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石蜂的苦难(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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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按照性别分配食物

从质量上看,昆虫的食物将我们对本能起源的无知暴露无遗。成功总是属于那些善于制造声势的人,是属于那些对某种说法确信不疑的人。那些人只要造一点儿声势,别人就会什么都相信。如果让我们去揭示真相,我们就必须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如果对一个事物寻根溯源的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因为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讲,自然世界是一个永远没有最终答案的谜。正如科学研究那样,总是假设之后又是假设,得出的理论就像废物一样聚集在一起,而这时真理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了。所以,人们明确自己的无知也许才是最明智的。

从质量上,昆虫将我们对本能的无知暴露无遗;在数量上,昆虫的食物同样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难以捉摸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由于我们的懒惰就轻易地放过了,习惯于一些笼统的说法。当然,有思想的人是不会满足于这种大而化之的东西的,他们愿意深入细节,去探寻奥秘。随着对这些奥秘的深入了解,我们就会感到它们是如此奇妙,如此重要。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引起了那些经常勤奋研究膜翅目昆虫强盗习性的人的注意,这当然也是我许多年来一直关注的问题,那就是在虫子的巢里,幼虫的食物数量是如何变化的。

每一物种都会继承祖先的饮食体系,而且都保持一种谨慎的忠诚。大约 25 年以来,我开垦了所居住地区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从来没有发现生物的食谱会发生变化。正如今天的生物和 30 年前的生物一模一样,每一种捕猎者都去捕获相同的猎物。但是,如果说食物的种类和特性是不变的,数量却不一样,而且在这方面,差别还是很大的。

有的研究观察者虽然也曾挖掘过几次昆虫的洞穴,但由于只是肤浅的观察,才发现不了这个事实。我在一开始研究这种变化时也感到非常困惑:这种变化是从单倍到双倍、三倍甚至到更多的变化,会让我产生一些对于今天来说是否定的解释。

在我研究的那些最熟悉的虫子中,有几种幼虫食物的体积是差不多的,但食物数量的变化却是最典型的例子。例如,在黄翅飞蝗泥蜂的食物储存间里,当食物储备过程结束了,储藏间的门被关上后,你可以发现在储藏间里有时有两三只蟋蟀,有时却有四只。家安在软砂岩矿脉里的大唇泥蜂,在某一个地方安放了 3 只螳螂,而在另一个地方却安放了 5 只螳螂。同样,沙地节腹泥蜂有的要吃 8 只象虫,有的却要吃 12 只甚至更多。在我的研究生涯中,记录簿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举这样的例子只是为了说明我的观点,因此没有必要把它们全部列举出来。为了研究昆虫的食物数量的变化,对以蜜蜂为食的大头泥蜂和以螳螂为食的步甲列一份详细的食物清单,我觉得很有必要,通过它们可以进行我的研究。

大头泥蜂以蜜蜂为食,如同一个祭司常常出现在我家附近,因此,我可以从它那儿毫不费力地得到大量的信息。

9 月,在玫瑰色欧石南丛中,勤劳的蜜蜂正在采蜜,我看见大头泥蜂这个大胆的强盗在空中飞来飞去,而可怜的蜜蜂却毫无知觉。只见大头泥蜂突然出现,滑翔,挑选猎物,然后猛扑上去。可怜的工蜂伸着舌头作垂死挣扎,可是毫无意义。大功告成以后,猎物被空运到强盗的地下巢穴里,那里常常离捕获地点十分遥远。

在光秃秃、陡峭的斜坡上,土石不断地滑落,强盗的住宅就安在那里。因为大头泥蜂总是成群工作,所以只要蜂巢一暴露出来,我就能在冬天它们休息的时候获得很大的收获。

因为蜂房的通道很深,所以挖掘是一项很困难的活儿。法维埃用镐和铲子挖,我来敲碎土块,打开蜂房。里面有茧和剩余的食物,我很快小心地将它们转移到一个小小的纸袋里。

幼虫没有长起来的地方,蜜蜂就不会被碰过,但更多的情况下食物是被吃过的,不过,还是可以知道总共储存了多少粮食的。因为蜜蜂的头、腹、胸以及里面的肉都没有了,但会剩下硬硬的壳,这很容易计算出它的数目。幼虫的食量很大,吃得很多,但至少还要剩下翅膀,因为这种硬硬的器官是大头泥蜂难以下咽的。即使经历了潮湿、腐烂和各种天气的变化,翅膀都能保存下来。因此,老蜂房比新蜂房更有利于做统计。

