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昆虫与蘑菇(第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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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薄翅天牛和木蠹

今天是星期二,封斋前的忏悔星期二,这是纪念古代农神的日

子。这时,我想到了一种非常富有新意而又很奇怪的佳肴,它深受古代罗马美食家的喜爱。我期望着这道新奇的菜肴能够深受大家的喜爱。美食家可以为我作证,那就是他们必须使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来品味这种奇怪食物,品尝这种除了学者之外,谁都不知道的食物。他们要在委员会上讨论这个重大的问题。

将会有8个人来参加这个讨论会。这8个人是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想他们应该是村里唯一敢前来品尝奇怪菜肴的人了。只有他们才不会认为我有不正常的嗜好。

这些人中有一位是小学教师。他赞同我的观点,并且他并不担心我们的这次奇怪宴会被其他人知道,可能会带来不好的结果,比如招来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冷嘲热讽。他名叫朱利安,是一个知识渊博、思想开明,坚持真理的人。

还有一位盲人木匠,他的名字叫马里尤斯 ·圭格。他虽然生活在

黑暗之中,却能非常熟练地使用自己的锯子和刨子,就跟一位非常有能力的正常人在白天工作一样。很年轻就双目失明的他知道光明,也见识过这个五颜六色的世界。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他,人生态度也发生了转变,变得非常豁达,十分乐观。他希望自己只接受过初等教育的缺点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弥补,这是他非常强烈的愿望。他的听觉很敏锐,能够辨别很微小的声音;他的手指经常参加劳动,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是触觉非常灵敏。当我们谈论某一个问题的时候,比如他想了解某个几何图形特点时,他会伸出他的手。这样,我们的黑板就是他展开的手心。在他的手掌之上,我轻轻地用食指画出我打算描述的东西的图形,同时,我给他做一些简单解释。只这一点就足够了,他完全能够把领悟到的东西通过刨子和锯子表现出来。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特别是冬天的下午,每当壁炉里燃烧起三根架起的木柴时,人们就会暂时忘掉这寒冷的北风。我家就是他俩经常聚集的地方,于是,我们就组成了一个三人乡村学社。我们几乎什么都会谈论,但是令人生厌的政治除外。我们谈好多话题,比如哲学、道德、文学、语言学、科学、历史、古币学。我们随着自己的兴趣自然地转换着话题,将精神食粮提供给正在进行的思想交流。我们在这样的交流会上谈论出今天要举行的这场晚宴。我的生活很孤独,这种聚会就成了对我的唯一慰藉。我下面要谈到的木蠹就是这道奇怪菜肴的原料。这是一种在古代非常受欢迎的美食。

生活异常奢侈的罗马人厌倦了日常的食物,实在想不出该吃什么,于是,虫子就走上了他们的餐桌。普林尼说过,罗马人的饮食非常奢侈,简直到了极端的地步。他们觉得生活在橡树上的那种肥大虫子如果品尝起来,肯定会非常味美。那种肥大虫子的名字就是木蠹。

这虫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关于这个问题,讲拉丁语的博物学家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们。可是,他说,这种虫子寄居的地方是橡树的树干。没关系,只要有这一点,我们就能将它搞明白的。他提到的虫子是大天牛的幼虫,经常寄居的地方就是橡树。很明显,这种虫子的长相是又白又胖。很多人都会被它的外表吸引,它的外表白白的,很像胖胖的香肠。至于人们说这种幼虫的生活地方是橡树,我倒觉得不能以偏概全。普林尼并没有深入研究这个问题。一种长得胖乎乎的幼虫是他打算要说的,可是橡树的幼虫却是他列举出来的。这种虫子是生活在橡树上,并且最常见的一种外貌特征类似的幼虫。博物学家将其他虫子忽视了,大概他并没有区分橡树虫子和别的虫子。

