么精致的卵暴露在烈日下的沙粒间。这样的条件太简陋,连石灰土层都会变得干皱,但只要附近有它需要的幼虫,这种简易的居所对它来说也就足够了。以后,不管是困难还是艰险,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了。
在拉莱格低凹的道路上,我知道了卵蜂新生的幼虫可能需要自己来到储粮的蜂房,但我们认识的是那种将石蜂或壁蜂的胖幼虫吸干的小虫子,它们是不能移动的,更不要说进行长途跋涉,去穿透厚厚的围墙和茧的丝层了。于是,我想它还会有另一种形态,它的初始状态是可以移动搜寻、可以找到目的地的。因此,卵蜂有两种形态的幼虫 :
一种能进入食物所在的房间,另一种专门用来进食。这个逻辑推理我是相信的,我的脑海里已经闪现这样的场景 :从卵里出来的小虫子,行动自如,可以长途远行,身体灵活,可以穿越房间的坚硬墙壁。进入房间之后,面对美餐,它就脱去旅行的衣裳,变成臃肿的虫子。然后,它唯一的职责就是静静地去长胖长大。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就像推理几何定律那样。但是,想象的翅膀必须套上事实的鞋。我给它套上鞋,以便继续走下去。
我在第二年继续我的研究工作,对象是石蜂巢里的卵蜂。石蜂是我的近邻,我可以随时访问它。鉴于前面的教训,我知道了孵化和产卵的具体时节,7 ~ 8 月的时候,三面卵蜂就会安家。我决心揭开谜底,每天早上,大约 9 点钟,天气开始变热时我来到乡间,即使被太阳晒晕也照常进行。确实,这个时间离开家去外面简直就是受罪,有人会问,那你要去干吗?我会回答 :为了写一个虫子的故事!天气越热,我获得成功的机会就越大。虫子们现在正高兴,这就是我的动力。道路就像一块热钢板让人酷热难耐。蝉在沾满灰尘的橄榄树上开着音乐会,整个树林里都如此,而且随着气温的升高,蝉越来越疯狂,特别是花白蜡树上的蝉就像是劣马一样,扯着嘶哑的嗓子,和着不协调的交响曲。
到时候了,于是,我不再犹豫,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一步步地踏遍了布满石子的平原。
在这里,石蜂的巢很多,但一个产卵的卵蜂我都见不着。最多,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我会隐约看到一只远远地、不作停留地迅速飞过,消失在远方。这便是所见的全部,根本不可能看到它产卵。这地方的羊喜欢吃这里茂盛的宽叶熏衣草,所以在这些石牧场里有人放羊。我向牧羊人说明我的来意,他们表示对我研究的对象很熟悉。我要他们监视这种虫子并注意蜂巢,看看虫子有没有在巢上嬉戏驻足。当天晚上,他们回村时,告诉我白天的结果。劝我第二天和他们一起去继续观察。
我和他们达成协议,每看到一个符合条件的蜂巢,他们就会获得相应的报酬。这样,他们星期天就可以去酒吧喝一顿了。
牧羊人加上我一共 4 个人。我希望这么多人观察会获得成功。结果呢?到了 8 月末,幻想破灭了。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看到一只粗黑的蜂停留在石蜂的穹屋上。
对于失败,我认为原因是这样的 :在条蜂的城池,卵蜂只是匆匆而过,它访问过各个角落,但它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峭壁,因为它的勘探告诉它,这里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对它的家人来说,峭壁上有无数的粮食和居所。某个地方它认为不错,干脆稍作勘测,然后猛地接近,用腹部末端撞击一下,卵产了下来,一切任务就完成了。它的活动范围在很小的几法寸之内,每一次产卵后,它就会在太阳下休息一会儿。