进行挖掘时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意外,这都没关系,最关键的是要将那些遗体统统放入袋中,接着要做的就是到工作室里数数而已。

在放大镜下,残渣被一堆一堆地分开;从残渣的杂质中取出翅膀,然后4 个一组地数,所得的结果就是食物的清单。当然,完成这项工作是需要耐心的,没有足够耐心的人是完成不了这种练习的;认为非常不起眼的手段无法发现关系重大的结果,这样先入为主的也免了吧。

我调查的蜂房共计有 136 个,在它们里面,食物是这样分布的 :

只有 1 只蜜蜂的共有 2 个蜂房;

有 2 只蜜蜂的共有 52 个蜂房;

有 3 只蜜蜂的共有 36 个蜂房;

有 4 只蜜蜂的共有 36 个蜂房;

有 5 只蜜蜂的共有 9 个蜂房;

有 6 只蜜蜂的只有 1 个蜂房。

合计:136 个蜂房。

在研究吃螳螂的步甲的进食时,很难追溯它们的进食数量。这是因为它们在进食时一点儿细微的东西都不保留,甚至连角质的外壳也一起吃下,这样一来储粮的清点工作就变得不可能进行了。于是,我就在显微镜下将螳螂步甲的蜂房放大,利用那些还包含着卵或者很小幼虫的蜂房,特别是那些食物被一种小小的双翅目昆虫寄生虫吃掉的蜂房。这种寄生虫是一种弥寄蝇,它在吃猎物时不损坏它的身体,整个表皮都完好无损。用这样的统计方法研究了步甲的 25 个储藏室,得到下面的结果:

8 个蜂房中各有 3 个猎物;

5 个蜂房中各有 4 个猎物;

4 个蜂房中各有 6 个猎物;

3 个蜂房中各有 7 个猎物;

2 个蜂房中各有 8 个猎物;

1 个蜂房有 9 个猎物;

1 个蜂房有 12 个猎物;

1 个蜂房有 16 个猎物。

合计:25 个蜂房。

储藏室里猎物的种类不止一种,猎物主要是绿色的螳螂,但也有灰色的,还包括几个椎头螳螂,这些都包含在统计范围之内。

猎物的大小相差也是很大的,一般的长度为 8 ~ 12 毫米不等,平均是 10 毫米;也有些的长度为 15 ~ 25 毫米不等,平均是 20 毫米。

我特别注意到:如果猎物的身材小,数目就会增加。这样看来,步甲似乎用猎物的数量来弥补猎物短小的缺憾。因此,我在研究时将数目和大小这两个因素都考虑进去了,看看是不是这样。当然,这些狩猎者真的要计算粮食有多少的话,它们也只是很粗略地去估计。结果发现,它们的计算是不遵循这种规则的,每一只猎物,不论大小,在它们的眼里始终都还是一只。

我想:那些采蜜的膜翅目昆虫是否跟这些入侵者一样,在进食数目方面存在不同?于是,我打开它们的蜂房,数一数它们的蜜饼,量一量它们储藏的蜜,得到的结论是:大多数情况下,结果都和第一次试验相同,储粮根据不同的蜂房而有所变化。

例如,在一组蜂房中的一个蜂房里,有的壁蜂如带角壁蜂和三叉壁蜂,给它们的幼虫一块中间带有一点点蜜的花粉蜜饼,而在同组的另一个蜂房里,蜜块会比这一个大 3 倍或 4 倍。

高墙石蜂也是这样。我把高墙石蜂的巢从卵石上取了出来,打开蜂房就会发现,在一些蜂房里储存着很多的粮食,而离它很近的一些蜂房里则是另外一种情况:粮食很少,简直屈指可数。

既然这种现象非常普遍,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弄清楚这些昆虫得到的粮食比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了。

我怀疑,出现这样的结果首先是性别上的差异。对于很多膜翅目昆虫来说,雄蜂和雌蜂确实是存在差异的。这种差异不仅仅是内部或者外部的某些小结构上的不同,但这种差异与现在我们所讨论的问题好像不沾边。它们的身材大小的差异倒是由食物的数量所决定的。

