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昆虫与蘑菇(第10卷)
1287300000019

第19章 童年的回忆

我的童年时代是非常快乐的,那时我成天和昆虫在一起,彼此不分,我最喜欢把山楂树当成床,找一个扎了孔的纸盒,把鳃金龟和花金龟放在里面养着,我把纸盒放在山楂床上,和这些昆虫天天在一起。我对鸟巢、鸟蛋和有着嫩黄色鸟喙的雏鸟的喜爱,就和鸟类一样,我无法克制自己的这份喜爱之情。很早以前,我也被有着绚丽色彩的蘑菇吸引着。当第一次穿上吊带裤的天真小男孩被难以理解的书籍吸引时,我就像第一次发现鸟窝和初次采到蘑菇一样兴奋。回忆过去是老年人的特点,所以也让我来说说这些重大的事情吧。

我的好奇心苏醒了,摆脱了无意识的模糊状态,那时的光阴是幸福而快乐的,悠远的回忆又勾起了我对美好岁月的向往。一位路人惊醒了阳光下午睡的一窝小鹌鹑,它们立刻向四周逃去。小绒球一样漂亮的小鸟也四散而逃,在荆棘丛中消失不见;危险消除,平静又重新回来,妈妈的一声呼唤,小鸟们都跑了回来,在妈妈的翅膀下重新躲了起来。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一件件往事就如被生活的荆棘粘掉羽毛的雏鸟,渐渐浮现在眼前。有些刚从灌木丛中逃出来,头被灌木碰得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还有些却不见了,也许长眠在荆棘丛中的某个角落里了;还有些就是气色较好一点了。然而在儿时记忆里留下深刻记忆的东西,就数那些富有生气的最早发生的事情了。

那是一次幸运的经历,吃了一些苹果做的点心,我就上路了。附近有一座小山,在这自由的时间,我计划去小山顶上看一看。有一排树顽强地长在小山坡上,背对着风儿,像是要被吹走似的左右不停地摇摆着。

向窗外望去,一次次看到这些在暴风雨中摇曳的精灵,一次次看见从山坡上滑过的北风,卷起漫天的大雪撼动着它的根基,它依然顽强地摇摆着。这些饱受蹂躏的树儿到底在守候什么呢?我无语。

我感兴趣的是它们坚强的脊梁,天气好时它们就静静地挺立着,天气稍恶劣它们就会尽情地摇摆起来。我为它们惶惶不安的生活感到忧伤,也为它们顽强的毅力而叹服。它们已经融入我的生活,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朋友。清晨的阳光从天幕后淡淡地洒下来,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我沿着山坡开始我的旅程。踏着稀稀落落的草地,看不到一簇荆棘,心中暗自庆幸,我的衣服幸免于难不会被挂得尽是口子了;除偶尔见到一些稀稀疏疏的扁平的大石头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这样也就避免了攀登大的岩石的危险,在这平坦的坡路上一直向前就行了。这里的斜坡很长很长,又像屋顶一样有一定的斜度,由于心急便不时向上观看。看到的只是山顶上的树木,它也远远地观望着我。心里鼓励着自己,坚持向目的地爬着。

“倏”的一声,一只美丽的鸟儿从它藏身的大石板下飞出来,从我的脚边经过。真的好幸运啊,我发现了一个用鬃毛和细草筑成的漂亮的鸟窝,这是我平生看到的第一个鸟窝,鸟类第一次给予我如此的快乐。有6个蛋一个挨一个地聚集在鸟窝中,甚是好看,蛋壳如蓝天般的蓝得那么好看。幸运的我完全被这个漂亮的鸟窝陶醉了,索性俯下身来,趴在草地上,细细地端详起这个美丽的小巢。

可在这个时候,从雌鸟的嗓子里发出塔克塔克的叫声,并且惊慌失措地从一块石头飞到附近的另一块石头上,我那时还小,不知道同情小动物,很是愚蠢,就连母亲焦虑不安的心情也不能理解。我脑子里就是计划着抓小动物的企图。我计划两星期后再来这里,赶在鸟飞走之前把鸟窝掏了。在这个行动之前,我只拿了一个鸟蛋,就是想以此证明我的伟大发现。我在手心放了一些苔藓,把鸟蛋放在苔藓上,生怕把鸟蛋打破了。

在儿时没有体会过第一次找到鸟窝时的兴奋之情的人们,你们尽管责备我好了。

我决定不再向高处爬了,有时间再去看长在山顶的树木,我万分小心地把鸟蛋捧在手心,非常害怕脚底一滑,把这些美好的生命扼杀在摇篮之中。我朝山坡下走去,在山脚下一个牧师悠闲地边散步边看着日课经。我搬运圣物般走路的样子被他发现了,他疑惑地望着我手里的东西。

牧师和蔼地问我:“你手里捧着什么东西?我的孩子。 ”

我紧张而惶恐地张开手,手心里那颗蓝色的鸟蛋正安静地躺在苔藓上。

牧师惊呼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岩生’?”