昆虫固执地不肯离开那里,是因为那里有取之不尽的财富。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从卵蜂的角度看,石蜂深居简出的习惯对它们不利,它挥舞着宽大粗壮的翅膀,想要产卵,就要找到数目众多的蜂房。可是,石蜂的巢在一个个卵石上孤立地分布着,有时在几公顷的地方才有几个,只发现一个巢对卵蜂来说是不够的,由于寄生虫的原因,并非所有的蜂房都有理想的幼虫;还有一些居所防范得过于严密,无法进入房子里去。
为了产一只卵,就必须有几个巢,也许还要更多,所以它们必须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
因此,我们可以想象 :卵蜂四处奔波,穿行在布满石子的平原。
它那具有特殊才能的眼睛一眼就分辨得出土质巢穴。找到巢穴后,它在高空滑翔着,勘测着,突然猛地下降,用产卵管的末梢撞上去,然后,很快就离开。如果要休息的话,不是在这儿,而是在地面或石头上,在熏衣草或者百里香丛中。在卡班特拉凹陷的道路上,我通过观察验证了它的这种习性。因此,我和牧羊人即使有最好的眼力,也注定要失败。我想到了,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实 :卵蜂不在石蜂巢上停留,并能够有条不紊地产卵,它只是飞过那里而已。
看来,我对幼虫初始形态的预想可能性大大增加了。这种形态不同于以前见过的。卵蜂漫不经心地产过卵之后,不久,新生儿就出世了,它凭着本能来到了蜂巢的表面,它知道那里就是它的家和它的食物。
它是怎样知道的呢?这种能力或许与时间无关,只要一出世,它就具备这种本领,跟饱经沧桑获得的经验一样。因此,它必须具备穿越凝灰岩围墙的工具,并能通过某个裂缝,进入石蜂的家。对于我来说,这种小虫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我即使没有看到形状,至少看到了行动,仿佛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的放大镜下一样。我要发现它,后来,我真的发现了它。
观察产卵是白费力气的,我决定寻找在石蜂巢穴里刚刚从卵里出来的小虫子。看到年轻牧人还热情高涨,我就让他们做比以前简单一些的工作—收集蜂巢。他们为我收集了许多蜂巢,加上我自己的收获,蜂巢已经可以装满几箩筐。它们就放在我的工作台上,没事的时候我就去看看。我一直坚信可以有所发现,所以我一直狂热地观察着它们。
我或将茧子拿到外面观察,或将蜂房破开直接观察。我用放大镜搜寻着,搜寻石蜂沉睡的幼虫,搜寻隔板,希望可以发现一点线索。可是,始终什么都没有。半个月以来,被我丢弃的蜂房不计其数,蜂房把我的书房都填满了。把石蜂的幼虫从沉睡中惊醒,虽然我尽量做好保护措施,但是,还是有相当多的幼虫因此丧命。这样做太残忍了,我真的不忍心,是我的好奇心害死了它们。也许,要把科学研究坚持到底,心肠软是不行的。我做到了,而且做得比别人更好。
7 月 25 日这一天,我看到了,或者说我认为看到了,有东西在石蜂幼虫身上移动。出现幻觉了吗?还是我不小心把细小的绒毛吹了过去?
仔细一看,真的是一只小虫子!多么令人振奋啊!但这一切又令人困惑!
这个虫子与卵蜂幼虫一点儿也不像,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微型蠕虫突然从宿主的身体钻出来一样,在外面摆动着身子。看到它这般模样,我对它是卵蜂幼虫的期望并不高。当然,这没有什么关系,让我把它们一起放到一根小的玻璃管里去。万一是呢?谁也不能够保证!