在这里,我们要特别关注吃蜜蜂的大头泥蜂。与雌蜂比,雄蜂就是一张肉皮。它的身体大概只有雌蜂的 1/3 至 1/2 那样大,通过眼睛就能够清楚地辨别出来。如果我们要想知道这种差别具体的、精确的数值,就需要一个能够测出毫克的精细天平了。当然,我在农村里的那些粗糙工具只能称出诸如土豆有几公斤等,是根本达不到这种严格的、精细化的要求的。

我没有这些精细的工具,因而只能通过视觉来验证。在这里,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了。因为与它的邻类相比,步甲雄蜂就和一只稗格米蜂差不多大。我们常常会很惊讶地看到它在洞口与比它大许多的雌蜂谈情说爱。

许多壁蜂两性在身材上也是有差别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因而它们自然也就有了大小、质量和重量的差别。

同样,对于节腹泥蜂、大唇泥蜂、飞蝗泥蜂、石蜂和其他蜂类来说,这种体格上的差别不是很明显,但同样也是存在的。一般来说,雄蜂比雌蜂要小一些。当然,可能还会有一些特例,但是很少。例如黄斑蜂,其雄蜂在身材上比雌蜂就具有优势,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雌蜂在身体上占有明显的优势。这里面也有它的道理:为了生命和物种的延续,也只有母亲才会艰难地在地下干一些繁重的工作。

挖掘通道;钻通木头,将通道分成若干层;用水、泥和沙石来筑巢;揉灰泥,涂抹房屋;把树叶做成圆形软垫,用来储存蜜;从树胶里采集树脂,搅拌之后,在蜗牛的空壳里建育婴室;捕获猎物,麻醉它们,把它们拖进居所作为储粮;采集花粉,在嗉囊里制蜜、调和,然后将蜜饼储存起来..这种累人的繁重活,也只有伟大的母亲才会为之奉献出自己的整个生命,同样,完成这些劳动显然必须有一个强健的身体,这些劳动不是那些无所事事的情种雄蜂能干得了的。因此,从总体上讲,对于劳动性的昆虫而言,雌性是属于强有力的性别。

既然这种雌蜂身体在以后要比别的雄蜂长大很多,那么,这种身材上的优势是否就一定要求它们在幼虫的时候就吃更多的食物呢?

经过思考之后,我们会得到肯定的回答:长多少就要吃多少。例如,对于一只瘦小的雄性大头泥蜂来说吃两个蜜蜂就够了,那么,比它强壮得多的雌蜂就要吃 2 倍甚至是 3 倍,也就是说要吃 3 ~ 6 只。

同样,对于步甲来说,也是如此。如果一个较小的雄步甲要吃 3 只螳螂的话,那么,雌步甲就要吃上一串,数量接近 12 个。这同样是因为雌壁蜂相对丰满,需要比雄壁蜂多吃 2 ~ 3 倍的蜜饼。这一切都是眼见的事实,对于昆虫而言,不可能做到吃得少而干得多。

尽管上述的内容是很明显的事实,但我还是要看看具体的事实与这种初级的逻辑推理是不是相符。当然,在有的时候,即使最严谨的逻辑推理,也会和事实不一样,甚至互相矛盾。

近几年来,在冬天空闲的时候,我去收集一些平时工作用得着的东西。例如,各种以膜翅目昆虫为食的虫茧,尤其是吃蜜蜂的大头泥蜂的虫茧。它刚刚向我们展示了它们食物数量的清单。这是因为在虫茧的旁边,还保留着虫子吃剩下的食物残渣,诸如翅膀、前胸、鞘翅等,这些残渣就留在蜂房的隔板上。如果对这些残渣进行统计的话,我们就可以知道这些幼虫到底吃了多少食物。现在,幼虫正待在那舒适的丝质小屋里一动不动。我呢,就这样一个茧一个茧地进行统计,很容易就得到了准确的食物数量。此外,我用容器来测量蜂房的体积,我们知道,蜂房储存粮食的多少与蜂房的容积是成正比的,据此,我就算出了蜜的数量。这样,蜂房、虫茧、粮食等需要记录的数据都记录下来了,等这些初步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我的统计工作就正式步入正轨了。现在,只需要耐心地等候—等孵化时再来确认性别。