“在山上的一块石头下面。”

在牧师不停的追问下,我只好承认了自己的小错误。我告诉他,鸟窝是我偶然发现的,我也没有故意掏鸟窝,并且在6个鸟蛋中,我只拿了这一个,我计划等其他的鸟蛋孵化出小鸟来,等小鸟长大些,再去掏那个鸟窝中的小鸟。

牧师听完我的话,和蔼地对我说:“我的孩子,你不能那么做,把一个孩子从它母亲身边抢走是残忍的,小鸟是无辜的,它也应该得到人们的尊重,小鸟也是上帝的孩子,它也有长大的权利,况且,那些小鸟也吃庄稼上的害虫,它们是庄稼的好朋友。假如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就不应该去掏那个鸟窝了。”

我只好点头答应,牧师放心地走了。我也回到家中。牧师一番威严的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两种优良的思想从此根植在我单纯的头脑里,一种是鸟窝是不应该糟蹋的,这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另一种是我知道了不能使一个母亲伤心,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小鸟是怎么帮助我们消灭害虫的。

“岩生”——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牧师就是这么称呼它的。它有什么含义吗?看吧,动物也是有名字的,就和我们人类一样。它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也是妈妈给取的吗?我所接触到的别的东西也有名字吗?

过了好几年我才明白

“岩生”的意思,在拉丁语里,“岩生 ”就是指生活在岩石中。在当年,我聚精会神盯着鸟蛋时,那只鸟就是从这个岩石飞到了那个岩石上。它家的屋顶就是一块大石板。我在一本书中也知道了,这种喜欢在多石山岗筑巢的鸟又叫土坷垃鸟,它们喜欢吃犁沟里挖出的虫子,在播种的季节,你会看到小鸟繁忙地在土块上翻找。普罗旺斯语里它也叫白尾鸟,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个名字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它那像白蝴蝶一样的尾巴,在田间飞行时漂亮地滑过空中。

它名字的来历使我想起生长在田野里的无数昆虫和小路旁数不清的小花,我能轻易地叫出它们的名字。牧师随口说出的那个名字,没有任何说明,为我展示了一个有着各自姓名的动植物的世界。对这些不计其数的词汇的整理工作还是留待以后吧,我今天就说说“岩生”这个词。

在我们村庄西面的山坡上,有着一大片果园,正是李子和苹果成熟的季节,远远望去就像由水果组成的瀑布。在围梯田的矮墙上,长满了翠绿的地衣和苔藓。一条小溪从斜坡下流过,窄窄的,一步就能跨过去。小溪稍宽的地方,有供人们通过的石头,这样,就不会发生孩子不慎落水的事情了,溪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也没有膝盖高。

我深深爱着这条溪流,它清澈、平静、清爽、新鲜,无论是滔滔的河流,还是浩瀚的大海,都比不上我记忆中的这条涓涓细流,它在我心中这么有地位的原因在于,它是第一个给我留下神圣印象的景象。

欢快的溪流在流经磨坊主的牧场时,也毫不吝啬地作出了贡献,磨坊主在半山坡上斜着挖了一条沟渠,把溪水引进一个蓄水池里,作为动力推动磨盘转动。这个蓄水池就坐落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有一条围墙把水池围了起来。

我曾经看到过这个水池,那是有一天,我登在伙伴的肩膀上,透过长着蒴草胡须的肮脏的围墙,看到的水池深不见底,有一种黏糊糊的绿色种缨漂浮在水面上,像极了湿滑的绿毯,在这个绿毯上也有一些空白的地方,一些黑黄色的蜥蜴在这些地方缓慢地游动,现在我知道了它应该叫做蝾螈。在那时,我怎么看都觉得它像极了眼镜蛇和龙的后代,就像出现在暗夜里的恐怖精灵,使人不敢闭上眼睛。我的天,我不敢再看下去了,赶紧爬了下来。

往下再走,小股的流水渐渐汇集成了溪流,溪流两岸长满了赤杨和白蜡树,这些树盘根错节,枝叶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有着门厅的绿色长廊,显得那么幽深昏暗,这里栖息着众多的水生动物,这里成了它们的隐蔽所。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筛了下来,照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的椭圆形光斑,在风的吹动下,晃来晃去。有着鲜红脖子的鳀鱼住在洞里。我们趴在地上慢慢地向前爬,悄悄地观察着那些小鱼,它们是那么的漂亮!它们逆流而上,成群结队,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像在不停地漱口,它们要想在小溪里静止不动,只需要把尾巴轻轻地抖动就可以了。一片树叶被风吹落在水里,附近的小鱼们马上慌张地游走了。在小溪的那一面长满了山毛榉树,它们有着光滑笔直的树干和茂盛的树冠。小嘴乌鸦在这些枝叶间穿行,呱呱地叫着,不停地用嘴拔下老去的羽毛。地上长满了苔藓,踩上去感觉软软的,我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还没有完全张开的蘑菇,乍一看,它就像是被母鸡随意丢弃的鸡蛋。它成为了我的战利品,我第一次采到蘑菇,很是好奇,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仔细地观察它的结构,我探求的欲望就这样被好奇心唤醒了。