我倍加小心地寻找这个小东西,因为找到它们实在是太困难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天的时间里,我找到了大约 10 个这样的小家伙,我把它们全放进了玻璃管里。小虫子很小,半透明的,不仔细观察几乎不能把它与宿主区别开来。前一天,我还在放大镜下看到它,第二天居然不见了。原来,它太小了,藏到了石蜂幼虫的皱褶里!我以为它丢了,或者被翻身的石蜂幼虫压死了。但随后我又看到了它。观察了15 天后,我的猜想终于被验证了:这就是卵蜂的初次卵。因为我后来看到,这些小家伙变成了以前说过的那种幼虫,并开始使用以前的进餐方式。从那一刻起,我满足了,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让我们再从头看看小虫子的故事吧。它已经被证实了就是卵蜂的虫子。这是一种长约 1 毫米的小虫子,粗细和头发差不多,半透明,很难被发现。有时,它在石蜂幼虫的皱褶里睡觉,你不在放大镜下根本发现不了它。弱小的它还非常好动,在石蜂幼虫身体上闲逛着,走起路来很敏捷,就像尺蠖蛾的毛虫那样,主要靠蜷曲身体来行走。停下来以后,就用身体的前半部分四周转动,似乎在探测什么。它打开身体时,是一副多结丝状体的模样,分节很明显。
在显微镜下观察,卵蜂的初次卵包括头在内有 13 个节,它的头很小,呈琥珀色,长着疏松的角质,头上向前斜竖立着短而硬的毛。三节胸节的每一节上都长着两根长毛,尾端那一节上长着两根相同的毛,但更长。这样全身有四对鬃毛,三对在前,一对在后,这是它们用于行走的脚。另外,尾部有小的圆形突起,它们具有黏性,可以用作支撑点。这种结构与西塔利芜菁的初态幼虫类似。由于体表透明,在皮肤下可以看到两根相互平行长的气管带,从第一个胸节延伸到倒数第二个腹节。气管带的末端有一对气门开口,但我无法看清,这两根大的呼吸管是双翅目昆虫幼虫的特征。
在两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弱小的虫子还是刚才我说过的样子。我天天在观察,没有看到它们吃过什么,它们又能够吃什么呢?在里面,除了石蜂幼虫的身体外,没有别的。可是,它们又没有在第二态中那种吸盘式的嘴巴。在这段节食的时间里,它们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在不停地勘察自己未来的美食。它们在那里走来走去,时刻关注四周的情况,可能是看看有没有敌情发生。
在我看来,这种虫子在初态并不需要进食,它们的主要任务是进入石蜂的蜂房。我们可以想象,卵是被母亲产在蜂巢的表面,里面有适合的蜂房,但它们在此时离石蜂幼虫还很远,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泥墙。新生儿来到房子前,它不是采用强盗或小偷的方式强行或撬锁进入,它们没有这样的能力。于是,它们先绕着房子打转,寻找入口。
可这样的入口存在吗?可能存在,但很难发现。石蜂的巢穴建得十分严密,工人们在干活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因而不会出现裂缝,也不会因为日晒雨淋而出现裂口。进入其中虽然有困难,但绝对有机会!试想想,总有几个蜂房存在着疏漏,石头与水泥之间总有焊接不严密的地方,只要留下一个像头发丝那样的缝隙,这就足够了!入侵者就这样寻找到了入口,从这里溜了进去。当然,在卵蜂的巢上,这样的缝隙很小,用放大镜也看不出来有这样的路存在。
这样的事实我是接受的,我们可以想一想,小虫子在寻找适合它们居住的居所,它们是那样的细小,在这样的房子表面,连褶翅小蜂的产卵管都能插进去,难道还没有它们能够进去的入口吗?虽然它们没有膜翅目昆虫钻探者的肌肉有力量,但是,只要它们有耐性,多花些时间也可以办到。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解释,卵蜂在初态下的半个月里,主要的任务就是寻找入口,穿透围墙,来到食物面前。
它们是如此弱小,工作又是如此的辛苦,我真的不知道它们又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也许,有更容易的方式,在第一态结束之前就能够到达食物面前。在第一态结束的最后时间里,它们在干什么?也许在食物上漫无目的地散步,也许躲在石蜂的毛孔里休息,总之,它们无事可做。所以,我在一开始的日子里无法找到它们。