逻辑推理和试验结果非常吻合。有两只食蜜蜂的大头泥蜂虫茧就是雄的,而且始终是雄的;储粮多一点儿的就是雌蜂。步甲的茧里如果有 3 只或 4 只螳螂,那就是雄的;如果是 2 倍或 3 倍的储粮,那就是雌蜂。吃 4 ~ 5 只橡实象虫的沙地节腹泥蜂,就是雄蜂;吃 8 ~ 10只的,就是雌蜂。总之,储粮多、蜂房宽敞的就对应的是雌蜂;储粮少、蜂房狭窄的就对应的是雄蜂。这是一个我此后可以依赖的法则。

这是一个奇怪的推论,它会把我们平常的观点全部推翻!然而,事实的力量是促使我们前进的动力。尽管在接受这些奇怪的观点之前觉得它如此荒谬,但我们却要努力用另一种荒谬来摆脱目前的困境。我们自己拷问自己,是否虫卵在孵化之前是没有性别的,是否食物的数量决定了虫卵的性别命运。也就是说,居住的地方食物多一点儿,地方大一点儿,这个卵就会发育成雌蜂;居住的地方食物少一点儿,地方小一点儿,它就会发育成雄蜂。而母亲呢,只是出于本能,在这里多放一点儿粮食,在那儿少放一点儿粮食;把这儿饭厅建得大一些,把那儿的饭厅建得小一些,这样卵的未来就决定于食物的多少和餐厅的大小了。

对于这些荒谬的推断,我们可以进行尝试、试验。通过一切尝试和实验,直到得出荒谬的结果。此时在别人看来是荒谬不经的言论,也许明天就成了真理。此外,由于人们对于家蜂的研究历史悠久,人们对家蜂十分熟知,所以我们在抛弃荒诞的假设之前要十分谨慎。将一只工蜂的幼虫变成雌蜂或者蜂王,不就是增加蜂房的体积和改变食物的质量、数量吗?这时,蜂的性别并没有变,因为工蜂就是没有发育完全的雌蜂。但这种变化却也很奇妙,以致有时候让我们错误地认为,只要借助于丰富的食物,是不是就可以将瘦小的雄蜂变成强壮的雌蜂呢?就让我们去从实验中得出结论吧!

我那儿有一些长长的芦苇管,在芦苇管里生活着一种壁蜂,这是一种三叉壁蜂。它们在芦苇管中用土做隔板,将居住的地方进行分层。

关于如何得到这些的,以及如何得到我所要的那么多数目的蜂巢,我将在以后叙述。

沿竖直方向将芦苇劈开,这样蜂房就暴露在我们眼前了,还有它们的粮食、粘在蜜饼上的卵,以及刚刚出生的幼虫。经过无数次的重复观察之后,我知道了雄蜂在哪个巢穴,雌蜂在什么地方。只见,芦苇的前端也就是开口的那一端住着雄蜂,而雌蜂则占据着芦苇的深处,就在那个天然节的旁边。很显然,根据住处是不能判断出来的,当然只有从粮食的数量来看出性别,因为雌蜂的粮食是雄蜂粮食的2 ~ 3 倍。

我往食物稀少的蜂房里增加食物,食物从哪里来呢?我将其他房间里吃剩的粮食拿来,将蜂房的储存食物增加了 2 ~ 3 倍;而在那些食物充足的蜂房里,我将蜜饼的数量减少到原来的 1/2 甚至 1/3。为了保证实验的可靠性,我仍需要保留一些蜂房作为验证结论之用,也就是说,它们会受到尊重—它们储存的食物原封不动,当然,无论它们的食物是充足还是稀少。这样做就使得芦苇的两个部分必须被重新放置,并用铁丝把它们固定在一起。等合适的时间一到,我们就可以看到性别是否由食物的多少所决定了。

实验的结果是这样的:在原来食物很少的蜂房里,我人为地增加了食物, 使食物的数量增加到原来的 2 ~ 3 倍, 结果当里面的虫卵发育长成 后 还是 雄 蜂, 这 和它 没有拥有大 量 食 物 之前是完 全 一样的。而我增加的那部分粮食呢?没有完全消失,剩下很多。这是由于幼虫变成了雄蜂, 这么多食物对它而言实在是太多了, 它无法享受这么多食物,就在剩下的食物里面结茧。这些雄蜂,虽然拥有了足够多的食物,看得出来,多出来的食物并没有被它们利用,只不过气色很好而已。

