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获回到山城,就召来诸洞蛮将,像上次一样大话连篇:“又到孔明那里转了一圈!因为我是不死之身,即使被绑在那里,他也无法杀我。刀砍上来,我一口咬断刀刃,横冲直撞,冲出了蜀军营地。这种雕虫小技,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孟获的谎话把单纯的蛮将骗得佩服之至,他继续说道:“如果换了别人,今天休想活着回来。董荼那与阿会喃这两个叛徒,你们立刻分头去把他们的首级取来!”
第二天晚上,蛮将们分成几路走出土城,悄悄埋伏下来。白天他们已经派人假冒孔明密使,约董荼那与阿会喃前来会面。
二人不知中计,离开自己洞中,翻山越岭朝泸水走来。走到半路,忽然角笛暗号响起,埋伏在周围的蛮将一拥而上,杀了董荼那与阿会喃,割下两颗人头,把尸体踢下山涧,又像一群野狼似的朝土城奔了回去。
孟获指着人头大声喝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出卖我的下场!”
泄下心头之恨,孟获大摆酒席,与众蛮将欢宴直至天明。
一觉醒来,孟获说道:“到底谁是英雄,就看今天。我定要杀败蜀军,吃孔明的肉,喝孔明的血。你们谁不怕死,就跟我来!”
刹那间铃笛齐响,鼓声震天,一听要出阵,土城中的蛮将无不两眼泛红,气势汹汹。
“出发!”一声令下,蛮将们各自领着人马,跟着孟获冲出土城。
孟获率军朝夹山羊肠急进,他首先想要歼灭的,就是占领此处的马岱。岂知到了夹山羊肠一看,不见蜀军一个人影。
“蜀军到什么地方去了?”问了当地人才知道,前天夜里,蜀军突然渡河,已全部退到泸水北岸。
“唉,晚来一步!”孟获只好带着蛮军败兴而归。回到土城,却见弟弟孟优也在城中,原来他是听到哥哥正在苦战,特地远从南方银坑山带了两万人马前来助战的。
蛮人兄弟之间颇讲情义,且感情更比中原人外露。孟获高兴地与弟弟畅叙别情,二人脸颊相贴,紧紧拥抱在一起。当日兄弟二人对酌至夜半,拟定一计。
第二天,孟优选出百余名部下,披戴鸟毛,穿上南蛮染布衣衫,渡过泸水,来到敌人阵地。
船到对岸登陆时,只见一个个蛮兵赤脚套着兽骨足环,腕上戴着鱼眼贝壳手链,露出半身古铜色的皮肤,红发碧眼,插着孔雀毛、极乐鸟毛的头饰,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
百余蛮兵捧着大批金珠、麝香、象牙、犀角,跟着孟优,向孔明中军慢慢走去。
蛮兵队伍不久就来到营门附近,只听瞭望台上鼓角齐鸣,一彪蜀军应声挡住他们去路,为首大将喝道:“且慢!你等来此地做什么?”
此将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让孟获扑空的马岱。
孟优拜伏在地,故意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是孟获之弟孟优,是代哥哥正式前来投降的。”
“等在此地!”马岱转回营中,前去禀报。
孔明正与诸将商议,听到此报,向身旁的马谡微微一笑,问道:“你可知其来意?”
马谡点头应了一声,顾忌周围人多,只轻声说道:“不敢明言。”遂拿笔写在纸上,悄悄递给孔明。
孔明读毕,一拍膝盖,笑道:“好!你之所见,与我不谋而合。三擒孟获,看来在此一举。”
遂将赵云召到身边,面授机宜,又命魏延、王平、马忠、关索等将各带人马,依计而行。
“立刻就去!”诸将领命,各自匆匆按孔明所令前去行事。
孔明然后才将孟优召进帐来,故意诧异地问他,为何突然前来投降。
孟优倒地便拜,“人称哥哥孟获是南蛮国中最为倔犟之人,虽然两次被俘,受丞相恩赦保住一命,却仍欲抗拒,催我发兵前来相助。各洞首领与国中百姓尽皆反对,恳请他迷途知返,恭顺侍奉大蜀皇帝。哥哥终于感悟丞相威德,但自惭形秽,无颜来见丞相,故令我先代他来求丞相接受降服。”
孟优为南蛮国中难得一见的能辩之人,说得言之谆谆,眼泪汪汪,所带百余蛮兵,更将各种奉物堆积如山。
孟优接着说道:“哥哥孟获已回银坑山宫殿,收拾宝物,欲牛背马驮,献于天子,不日便来投降。”
听他说完缘由,孔明方露出喜色,欢迎其归顺。又细看奉物,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命人重新设席,摆起酒宴,以成都美酒、四川佳肴款待孟优与手下蛮兵。
酒宴从午后开始,到了黄昏,奏起音乐,蜀兵纷纷跳舞助兴。及至更深,南国之夜暖风轻拂,繁星闪烁,主宾欢喜不尽。
这天夜里,万余蛮夷精兵从上游渡过泸水,犹如狡猾的野兽,穿越山谷,潜过森林,借着营中烛光,从背后一步一步悄悄逼近蜀军兵营。
他们手持硫黄、焰硝、兽油、枯柴之类点火物,孟获见时辰已到,一跃而起,挥手示意前进,“那里便是孔明中军,不要让他跑了!”