有些事实表明,如果路程艰辛,卵蜂幼虫到达食物面前的时间会耗上几个月,等到它们到达那儿的时候,石蜂幼虫的变形即将完成,卵蜂幼虫面对的就是石蜂成虫,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毕竟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卵蜂幼虫可就要遭殃了,食物太硬,无法满足幼虫对食物的要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呢?可能它们在好的时节无法进入,在穿越围墙的时候耗费太多的时间。进去了以后,就会发现没有可口的食物。就像西塔利芜菁的初态那样,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但它们一直坚持着,并非无所事事。
就像我以前 说 过 的那 样, 我 把 小虫子 连同食 物 一 起 装 进 管 子里。 一 般情况下,15 天都保持不变。 后来, 我 发现它们慢慢收 缩,蜕下表皮成为幼虫。这个幼虫就是如我猜想的那样,圆柱体的形状,白奶油色,头像个小圆扣,后面连着一个凸起。它将吸盘贴在石蜂幼虫身上,不停地进食。进食的时间又要持续 15 天。接下去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在对小虫子说再见的时候,我想说一说它的本能。它是在太阳的暴晒下出生的,它把外衣留在了石头的表面,坚硬的岩石见证了它的诞生。它执著地钻探着石孔,钻进去,就像植物发芽的植物胚根那样,进入松软的土壤和坚硬的岩石。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指引它们吗?它们知道这地下的情况和食物吗?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如植物的根,它哪能知道那儿的土壤是贫瘠还是肥沃呢?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于是,有才学的人就提出了一些理论,用什么毛细作用,互相渗透,细胞渗透等来解释这种现象。说实话,我对这些解释屈服了,小虫子钻凝灰岩也要用物理或化学的知识解释吗?我不想解释了,除了本能,还会有什么呢?也许,这个问题对于我们研究方法来说太高深了。
卵蜂的情况基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卵的细节问题了。大部分变形昆虫从孵化起一直保持到蛹的幼虫形态,但是,卵蜂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为昆虫学开创了新的局面。它在幼虫的时候,出现了两种状态,而且这两种状态在形态和功能上有着巨大的差别。我把这就用幼虫的二态现象来称谓。从卵里出来的初态称为初态幼虫,第二种形态叫二态幼虫。
因为母亲没有办法在粮仓里产卵,所以卵蜂的初态幼虫的作用是到达食物的面前。它可以动,并有运动触须 ;它很小,它可以从食蜜蜂蜂巢围墙的最小缝隙里钻进去,穿过茧丝,到达食用的幼虫旁。这个目的达到了,它的角色就结束了。于是,接着出现了二态幼虫。这时,它们不会走了,就待在食物的旁边,它的任务就是进食、消化和吸收营养。然后,蛹态出现,随后它具有出去的工具,一旦破茧而出,就变成了成虫,成虫的任务就是产卵。
卵蜂的生命历程可以分成 4 个时期,每个时期都有对应的形态和特殊的功能。初态幼虫打开通道来到食物处,二态幼虫进食,蛹钻开茧重见天日,成虫产卵,如此反复循环。
二态现象让人想到昆虫的超级变态。像短翅芜菁、西塔利芜菁和其他芜菁,它们从卵里孵出来的幼虫都具有很好的运动功能,有很出色的腿和一些运动工具。它来到菊科的花上,躲藏在食蜜者经过的路上,等采蜜者到来后,就附着在它们的体毛上,就这样被带入令人向往的蜂房里。