在那些原本食物充足的蜂房里会发生什么故事呢?在那些蜂房里, 食物被我削减到 1/2 甚至是 1/3。 我看到的是一些茧与雄蜂的茧大 小一样, 没有色泽、 半透明, 缺乏弹力;通常正常的茧壳 是深褐色,不透明,具 有弹力的。有经验的人很快就可以认出来,这些作品是那些饥饿的、贫血的织工的,它们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在最后一点儿食物吃光之后,便努力地吐出一点儿可怜的丝,然后悲惨地死去。在食物减少得最多的蜂房里,由于食物极度缺乏,只剩下一只死去 并且干枯的幼虫;而在食物 减少得不是很多的蜂房里, 有一些成虫形状的雌蜂,但是它们的身体很小,就像是雄蜂一样,有的甚至还比不上雄蜂。至于被我留下来用于作证的证人,它们验证了我的判断:在芦苇开口旁边的是雄蜂,管道末端节附近的是雌蜂。

这个实验,足以排除性别是取决于食物数量这种极不可靠的假设。在必要时,疑问的门还是要开一下。也许有人会说,实验中的人为因素达不到自然状态的精细条件。当然,在必要的时候,假设与疑问这种思维的习惯还是要适当地保持一下的。也许,有的人会说,在实验中,人为设置的环境状态远远达不到自然状态那样好。为了打消人们的一切疑虑,我想如果借助于一些实验者不插手的事实,那就最好不过了。寄生虫类就可以为我们提供这样的事实:它将向人们证明虫子的性别与食物的数量乃至质量都无关。

当我把芦苇切开的时候,我的研究课题也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让我就沿着这两条路走下去吧!

砂泥蜂和柔丝砂泥蜂是以尺蠖蛾毛虫为食的,但我却用蜘蛛来饲养它们。当这些泥蜂吃饱喝足了之后,就开始织茧工作。吃蜘蛛的砂泥蜂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吗?如果大家期待泥蜂因为吃了一种它从没吃过的东西后就会有什么变化的话,他必须打消这个念头。事实上,吃蜘蛛长大的砂泥蜂和吃毛虫长大的砂泥蜂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正如吃米饭的人和吃奶酪的人没什么两样,这两件事的道理是完全相同的。我将我加工的艺术品—吃蜘蛛长大的泥蜂放在放大镜下观察,但我无法找出它和自然产品之间的差别。如果你认为一般人找不出来的话,那只有找最仔细的昆虫学家来寻找它们的区别了。

同样,其他的被我改换了食谱的昆虫也是这样的。

即使这样,人们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们认为这种区别不大的原因,可能是我的试验只停留在一个很低的阶段,如果把这个实验继续做下去,一代接着一代,也就是说,如果让砂泥蜂的后代也一代一代地吃蜘蛛,这样延续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这种喂养方式造成的区别,可能你一开始察觉不到,但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明显,最终成为昆虫所独有的特征,即区别性特征;这些昆虫的生活习性、本能都会因此而变化;最终从一个吃毛虫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吃蜘蛛的捕猎者,尽管它们的形状跟以前比没有变化。因而,一个伟大的种类就此诞生了!这样说来,在与生命延续和变化相关的因素里,首要的因素无疑就是食物的种类了,因为食物的类型变化可以造成动物类型的改变。很显然,这一切如果正确的话,那么达尔文的那些东西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创造一个种类,理论上是非常好的,以致人们会遗憾实验者无法一直将实验继续下去。例如,砂泥蜂刚从实验室飞出去,准备到附近的花丛中去吮吸花蜜,那么,您就跑出去追上它,让它给您产卵,然后您就用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在餐厅里进行喂卵,就这样一代一代地来加强它们对蜘蛛的口味。这种想法真是太天真了!面对自然,我们处处显示出无能,又怎么可以促成昆虫食谱的变化呢?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最具有决定性的实验,是在最大限度上没有我们人为因素的干扰而完成的连续性实验。在自然界,寄生虫类做到了这一点。