这篇拉丁语文章里所提到的那种树不能禁锢住我们的思路。假如我们顺着文章作者的思路继续研究下去,我们会发现其他一些虫子也能配得上木蠹这个名字,这与生活在橡树上的幼虫是相同的。比如,一种生活在栗树上的虫子——鹿角锹甲幼虫。

只有符合下列条件的虫子才能有资格拥有木蠹这个有名气的称呼。这些条件是:身体胖胖的,个子较大,看上去不太令人生厌。可是,分类学家将它做了特殊加工,因此木蠹和生活在老柳树上的柳蠹沾上了关系。这种柳蠹长着酒渣的颜色,非常难看,很招人讨厌。这种虫子肯定不会被奢侈的罗马人吃的,他们还没粗俗到那种地步。木蠹,这种现代昆虫学家所说的虫子与古代美食家所享用的虫子肯定不是同一种。

天牛和鹿角锹甲的幼虫是经过专家鉴定,被认为和普林尼所提到的虫子很相近的虫子。除这些之外,我还知道一种我自认为是最符合要求的虫子。下面我要说一说它究竟是怎样被我发现的。

法律有时候是缺乏预见性的,因为,这个有着漂亮外表的树木敌人逃脱在法网之外,它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个愚蠢的家伙伤害了优美的树木。它将树梢折成长着,那里是乌鸦、松鸦、斑鸠和其他过路者的天堂,而我只是其中之一。后来,这片小树林被人砍伐掉。在树林被砍掉之后,过了23年,我又到那里去过。

昔日的松树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柴火和木梁,以及不能将其拔起的粗树根。经过长期的风吹日晒,这些残破的树根上有一些宽宽的长廊,那就是被虫子蛀食而形成的。这项由人发起的毁灭工程正在被一种强壮的生物继续着。这些宿主们应该向我提供一些信息。

从这片小树林里,林子的主人获得了经济利益,而我获得的是他不重视的非物质利益的开发。

这是一个冬季的晴朗下午,我们全家都行动起来了。保尔,我的儿子将一棵树根用结实的切割工具剖开。木头的外表又硬又干,可是它的中间部分却相当柔软,仿佛是火绒棉。一大群拇指般粗的虫子就生活在这温热而潮湿的环境中。这虫子真是胖,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它是一种看上去很柔和的象牙白的颜色,抚摸在它的皮肤上感觉很光滑,非常像抚摸缎子的感觉。它的身子是半透明的,很像灌满了黄油的胖胖香肠,假如人们不抱有饮食上的偏见,很容易激发自己的食欲。在见到它之后,我的脑子里充满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才是木蠹,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木蠹。天牛的幼虫要比它差得多。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尝试一下这道深受罗马美食家喜爱的菜肴呢?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拥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们收获颇丰。当然,研究这种外表与天牛相似的昆虫是我的首要任务,如何烹制这种昆虫是我其次要考虑的问题。我既要搞清楚这种胖虫子究竟是哪种昆虫的幼虫,还要弄明白它的味道怎么样。

我想,举行这种奇怪宴席的最好时机,就应该是封斋日的星期二了。

恺撒大帝时期,人们吃木蠹时使用的是什么调料呢?这个我无从知晓,因为没有这方面的资料。雪鹜的吃法是将它用铁钩穿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烤着吃。假如添加好多作料进行烹制的话,那可以说把这道佳肴糟蹋了。木蠹属于昆虫范畴的雪鹜,使用同样的烹制方法应该比较好。先将木蠹用铁钩仔细穿好,然后将它放在铁架上,铁架放在很旺的火盆上。我们开始烧烤木蠹,加了一点儿盐作为必不可少的烹调作料,其他任何调味品都没有添加。伴随着轻轻的噼啪声,金黄色的烤肉终于出现了。偶尔几滴油星落到火上,火焰立刻变成白色,非常漂亮。我们赶快抓紧时间吃这刚刚烤好的木蠹吧。