芜菁和卵蜂这两种小虫子的功能是惊人的一致。两者都长时间不进食,细细长长,它们的使命是来到食物附近—一个是沉睡的幼虫,一个是蜜饼。只要食物有了保证,两者接下来就变成不善运动的幼虫,唯一的目的就是进食、长身体。芜菁的演变过程到这里和卵蜂都一样,但二态幼虫之后就不同了。蛹出现之前,芜菁要经历两种卵蜂都没有的阶段 :假蛾蛹和三态幼虫。至此,我还没有弄清楚它们的角色分配,甚至连猜想都不敢,因为这两态幼虫在昆虫世界里来说是不多见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我们现在已经证实,除芜菁之外,也有其他的昆虫具有初态幼虫及二态幼虫。幼虫的二态会指引我们来到超级变态,我很快就有机会将两者间的空白进行填补。刚才的研究结果非常好,如果能再补充一些其他的例子就更完善了。
褶翅小蜂是以石蜂幼虫为食的小家伙,在棚檐石蜂的巢上,我看到同一个蜂房被钻探过几次,一个钻探者来过之后,其他的一个接一个地到来,将产卵管插入,就好像它们是第一个到达的那样。从外表看不出来这些。这些重复的产卵造成了一个蜂房里有几只褶翅小蜂的卵,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棚檐石蜂的巢里,而且还出现在卵石石蜂的巢里。有时,在同一个巢里,我甚至发现过 5 只,但还没有证据表明这是最多的。但是,有个令人惊讶的事实是,无论什么时候打开蜂巢,在石蜂的房间里,永远只有一只褶翅小蜂的幼虫。它们要么正在进食,要么已经将食物吃光。可我们见到了好几只卵,为什么只有一个进食者呢?这是个不解之谜,值得关注。
7 月初,巨型褶翅小蜂开始产卵,它的初态幼虫很快孵化出来了,这时,出来一个我们几乎认不得的小虫子。它的长相很奇怪,不知道它的来历的人会误以为这是某种昆虫的初态。小虫子的分节很明显,身体像透明的玻璃,长度在 1 ~ 1.5 毫米之间,最宽的地方是 0.25 毫米。
不包括头共有 13 个体节,中间宽,逐渐向两端变窄。头相对身体稍大一些,在第一胸节的后面,有个像颈部一样的东西突兀出来。它的头长长的、弯弯的、薄薄的。在显微镜下观察,它有两个直直的小触角。
头上还有一道开口,这是两片单薄的上颏,这是在我仔细观察后得出的结果。它们没有任何的视觉器官,在黑暗里生活的动物都是这样的。
除了尾节,其他各个部分都有一对透明的触须,每根触须的根部都有一个圆锥形的凸起,自由端稍微膨胀成橄榄形。这些触须较长,和昆虫相应部位的宽度几乎一致。这 12 个节,每个节在背上有 3 个相同的触须。此外,整个身体上还竖满了短短的、透明的、硬直的毛,形状像骨针。气门在哪儿,我无法看到。在它身体的每一侧,我能看到一条气从头管贯通到尾。
如果是休息,小虫子将身子弯成弓形,只用头尾两端贴在石蜂幼虫身体上休息,身体其他部分通过触须在竖直方向上与石蜂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有一道栅栏将幼虫和食物隔开一样。它的行走方式让人想到尺镬蛾毛虫。它们以尾节末端为支撑,垂下头,把头固定在一点上,然后弓起身子将后端向前拉。它们走过一步之后,用肛门上的黏液固定住尾部,把身子竖起,让身体在空中猛烈摇动几下。
先是西塔利芜菁,然后是卵蜂,现在是褶翅小蜂,它们用一种根本猜测不到的器官进行运动。三种习性各异的小虫,都是用隐藏在吸盘里的肠腔末端来走路。其实,这些双腿残缺者是用臀部行走。
新生的褶翅小蜂幼虫喜欢远行,在肛门的帮助下,它绕着乳娘转圈。它做得很好,就算只走上 1 法寸远,它也满足了。你看,它放开石蜂幼虫,利用运动触须和肛门,忙忙碌碌地绕着玻璃管做成的房子行走。有时,它不小心误入棉花塞子里,这个塞子是我用来隔离房间的。
它会迷路吗?会从塞子里的迷宫走出来,找到回家的路,回到乳娘身上吗?我很担心,我以为它会迷路的。但是,它没有。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又发现它重新趴在石蜂幼虫身上,它似乎感到劳累,需要休息了。等到又有了力气,它又要开始远征,不用担心,它总会成功地返回。就这样,它就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转转。褶翅小蜂初态幼虫就这样过去了五六天的时间。
褶翅小蜂的初态幼虫与卵蜂的初态幼虫是截然不同的。卵蜂的幼虫进入蜂房以后,就在乳娘身边转悠,始终不离开半步。而褶翅小蜂的幼虫会出门远行,它刚刚从卵里出来,就在蜂房或者玻璃管做成的囚房里闲逛,还冒险远行。它像尺蠖蛾毛虫那样行走,或许是在找什么。
也许是在寻找它要吃的食物吧,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因为它们找到食物后,就不再理它,而是四处游荡,回来休息之后又继续游荡。在五六天的时间里,褶翅小蜂的初态幼虫就把时间花在游荡或寻找上。