大 部 分人认 为 寄 生 虫 是 依 赖 别 人 生活, 不需 要 劳 动, 有 许多空闲的时间,过着舒服的日子。在事实面前,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其实,它们的生活是最辛苦的。比如说,如果有一部分寄生虫能够舒舒服服地安家,但另一部分寄生虫可能就要遇上缺粮挨饿的情况。

看看那些芜菁,它们是很容易被毁灭的,它们为了生存,以致为了保存 1 个幼虫,就不得不生育 1000 个。在它们的家庭里,免费的午餐几乎是没有的。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寄宿在主人家,由于主人的饭菜不合它们的口味,致使它们迷失了方向;另一部分则只能找到一点点食物,远远不能满足自身的需要。这些寄生虫整天忙忙碌碌却又不适合劳作,它们的命运是多么悲惨!它们又是多么失望!这些例子只是信手拈来,我们只是叙述了它们的不幸而已。

我揭示过这样的一种浪费:束带双齿蜂是以卵石石蜂的储蜜为食,它们拥有丰富的食物,多到令它们不能全部吃光。然而,在石蜂废弃的房子里,有一种小壁蜂常常会在里面筑巢。这种小壁蜂却成了这个屋子的牺牲品,因为是它们招待了束带双齿蜂。束带双齿蜂为什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呢?这是因为石蜂的巢是建立在卵石上半球形的砂岩里,这里是它要产卵的地方,如今巢却被陌生者壁蜂给占了,可是出现这种情况束带双齿蜂一无所知,它的任务就是趁着主人不在时偷偷产下它的卵。出现了这样的错误,不能怪束带双齿蜂:穹屋的形状还是它所熟悉的,就算让它自己去造个屋子,它对自己房子的了解也不会比对别人的房子了解得更多。这里将是它的出生地,也将是它家人的出生地,它对此一点儿也不怀疑:房子外观还是原样的—砂岩和绿油灰的外壳,门还没有,将来还是要砌起来的,还要在门口牢牢粘上一层白灰。它的心里是这样打算的,于是,它进去了,首先看见了一堆蜜。对它来说,这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只可能是石蜂的蜜饼。这不能埋怨它,如果壁蜂不在,连我们也会弄错的。于是,束带双齿蜂被表面现象误导,到别人的蜂房里产卵去了。

出现这样的失误很正常。即使失误了,也丝毫不影响它作为寄生者发挥自己的高超才能,但这对于它未来的孩子来说却是致命的错误。壁蜂的身材是如此的小,那么壁蜂储藏的食物是很少的一小块花粉和蜜,跟一个小豆子的大小差不多。这样的食物对于束带双齿蜂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它的幼虫按常理出生在石蜂的巢里时,那么我说过它就是一个浪费粮食者,但现在这种称谓对它来说就显得冤枉了,一点儿也不恰当。它错误地来到壁蜂的餐桌上,面对着可怜的一点食物,别说挑食,就连吃饱都不可能。它把一切都吃光了,一点儿东西也没留下。

从这种缺少食物的餐厅出来的,由于营养不良只能是皮包骨。实际上,束带双齿蜂经受住了这严酷的考验,它没有死,这是因为寄生虫类 具备顽强的生命力,即使遇到了坏运气,它们也能挺过来。但是,它非常瘦小,长度不到正常的一半,体积只有正常的 1/8。只要你看到它那憔悴的样子,你就会惊诧它生命力的顽强。即使是在食物极度匮乏的状态下,它仍然成长到了成虫的模样。尽管它是瘦小的,但它终究还是一只束带双齿蜂—形状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体色也是同样的。此外,两种性别的比例同样也遵循着既有的规律:在这个矮人国里,同样有雄蜂也有雌蜂。无论它是出生在壁蜂家缺粮的环境里,还是出生在石蜂的家里,这些都并不能使物种和性别发生变化。