我带头开始吃铁钩上的烤肉,我的家人见到我吃,也勇敢地开始啃起来。小学老师还在犹豫不定,他看来是在想虫子刚才在盘子里爬动的情景。他拿了很小的一串,这样看起来不会那么可怕。失明者不会受想象的厌恶感的影响,所以他食欲很好,样子显得很满足。

烤肉的味道很美,很鲜嫩,大家在这一点的感觉是相同的。这种味道非常不错,很像香草味道的烤杏仁。总而言之,用虫子制作的这道菜完全被大家接受了,大家一直认为味道非常的鲜美。古时候的美食家用很讲究的方法烹制木蠹,简直不能想象它的味道该是多么的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虫子的皮太硬,非常不好吃。这非常像羊皮纸包裹小肠,小肠味道很不错,可是外面的羊皮纸却没有办法食用。

可能我的小猫会接受我扔下的虫皮吧。我错了,虽然我的小猫很喜欢吃香蕉的皮,可是它却非常抵制这虫子的皮。我的两条小狗在吃饭时总会围在我身边的,可它们也抵制这个东西,并且是非常坚决地抵制。原因倒不见得是皮硬,因为它们的喉咙特殊,是不会存在吞咽困难问题的。它们有着灵敏的嗅觉,所以它们知道这个东西非同寻常,以前从未吃过。两只小狗只是稍微闻了一下,便很警惕地停住了脚步,好像我扔给它们的是一块沾了芥末的面包片。它们对这种新鲜的东西感到很奇怪。这一幕使我想起了我们村的邻居在奥朗日集上的情景。水产摊位上摆着很多筐的贝类,还有许多鱼虾和海胆,我的邻居们见到这些之后都会露出一种很天真的模样,说:“这都能吃!这究竟怎么吃呢?这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呢?不管怎样,它不是用来就着面包吃的。”

居然有人会吃这种可怕的东西,他们对此感到十分的惊讶,于是从海鲜摊位上离开。我想,我的小猫和小狗和他们在这点上也是一样的。显然,狗和我们人类一样,在第一次吃以前从未尝过的东西时,总要先学习一下。

普林尼只对木蠹做了一点简单的叙述,可是他对这一点点的描述又做了补充。他说,面粉可以使木蠹变得很肥嫩,味道也会更加鲜美。关于这个菜谱,我实在很吃惊,特别是吃惊于这个老博物学家居然习惯使用这种饲养方法。

他给我们讲,从前有一个叫做伊尔皮努的人,他知道一种饲养蜗牛的方法。这种方法深受当时美食家的推崇。一个大的饲养池,四周有水环绕,这样建造可以防止蜗牛逃走。他将一些罐子放在池子里作为饲养物的临时住处,然后将池子里放上饲养物。蜗牛的食物是面团和烧酒,所以他喂养的蜗牛个子很大。虽然这个著名的博物学家使我很敬佩,可是我实在不能同意这种用面团和烧酒喂养软体动物的奇怪方法。我认为,这里面有很多无限夸大的成分。当一个人还没有形成他独立分析问题的能力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普林尼也是如此,他幼稚地重复了那个时期乡下人的奇怪想法。

对于木蠹吃了面粉之后会变胖的说法,我同样持怀疑态度。可是,这种说法最起码比池子里养蜗牛还稍微使人感到可信一些。观察家对待任何问题都要一丝不苟,我要通过试验来验证这种说法。我在一个装满面粉的广口瓶内放入了几条松树上的虫子。瓶子里除了面粉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我想,被细面粉埋没的虫子很快就会衰弱、死亡的。我在耐心地等待这一结果。这些虫子即使不会因为气门阻塞而窒息,也会因为食物缺乏而严重营养不良。

意想不到的结果出现了,我的推断是完全错误的,普林尼原来是有道理的。在面粉中生活的木蠹长得很快,非但不缺乏营养,还很充足。在这样的环境下,它们生活了12个月。我看着它们在面粉中挖了许多地道,将棕红色的糊留在自己身后。我想这肯定是虫子们的排泄物。我不能肯定它们是不是确实长胖了,可是至少它们气色不错,与生活在另一个广口瓶里的树根上的木蠹一样。原来有面粉也就足够了,即使它们没有增肥,但它们至少可以保持在一个非常不错的状态里。