在记录下这个初步结果后,我继续研究它们。
我 用棉塞 在玻璃管里隔出普 通的房间, 将石蜂 蜂房 转移进 去,然后在这些蜂房里,放 进去一个、两个或到五个不等的侵犯者。此外,我还加进去一些石蜂的幼虫,使我的试验有更好的效果。在许多只有一个石蜂幼虫的蜂房里,放进 3 ~ 6 只褶翅小蜂的卵。这样,在天然和人工两种因素作用下,我得到了一个从单一到多个的适宜实验的卵组。
我的这项实验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所有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一只卵的蜂房里有一只初态幼虫 ;多只卵的蜂房里也则只有一只初态幼虫,无论卵的数目是多少。这样的结果说明,如果让每只卵单独孵化,每个卵都会出现幼虫,但是,许多卵住在一起,只有一只会孵化出幼虫。竞争是残酷的,幸运的只是最先孵化的那个卵。的确,只要第一只褶翅小蜂幼虫出现后,我们就不要再指望其他的卵发育了。不管其他的卵如何光鲜,它的命运只有一条,那就是枯萎而死。有的破裂了,拖出一小块带状蛋白来 ;有的皱巴巴地缩成一团,只有最早成熟的卵,可能也是最早产下来的卵能孵化,其余的全部死亡。这样的结局在我的实验室里是一成不变的。
事实联系起来看,就会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在石蜂的蜂房里,石蜂的幼虫作为一个幼虫的食物是足够的,也就是说它只够满足一个幼虫的消费,实际的观察也证明了这一点,从未见过两个食客。然而,褶翅小蜂的母亲偶尔也会犯错,会把卵产在别人已经产过卵的蜂房里,这样一来,食物配给就会不足。怎么办呢?多余的卵必须消失。第一只幼虫出生后,其余所有的卵都将死去,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刚才已经提到过,在五六天的时间里,刚出生的幼虫在蜂房里溜来溜去,非常忙碌的样子。它到处溜达,这只能解释它是在消灭它的竞争者。可惜,我总是错过观看屠杀的好时机。但对于新生儿的罪恶行径还不敢肯定,我希望能找到另一种解释的方式。但是,在这个单独的房间里,掌握命运的只有它自己,唯一能够毁灭虫卵的也只有它,因此,我不得不推理出这样的结论 :褶翅小蜂初态幼虫的任务是消灭竞争者。
当新生儿在房间里溜达的时候,它是在寻找竞争者,看竞争者的卵在什么地方。找到以后,就用牙齿咬破其他的卵,让那些卵干枯死去。
消灭竞争对手,确保自己的食物充足。我们在试验中看到那些枯萎没有孵化的卵,就是它的杰作。作为长兄,它会残忍地杀害它的弟兄们,使自己成为粮食唯一的主人。这些目的达到以后,就脱下屠杀者的外衣—角质头盔和尖尖的甲胄,变成了皮肤光滑的昆虫,即二态幼虫。
在那儿平静地享受美餐,这就是它罪恶行径的唯一目的。
卵蜂和褶翅小蜂向我们展示了它们的初态幼虫与二态幼虫在职能、形态上是不同的。褶翅小蜂的初态幼虫要完成大义灭亲的罪行,不让竞争者来分享只供一个人吃的粮食 ;而卵蜂的初态幼虫是为了获取食物,穿越只有它能够穿越的障碍。这个生物学话题我只是开了个头,描述得还非常不完整。因此,在这两个例子之外,昆虫的初态幼虫的角色可能因习性和进食方式的不同而多样化。我如愿得到了第三个例子,但不太详细。
还记得三齿壁蜂的寄生虫寡毛土蜂吗?还记得壁蜂的圆柱形卵上附着的纺锤状卵吗?这便是我的观察对象寡毛土蜂。我发现的卵只有一个。虽然我曾经获得过很多寡毛土蜂的茧以及它们的幼虫,但寄生卵只有一个,它产在最高的那个蜂房里面。令人遗憾的是,当时我还不知道幼虫的二态现象,直到我研究了卵蜂和褶翅小蜂后,才对此有所了解。当时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观察也不仔细,只是一带而过。此外,为了安全,我把打开的树莓段放进玻璃管里,观察这个卵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使得无法进行细致的观察。我期待着能够重新做一次这样的实验,以弥补以前过于草率造成的遗憾。我有幸实现了这个愿望,下面就是我的记录结果。
7月21日,寄生卵在壁蜂卵上孵化,模样没有变化。小虫子孵化出来了,它是白色的,半透明,没有足。头和身体之间一道体节能够清晰地看见。