寡毛土蜂也是如此,它是荆棘里的三齿壁蜂和废蜗牛壳里的金黄壁蜂的寄生虫,但它在微型壁蜂的巢里迷失了方向,由于没有得到足够的粮食,所以它只能长成普通大小的一半。

褶翅小蜂也是一种寄生虫,它能够穿过三种石蜂的如水泥墙般的巢穴进行产卵。我知道其中两类褶翅小蜂的名字。其中的一类是来自岩石或者高墙石蜂的,它们的幼虫不缺食物,在生长过程中能饱餐食物,因而它们的大小可以配得上它们的名字—巨型褶翅小蜂,这个名字是法布里齐乌斯给它取的;另一类是来自棚檐石蜂的,它们的幼虫获得的食物较少,因而相对而言巨人就小了一截儿,只配称大个子了,这样也就只能配得上克鲁格给它取的名字—大型褶翅小蜂。当然,还有从灌木石蜂中来的那一类,它们的身材则还要小,如果要专家为它们取名的话,那就只有取得再寒碜一点儿了。褶翅小蜂的身材从 2 倍的大小,降到了 1 倍的大小,尽管它们的食谱有所变化,但它们仍然是同一类昆虫。同样,尽管它们的食物数量不同,但是对三种乳儿的两种性别来说却没有影响。

我还有从不同洞穴里出来的变形卵蜂。从三叉壁蜂茧里出来的变形卵蜂,尤其是从雌蜂茧里出来的,是我所知道的发育得最好的,因为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如果变形卵蜂是从蓝壁蜂茧里出来的,那么它们的身体长度有时还不到前者的 1/3,这是因为那里的食物不是很充裕。不管从哪里诞生,但永远只有两种性别,毫无疑问,永远也是同一个物种。

还有两种调制树脂的黄斑蜂—七齿黄斑蜂和好斗黄斑蜂,它们把自己的家建立在废弃的蜗牛壳里。好斗黄斑蜂有时还为焦斑带芜菁提供免费住宿。芜菁在生长的过程中如果吃得饱,生长发育没有受到影响,它们就会拥有正常的体格,就像普通收集者看到的那样。当它抢劫了塞里昂切叶蜂的食物时,它就不会为食物担心了,因而它就显得很精神;但它有时也会失误,冒失地来到黄斑蜂的餐桌前,黄斑蜂把它的巢建在荆棘干枯的茎干里,可想而知,芜菁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了,黄斑蜂的稀粥使它成为一条可怜的肉皮。无论如何,雄性雌性都有,种族特征也一点没变,它们始终还是焦斑带芜菁,身体上带着它种族的明显记号—鞘翅的端部有一块焦斑。

其他 的 芜 菁, 诸如西 班 牙芜 菁、 蜡角芜 菁 和 斑 芜 菁也 是 这 样的。 不论 性别如何, 它们的身材也是明显不相同的:有一 部 分并且数量还不少,它们的体积已经降到正常的 1/2 或 1/3 甚至是 1/4。这在现在的社会人类中就相当于侏儒、不受欢迎者、残疾者,在它们当中有一些雌蜂甚至长得和 雄蜂一样大小了,它那瘦小的身躯丝毫也不能够降低雄性对它们的狂热的爱情!在这里,我还要重复强调这一点:这些 辛勤的劳作者生活艰 难, 它们经常会吃不饱, 可怜的小家伙们不从那些饥 寒交迫的地方出来,又能 从哪儿出来呢?它们寄生的禀性从而也注定它们的命运多蹇。但这也无所谓,不论缺少食物还是吃得肠满肚圆,两种性别都会出现,作为物种的特殊特征也一直保持下去。

我认为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因为证据已经很充分了。

这些寄生者已经向我们说明了一切,昆虫的一些特征不会随着食物在质量和数量上的变化而带来特别的改变。变形卵蜂以蓝壁蜂幼虫为食,无论它长得仪表堂堂还是变成一个侏儒,但它们始终都是变形卵蜂;不论是吃的蜜饼长大的黄斑蜂还是来自空蜗牛壳里的黄斑蜂,它们都还是黄斑蜂;焦斑带芜菁仍然是焦斑带芜菁。要想使一个物种的形状变成另外一种形状,这里不是食物因素造成的,可能还需要一种高于食物变化的因素。肚子会对生命的世界起着支配作用吗?这个因素只占很小的一个部分,它根本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从而也就不可能影响到生育。

这些寄生虫类的生物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吃多吃少并不能决定性别。于是,我们可以将奇怪的推测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定和明确:

昆虫会为它即将产下的卵积攒合适的食物,食物多少的分配是依据性别进行的,而它们事先就知道这个卵的性别。也许,真正的事实会比这个推测更荒谬。下面,我要在讨论各种壁蜂之后再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来,因为壁蜂是这个重大事件的有力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