稍后,我就又发现了其他的蘑菇,这些蘑菇,形状、大小、颜色各有不同,这让我开阔了眼界。它们中有像铃铛的,有像灯罩的,有像平底杯的,有像长长的纺锤的,也有像漏斗和半球的。一些蘑菇还会改变颜色,它们会变成蓝色,在腐烂的蘑菇上爬满了虫子。

还有一种像梨的蘑菇,是我看到的最为奇怪的蘑菇了,它干巴巴的,顶上有一个烟囱状的圆孔,当用手指弹它的肚子时,它的烟囱里就会冒烟。我采了一些装在兜里,有空就拿出来让它冒烟,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当它的烟冒完后,就会只剩下一些像火绒的东西。

这片小树林带给我童年无尽的乐趣。此后,我又去了好几次,就只是为了采蘑菇。这样,我获得了关于蘑菇的基本知识,还有小嘴乌鸦的陪伴。我采了许多蘑菇,可是家里的人却不把它们做成美味的蘑菇汤。他们告诉我,那种蘑菇叫做“布道雷尔”,是有毒的。我小小的脑袋里不清楚这么可爱的“布道雷尔”怎么会有毒呢?可是,最后我还是听从了父母的话,我很庆幸,我无数次地接触过这种有毒的蘑菇,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一如既往地在山毛榉树林中徜徉,这样通过观察,我把蘑菇分成了三类:第一类是底部长有环状叶片的蘑菇,这种数量最多;第二类蘑菇有一层厚垫衬在底面,还有无数不易发现的洞眼;有小尖头的蘑菇我把它作为第三类。这是为了方便记忆和找规律,我才发明了这种分类的方法。

我得知自己的分类早就为人所知是在很久以后了。我从一些小册子上看到了这些分类,并且还配有拉丁文名字,我没有为此感到失望。这些拉丁文名字,反而使蘑菇变得更加高贵,同时也为我提供了法文和拉丁文互译的练习;教区的牧师也用拉丁文做弥撒,蘑菇也因此觉得光荣,我也觉得蘑菇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莫非它确实很重要才有了名字的?

从书中我还知道了冒烟的蘑菇叫狼屁。这个粗俗的名称让我感到不高兴,它曾经那么的吸引着我。它也有一个拉丁文的名字叫“丽高释东”,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在拉丁语词根里“丽高释东”就解释为狼屁,有许多不适合解释的名称存在于植物志里。我们现在的东西要比古时候留下来的更严密些,植物学家却用粗俗直接的方式表达,全然不顾文明道德。

随着岁月的流逝,童年时代已经离我们渐渐远去。那对蘑菇的知识表现出的强烈好奇心也已经淡去。贺拉斯曾说过:岁月如梭。的确如此,特别是当岁月业已走到尽头。岁月就如流淌的小溪,欢快地穿过树林,在儿时的记忆里轻快地流逝。荡涤着无数残骸的溪流,如今已汇集成激流奔向河谷。让我们记住这转瞬即逝的光阴吧。

傍晚时分,樵夫也已经开始结束一天的劳累。年迈的我,就如知识海洋里的一名渔夫,也要把这些杂乱的收获整理妥当。对于昆虫的研究工作也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剩下的不过是几个打开的窗口而已,向哪个方向去探索还尚待开发,它值得我们用更多的汗水进行研究。

我一直以来喜爱着的蘑菇,它的命运将会更加糟糕。我一直关注着它们,直到现在仍然是这样。在秋天一个晴朗的下午,尽管我的脚步很沉重,我还是坚持去看望了它们。我对这些可爱的蘑菇百看不厌,它们从红色的欧石楠地毯上探出头来,这些蘑菇有牛肝菌、柱形伞菌和红色的珊瑚菌。

赛里昂的蘑菇争奇斗艳,让我目不暇接,这里也是我的最后一站。在山上长满了茂盛的圣栎、野草莓树和迷迭香,在这些树下遍地都是蘑菇。这么数量众多的蘑菇,由于有一些无法按照原来的样子保存成标本,因此我就想把它们的样子画成模拟图进行保存。这样,我开始按照实际的大小描绘附近山坡上的各种蘑菇。我没有水彩绘画的知识,但这并不影响我摸索着来做这件工作,刚开始画不好,后来就变得越来越好了,和写散文这种劳神费心的工作相比较,我觉得能解闷驱烦的还是画画。

这样,我最终画出了好几百幅蘑菇图,它们都和实际的蘑菇完全相同,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我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的,起码它是真实的再现,只不过艺术表现手法稍有不足罢了。这些蘑菇画一到星期日就有乡邻来观看,他们惊奇地看着这些画,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些画就是徒手画出来的,居然不用模子和圆规。对于这些蘑菇,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且能够叫出它们的俗名,这至少说明我画得还是很像的。

我还有一个困惑,这些花费了我大量精力的水彩画,最终的命运会是什么呢?或许在我去世后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家人会进行保管珍藏,但是最终难逃被遗弃的命运吧?它们会成为家人的累赘,从柜子和阁楼间倒来倒去,不断被老鼠啃噬,破损脏污,最后沦为孩子手中的折纸。这是必然的吧?倾注了我全部心血和感情的东西,最后还是会被现实无情地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