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德鲁德疑案
1288200000046

第46章 附录:《德鲁德疑案》的一些零散片段

福斯特先生在完成狄更斯先生的传记之际,在这位小说家的一些零散的文件中发现了几张零落的手稿,“在一张只有标准稿纸一半大小的皱巴巴的稿纸上,有着很多改写的痕迹,几乎难以辨认字迹”。通过鉴定,这些手稿应该是《德鲁德疑案》中的一章。在这一章里,拍卖家撒帕西先生作为主要角色,被一些新出现的人物围绕着。这一章,作为狄更斯先生生前最后完成的写作之一,很有价值,放在这里让大家一睹为快。

撒帕西先生为什么退出了八人俱乐部(自述)

为了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我散着步来到了俱乐部,我们每周都会在这里聚会一次。我们总是会在这里使出全部的本事。我们一共有八个人,因此组成了这个“八人俱乐部”。一年中有八个月,我们会在晚上的八点碰面。我们会玩八轮克里巴奇牌戏,每次玩八便士;我们的晚餐包括八个蛋卷、八块羊排、八个猪肉火腿、八份烤土豆、八块牛骨,还有八片烤面包,以及八杯麦芽啤酒。这些算是我们聚会(用我们的邻居们的话来说)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而这些都是我的主意。

八人俱乐部中很受欢迎的一个成员叫做吉姆博。他的职业是舞蹈教师。这是一类非常普通的职业,完全没有个人尊严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整体认识。

当我走进俱乐部的时候,听到吉姆博正在这样说:“他似乎还以为他在教堂中的地位很高呢。”

在将我的帽子挂到门口旁边的第八个架子上时,我和吉姆博对视了一下。他马上就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开始评论窗外的月光。当时,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一切,因为每当我在场的时候,大家向来不太愿意讨论教会的话题。我感觉可能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也许只是某种巧合),我总是坚决拥护我们光辉的教会和宪政。一些谨慎的思想可能会对此表示反对,但这就是我的观点。在之前的一次辩论中,我就是这样表达我的观点的。我正是这样说过:“我们光辉的教会和宪政。”

八人俱乐部中还有一位成员是派尔特里,他同时也是皇家外科医学院的一员。派尔特里先生的为人我很难理解,我所想说的只有他总是会去参加各种各样的义诊活动,但是本人并不是教会医生。派尔特里先生可能会用他的想法来解释说他这样做是为了尽一个共和主义者的全部力量,对某位官员造成羞辱。但是我绝对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派尔特里先生和吉姆博先生都属于那种软弱的人。我尤其注意到(从他的廉价拍卖物上),吉姆博先生最是如此。他是一个鳏夫,经常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带有蝴蝶结的轻便的鞋子,有两个健康充满活力的女儿。事实其实并不是这样。他的两个女儿都在学校一类的机构教年轻女孩们跳舞,像是在撒帕西太太和特文科里顿小姐那里,而且在上课的时候,都会将小提琴夹在下巴下面,一点也没有女人的优雅。尽管如此,如果我的消息准确的话——我不敢说我确实知道——那小一点的女儿曾经因为名声不好而闻名,但是作为一个所谓的普通民众,如此的缺乏众人的尊重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与吉姆博先生相比,派尔特里先生(非常软弱)的拍卖物很多。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是怎样得来那些物品的,因为他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笨重的革命者,曾经在印度和士兵们生活在一起,并且理应因此被处决(多亏了这个社会)。不久之后我就在吉姆博的家里看到了他家中的情况——当然是透过窗户——我很容易地看出他们在过上好日子之前曾经躲藏了一段时间。在一个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比我要少的人看来,可能会怀疑吉姆博从债主那里借了很多钱,骗取了很多东西。但是,我敢确定他并没有什么钱,因为他还没有那个头脑去为了自己的生活做诈骗的事情而不被人们发现。