我对木蠹和那奇怪的烤肉描述得已经够多了。我要深入进行我的研究,目的绝对不是给我们的日常饮食增添新的东西。不是的,丰富饮食绝对不是我研究的目的,虽然布利亚-萨瓦兰曾经这样说过:“对人类而言,新菜肴的发明远比小行星的发现更为重要。”生活在松树上的大虫子很少,除此之外,我们多数人都会对丑陋的虫子生出一种厌恶感。这两点是虫子成为一道家常菜的不利因素。可能这只是一个根本没有必要去验证其真实性的有趣故事罢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兴趣对这虫子的美味作出评价的。

对我而言,美食没什么吸引力。我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不会贪图美味,我觉得樱桃的味道比美味佳肴更加出色,将自然史上的一些疑点消除是我唯一的目的。我的目的达到了吗?可能达到了。

我现在要注意观察虫子的变化,争取将成虫的原形获得,这样,就很容易将我的研究对象的身份确定了,因为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它的名字。这些虫子很容易喂养。所以,生长在松树上的那种胖胖的幼虫,被我放到了一些中等大小的花盆里。我从它们出生的那棵树根上剥下一些碎块,提供给虫子作为食物。那些位于树心、已经腐烂变质柔软的像火绒棉一样的木层,被我特地挑了出来。

我提供给虫子的食物很丰盛,它们在食物中自由地穿来穿去,样子很慵懒地爬上爬下,有时候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连续不断地吃东西。我要做的只是保持食物的新鲜,其他的东西我都不用去管。我使用这种极其简便的方法喂养这些虫子,而它们也在两年的时间里保持着很不错的状态。它们的胃口一直比较出色,消化功能也十分不错,它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思乡。

进入7月份,我忽然发现有一条幼虫有些异常,它一直团团转,很像热锅上的蚂蚁。我知道,它开始进行皮肤开裂前的柔软体操了。

虫子的自由体操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进行,这间屋子是普通的结构,既没有抹水泥,也没有涂砂浆。只见,胖胖的虫子将来自于食物或者排泄物的粉状木质的东西,用自己的臀部推到身边,用力挤压。这样,这些东西全部黏结起来。因为这些木质物有一定的湿度,所以这与用木屑搅拌成的灰浆非常相似。这种东西很容易被挤压成一面相当坚固并且十分光滑的墙壁。

过了几天,天气非常炎热,幼虫开始换衣服了。我没有看见它们的皮肤裂开,想来是在夜里进行的。可是到了第二天,我看到了它新蜕下的那层皮。幼虫的皮肤从胸部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体节都是裂开的状态,蛹只把头轻轻一伸就从皮里面退出来了。它一边将身体绷紧,一边将身体缩小,只一会儿就从后背的狭长小缝里钻了出来。因此,那张皱巴巴很像羊皮袋子的皮几乎没有任何破损。

蛹在出壳的那一天,颜色非常漂亮,简直比大理石和象牙还要白,又好像是半透明的用硬脂酸制作的蜡烛。它们的身体好像在逐渐凝固,慢慢成形。我们看到它有排列非常对称的肢体,而且将足稍稍弯曲,很像双臂交叉于胸前,保持一种庄严却很肃穆的姿势。我想,关于敬仰命运之神这一主题内容,就连我们的画家恐怕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表现方式了。只见它的跗节是一节一节连起来的,很像许多节的一条长绳子,顺着蛹的身体垂下来,仿佛祭司的毛皮制成的长披肩。它的鞘翅和后翅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套子,扁平的体型,粗棒槌形状,就好像将一层滑石粉撒在上面。它的触角弯曲,形成一个优美的曲棍形状,胫节滑向前足,将尖端粘在那个粗棒槌一样的套子上。