头上有很短很细的触角。它的样子不像一只膜翅目昆虫的幼虫,看上去倒像一只鞘翅目昆虫。小虫子很好动,时常扭动着。它将壁蜂的卵咬了几口,于是,壁蜂的卵萎缩变小,然后成为干枯的皮,壁蜂的幼虫就在干枯的皮上活动。26 日,卵的痕迹没有了,寄生虫也在蜕变。此时的现象打消了我的疑虑,这是一只膜翅目幼虫,此后,它将一动不动,开始享用壁蜂的幼虫。
资料很少,但这足以说明幼虫二态性的基本特征。从卵里刚孵化出的虫子,出来后非常好动,与吃食物的小虫子是不同的。初态的幼虫让人认不出它是膜翅目昆虫的幼虫,还以为它是一种鞘翅目寄生虫。
对此,我曾经困惑过,但在蜕变之后,我马上确定了这个生物的特性。
膜翅目昆虫特征出现了,那正是我们大家都早已熟悉的生物特征。这种蜕变不仅仅是表皮的更换,而且是一种彻底的更新,一种功能的变化,一种机体的改变。对于这种变化,我因没有仔细观察到而觉得十分遗憾。但这些已足够为寡毛土蜂幼虫的二态现象作个总结了。
初态幼虫的任务是毁坏竞争者的卵。西塔利芜菁、褶翅小蜂的初态幼虫就是这样做的。可恶的家伙毁掉了同胞的卵。为了生存,残酷的竞争、阴险的方法都是必需的!一只小虫子,装备精良,刚从卵里出来就会作战了。它好像就是一个残忍的职业杀手,专门来残杀同胞。
当它们完成任务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平静的食客。
8 月 24 日,我在埃格河冲积平原上,用铲子挖掘六带隧蜂的巢,从土里挖出了几个蜂房,我在这里遇到一种习性古怪的昆虫,它将成为我的研究对象。
蜂房都完好无损,也没有被撬过。我发现每座房子里面都有两种居民 :吃者和被吃者。被吃的是隧蜂的幼虫,它已经发育完全,房子里面的蜜已经吃完。一种是长 2 ~ 3 毫米的陌生幼虫,正在吃隧蜂的幼虫。它趴在幼虫腹部的前端,在隧蜂胸节的那个区域用餐。透过玻璃管,我清楚地发现它正在健康地成长着。
陌生的幼虫在发育的后期长到了 12 ~ 15 毫米。它光秃秃的,无毛,白得近似透明,背上的节特别引人注目。它的背有点弓,很像膜翅目昆虫的幼虫。在前三节上,每个节的上方长了两个尖尖的凸起,两边也各有一个乳突,末梢是一个圆扣形凸起。这些凸起是未来的腿。其他节的上方也有四个圆锥形凸起,从前到后凸出程度越来越小,最后一节只有两个凸起。
在 8 月要结束的时候出现了蛹。它的前胸上有两个圆锥形凸起,穗状,很长 ;中胸上也长着两个同样的东西,后胸也有,但短了许多。
在腹节的前五节上,每个节都有四个穗状凸起,但到了第六、七节只有两个。在 9 月中旬出现了成虫,从头、触角、退化的鞘翅、翅膀和腿上来看,它原来是真蝽象。
由此我们知道,六带隧蜂的敌人是真蝽。这是个奇怪的鞘翅目昆虫:
它有张开的翅膀和退化成小鳞片的鞘翅,看上去像只苍蝇,从它的名字上也能猜到它的形状。这种鞘翅目昆虫的幼虫便以隧蜂的幼虫为食。
我很想知道,这个几乎不能动的无毛小虫是怎么进入隧蜂的蜂房,来到它要吃的幼虫身边的?它的工具太差了,根本不能穿透四周的围墙。以前,在八九月份,我常常在刺芹开着花的头状花序上看到它,但我从没有在隧蜂蜂房里见过它。此外,被侵入的蜂房是完好无损的,根本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
因此,我认为,幼虫在刚刚孵化后就存在这样的状态,适合运动,并通过努力穿透蜂房,来到食物的旁边。然后进行变态,开始食用隧蜂的幼虫。一句话,真蝽也有幼虫的二态性。它的初态幼虫可能与卵蜂的初态幼虫功能相似,细小而善动,通过寻找细小的缝隙进入蜂房。
这便是今天我能为这个尚未开发的研究领域打下的基石。四种不同类别昆虫的幼虫二态现象,两个例子很详细,第三例是隐约看到,第四例更有可能向我们展示出一种法则。现在,我们将要面对一个值得研究的生物学法则,这个法则应该是这样的 :
当幼虫拥有母亲给它提供的食物时,这是最常见的情况,它唯一的功能就是进食长大,出生后的形态要保持到变成蛹态之前,这叫进食形态。但也有的从卵孵出来时,小虫子要通过斗争,用各种方式找到食物并获取它。它便有了一种过渡形态,即获取形态。这种形态需要断食,唯一的作用就是进入并获得食物。任务完成之后,虫子便改头换面,由黩武的征服者变成安静的消费者。前面一种形态就是我说的初态幼虫,第二种则是二态幼虫。超级变态是从二态现象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