蛮军饿虎般向前扑去,孟获冲进蜀营一看,灯火通明,煌若白昼,却不见一人前来迎战,只看到地上躺满了醉倒的士兵。
仔细一看,醉倒在地的全是孟优手下,孟优也躺在酒席中痛苦翻滚。他看到哥哥进来,用手指指自己嘴巴。
“你怎么了?”
孟获抱起弟弟,孟优却说不出话来。正是设计暗算人,却被人暗算了。百余名孟优的手下,一个不漏,全部被灌了毒酒。
“糟糕!”孟获带来的蛮兵此时毫不知情,从四面八方投来焰硝、油壶,正在全力进行火攻。孟获抱着孟优,奋力跳到帐外,大声叫道:“住手!住手!停止火攻!里面的弟兄要被烧死了!我是孟获,让我过去!”
就在此时,火焰中冲出蜀军大将魏延,大声喝道:“要过便从我这里过!”
战鼓隆隆,大批蜀兵挺枪紧逼上来。孟获忙转身向后逃跑,哪知赵云领兵正等在那里。
“孟获,你天命已尽!”赵云边喊边追,孟获不得不扔下弟弟,只身一人向泸水上游逃去。
只见河边有条蛮船,载着二三十个蛮兵。孟获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飞身跳上船去,命令道:“听着,马上渡河!”
话音未落,船上士兵从前后朝着孟获猛扑上来,“逮到了!”
“别胡闹!我是孟获!”船上蛮兵听也不听,只顾把他绑得严严实实。
“蠢货!我们奉马岱将军之命,在此等你多时了,跟我们去见丞相吧!”说着,把孟获扛上了岸。
当夜,孔明中军营里关满俘虏,除十名负隅顽抗者外,一律不杀,或稍加惩戒,赏酒惠物,全部放回。
幕僚们最后问道:“孟获如何处置?”
孔明悠然在孟获面前坐下,揶揄道:“你又来啦?孟获。”
孟获已有两次被俘经验,心里似乎颇得要领。他愤然大声叫道:“今夜失败,都是因为我那愚蠢的弟弟贪杯,才坏了我的计划,这不能算我输给你!”
“这次战场上你虽未败在哪位大将手下,但跳上小船,自投罗网,难道不是中了我的计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那是我失策。”孟获不得不点头承认,但仍然不服输,“谁在暗处都难免会被石头绊倒。”
孔明收起笑脸,正色问道:“你已三次被我生俘,我要按照约定将你斩首,你还有何话好说?”
“且慢!请刀下留人!”一看真的死到临头,孟获慌得一改前两次的骄横之态,乞求道,“请再放我一次。”
“凡事不能无限,我的仁义亦不例外。”
“只求丞相再放这一次。”
“这次放你回去,又想如何?”
“痛痛快快再战一场。”
“若再被生俘呢?”
“甘愿被丞相砍头。”
“哈哈哈……”孔明大笑,随即拔出佩剑,将其身上绳索斩断。
“孟获,下次好生研读兵书,排好兵阵,然后来战,以免后悔不及……对了,你弟弟呢?”
“啊?弟弟?”
“骨肉性命都置之不理,你身为蛮王,如何服众?”
“我从火中救他出来,途中失散,生死不知。”
孔明吩咐左右:“来人!带孟优!”
几个手下应声将一名蛮将押了上来。孟获一见,冲上去破口骂道:“混蛋!你平日嗜酒倒也罢了,怎会蠢得竟连敌人毒酒也拿来灌进肚里?”
孔明笑着拉开二人,“先则作茧自缚,继而兄弟萧墙,兵书上可无此战法。你们还是一起回去,准备停当,再来进攻吧。”
二人拜谢而去,借船渡过泸水,正要返回土城,只见蜀军大将马岱,在城上仗剑而立,大声喝道:“孟获、孟优,你们还要等着吃我刀枪箭炮?”
二人大吃一惊,又向另一山城跑去,岂料那里也是蜀旗林立,旌幡之下,走出蜀将赵云,对二人叫道:“你们不要忘记丞相大恩!”
孟获兄弟二人四处逃窜,但不论山头谷地,蜀国军旗无所不在,他们最后只能跑回南方蛮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