前胸两边朝外稍微展开,就像修女戴一顶白色的帽子。

这真是造物主创造的可爱尤物,我把它拿给孩子们看。孩子们纷纷惊叹:“这真是一个领圣体的戴着面纱的女教徒呀。”孩子们的说法真的很形象,也很贴切。假如它不会烂掉,它一定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宝贝。那些费尽心思寻找装饰物体的艺术家肯定能够从这里找到最好的模型。它会动,只要稍微刺激它,它就将背部扭来扭去,就像在河边被晒的鲍鱼一样。这跟人一旦受到惊吓,或者感到处于危险的境地,也会做出一些动作企图将别人吓唬住,道理是一样的。

直到第二天,蛹全身都被一层雾状的东西所笼罩。最后的羽化过程就要开始了,这个过程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直到7月下旬,套在蛹身上的紧身衣服终于裂开了,并且还变成了碎片。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成虫不断在里面胡踢乱蹬。成虫终于出来了。开始,只见它一身铁红和黑白相间的外衣,后来颜色逐渐变深,全身呈乌黑色。直到现在,昆虫的全部生长过程终于完成了。

我认出来了,原来它就是昆虫学家称之为“埃尔加特”的小昆虫,翻译过来是铁匠的意思。为什么这个长着长角,喜欢住在松树根里的昆虫会被我们称为铁匠呢?假如有人能够告诉我,我会非常感激他的。

大薄翅天牛——一种了不起的昆虫。它和神天牛几乎有相同的长度,不同的是,它的鞘翅稍微有一点宽,而且稍稍变形。两个三角形的装饰斑位于雄心昆虫的前胸,还能一闪一闪地发光。这是雄性的纹章,也就是雄性的标志。

大薄翅天牛的活动一般在夜间进行。曾经,我携带提灯去观察过这种带松木花纹的昆虫。它们的交配活动一般选在它们的出生地进行。大概是晚上10点到11点的时候,我的儿子保尔在提灯的帮助下,将那片被毁了的小树林整个搜寻了一遍。他一个一个地查看树根,可是细心地搜寻并没有带来预想的结果,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一只大薄翅天牛,当然也就没有雌性和雄性之分了。我们并不遗憾于这次的失败,因为生活在我们的罐子里的虫子,可以将它们的婚俗趣事全部告诉我们。

我从烂松木上剥下一大堆碎块,并将它们放在大金属网罩下。那些在试验室里羽化的成虫,被我一对对地单独放置。我提供给它们丰富的食物,有梨块、葡萄,还有西瓜等,所有这些都是神天牛平时最喜欢吃的食物。

我的囚禁者不喜欢在白天出来,它们会一直在木块堆里蜷缩着。

它们在晚上会出来散散步,保持一种很严肃的表情。它们有时候爬到网罩上,有时候待在树根的木堆上静止不动。它们在产卵期到来时才会跑到那里去。奇怪的是,它们从来不碰我每天辛苦更换的新鲜食物,也从不品尝水果。这些是一般天牛平日里最喜欢的食物,但是它们却不喜欢。

最为严重的事情是它们好像不喜欢交配。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去观察,希望会有新的发现。可是,这真是让人感觉很悲哀的一件事情,因为雄性几乎从不想办法讨好雌性,雌性也从不对雄性表示好感。它们一般选择相互回避,即使万不得已碰在一起,也会选择撕咬对方。我的五个网罩下的小昆虫们,不管是雌性还是雄性,表现出来的都是极其的冷漠。它们有时候双方都会负伤,或者折断几条腿,或者损伤些触须。它们的伤残肢体的断面相当整齐,好像被剪刀剪断的一样。我看到它们的大颚很锋利,就像铡刀一样,看来,这就是原因了。如果它咬住了我的手指头,我会被咬得流血,同样不会幸免。