我第一次认识他们两个都是在拍卖会上。在拍卖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我讲了几句话——或者说是进行了一小场布道?——我注意到了吉姆博先生。我当时站在我的讲坛上,在我开口之前,他好像认出了什么人,小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不知道那是谁)。然后,我继续进行着讲解,在他们面前的目录中的第一页,第一部分的最后一段中,有着这样的句子:“此次拍卖需要取得债务人签署的执行文件。”之后,我继续提醒我的朋友们,无论拍卖的物品多么令人不屑一顾,那些都是主人们心爱的物品,尽管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是廉价的(如果没有定金的话),就好像他们是在追求被轻视一样。然后,我将我的讲话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拍卖;第二部分,取得执行文件;第三部分,债务人签字。对每一部分进行了稍微的讲解之后,我最后宣布:“现在开始拍卖第一件物品。”

因此,在并不清楚吉姆博刚才的谈话内容之前,我一脸严肃,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在我准备坐下的时候,吉姆博走到了我的身边(这次我是签署执行文件的债务人,但是这一点并不重要)。

“撒帕西先生,”吉姆博说道,“我在来俱乐部的路上和一个陌生人聊了一会儿。他说他曾经见过你,好像是在教堂广场上。而且尽管你告诉过他你是谁,我还是无法说服他你并不是教堂的高级人士。”

“一个笨蛋?”派尔特里说道。

“一个蠢货!”吉姆博说道。

“真是笨蛋和蠢货!”另外五个俱乐部成员附和道。

“先生们,”我看着身边的几个人,反对道,“笨蛋和蠢货用在一个仪表堂堂并且谈吐不凡的年轻人身上是非常重的两个词。”我被激怒了。

“你必须得承认他是一个笨蛋。”派尔特里说道。

“你无法否认他是一个石头脑袋。”吉姆博跟着说道。

他们那恶心的语气非常令人讨厌。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要被这样诋毁呢?他做了什么?他只是犯了一个有些无知而且自然的错误。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样说道。

“自然的?”吉姆博说道,“他是一个天生的笨蛋!”

八人俱乐部的另外六个成员一起笑了起来。这笑声伤到了我。这是轻蔑的嘲笑。我的怒气因为一个不在现场的陌生人被激了起来。我站起身来(因为我一直在坐着)。

“先生们,”我郑重地说道,“我不能容忍一个并不在现场的毫无恶意的年轻人受到如此的辱骂,我决定退出八人俱乐部。我无法容忍这样严重的敌意。先生们,在你们知道怎样更好地言谈举止之前,我要离开了。先生们,在那之前,我收回在这个聚会中发表的一切个人观点。先生们,到那时为止,你们不再是八人俱乐部了,最好自动改成七人俱乐部吧。”

我戴上帽子离开了那里。在我下楼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他们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声,这就是人类的行为和知识的力量,我用自己的行动让他们露出了丑恶的一面。

在距离举行聚会的酒吧不远的路上,我遇到了那个因给他辩护从而让我由衷感到自己的责任感如此温暖而公正的年轻人。

“是撒帕西先生吗?”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还是——”

“是撒帕西先生。”我回答道。

“请原谅我没有认出你来,撒帕西先生。你穿得很暖和,先生。”

“因为你的原因,我确实感到了温暖。”我说道。于是,我向他转述了刚才的情景(我的正义感震慑住了他),并且问起他的名字。

“撒帕西先生,”他低着头回答道,“你的洞察力非常敏锐。你的眼睛好像可以一直看到我的灵魂。我的名字叫做扑克。”

听到他说自己的名字是扑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惊讶地叫了出来。但是,我敢说,我差点就这样做了。

“很好,很好,”我点了点头,用一种安慰的方式说道,“你的名字是扑克,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哦,撒帕西先生!”那个年轻人用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叫道,“谢谢你说这些!”然后,好像对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激之情有些害羞似的,他又低下了头。

“来,扑克,”我说,“说说你的具体情况。告诉我。你正要去哪里呢,扑克?还有,你从哪里来的?”

“哦,撒帕西先生!”那位年轻人叫道,“对你有所隐瞒是完全不可能的。你已经知道我是从某个地方来的,又准备去一个别的地方。如果我否认的话,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呢?”

“那就不要否认。”我回答道。

“或者,”扑克有些痴迷地继续说道,“或者如果我否认说我来这里是为了见到你,聆听你的教诲的,先生,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呢?或者如果我否认——”