这究竟是哪一种野蛮民族呢?原来,它们的两性相遇只有互相残杀这个目的吗?它们在一起时会粗鲁地将对方身体牢牢抓住,这哪里是温柔的爱抚,简直就是仇人之间的厮杀。对大多数动物来说,雄性之间相互厮杀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是一条在动物之间十分常见的生存规律。可是在这里,雌性却受到了雄性的残酷对待。情况也许是这样的:展开战斗之后,铁匠心里说:你居然将我的翎毛撕坏,我要将你的腿打折。于是,惨烈的战斗继续进行着,双方的铡刀也都摆好了架势。最终的结果是,双方都变成了残疾人。

如果说它们的居住环境十分拥挤,我们可以理解它们是因为失望和争夺地盘引发的战争。可是,纱罩下的空间不仅不拥挤,还相当宽敞,甚至是将它们散步的空间都提供了。网罩里除了不能自在地飞翔之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缺少。它们是不是因为没有自由脾气才变得很暴躁呢?它们和普通的天牛一点儿都不一样。我如果在同一个网罩里放上12只神天牛,哪怕是过上一个月的时间,它们也不会发生战争。它们会互相骑在同伴的后背上,并且偶尔会用舌头舔舐同伴的后背。当然,因为种族不同,习俗也是不一样的。

我了解到有一种昆虫是松树昆虫的对手,在它们之间也存在同类互相残杀的现象。这种昆虫的名字是薄翅天牛。薄翅天牛也喜欢生活在黑暗的地方,并且长有长角。因为年代太久裂开的老柳树,就是薄翅天牛幼虫生活的地方。它的成虫相当漂亮,拥有浅栗颜色的身体和一对硬硬的触角。薄翅天牛也是天牛科里最大的昆虫,同神天牛和大薄翅天牛一样。

7月份,大概是夜晚12点钟,夜色宁静,很温暖。它们会待在柳树的树洞里,或者在粗糙的树干上趴着不动。我们会经常见到雄性趴着一动不动,即使是提灯突然出来而光线照到它们的身上,它们也不动。它们在等待雌性,因为雌性会从枯朽木头里的曲曲折折的树洞里爬出来。

薄翅天牛也长有大而有力的剪刀和铡刀。薄翅天牛在刚成年时,曾经用它的大铡刀为自己开辟道路,可是后来它们却用锋利的武器与同类自相残杀。它们经常动用武力,不是割大腿就是切触角。幸亏我提前将这些研究对象分别放进了不同的圆锥形纸袋子里,否则恐怕在我夜里观察归来后见到的只是瘸子、独臂和跛脚了。它们一路上用它们的大颚铡刀疯狂切割,几乎每一只遇到它的昆虫都会变成残疾,哪怕是受伤最轻的,腿也得断掉。它们现在待在罩子里,老柳树块儿可以供它们隐藏,还有喜欢吃的水果,比如无花果、梨子等。因此,它们比平时稍微宽容一点儿。这三四天以来,每当黑暗来临,我的研究对象就变得脾气很暴躁,它们会快速地爬到网罩的圆顶上。它们在路上不断争吵,不断撕咬着,用大颚切割对方。那时雌性没有在场,也许我的观察时间不算晚,因此我并没有欣赏到它们的婚礼,可是我亲眼见到了它们之间的搏斗,这或多或少地增长了我的见识。生活在松树上的拥有长触角的薄翅天牛,大概是不会讨好配偶的昆虫中的一种吧。它们殴打配偶,使之成为残疾的情景,我们可以想象。当然,它们自己也必须忍受同样痛苦的殴打。

假如这种现象只会发生在天牛科昆虫之间,那么这种残酷行为还不会产生很坏的影响。但是糟糕得很,在我们人类之间,夫妻纷争也常常会发生。昆虫之间发生争斗的原因,是它们习惯于夜间活动。阳光照耀之下,人们的情绪会变得平静而温和;而在黑暗之中,人们会堕落。可是,由于人的思想落后而引发的后果,却比黑暗带来的影响要严重得多。人类中有一种愚昧表现,就是醉汉殴打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